《祀灵师·人间界》游湖彼岸

34、强者为王

　　艺旭番外 【强者为王】

　　推荐BGM：谢震廷【我们小时候】

　　世界是阶级的。强者为王，放之四海而皆准。
　　小小孤儿院里也分三六九等。
　　金钟云属于最底下那一等。
　　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大家要排挤他，他既不残疾，也不迟钝，尊老爱幼，团结大家。
　　可大家依然讨厌他，嘲笑他，欺负他，孤立他，捉弄他，殴打他；把他的食物都扔掉踩烂，把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推给他。
　　他曾经在院长来看他们的时候说过，可是院长却笑了，说，强者为王。
　　他听不懂，不明白，记在心里，从此学会了忍耐；默默地忍受饥饿，默默地忍受嘲讽，默默地忍受孤独，默默地忍受劳苦。
　　一年，再一年。
　　冬夜，他洗刷完本应由另外三个人打扫的厕所回到已经熄灯的宿舍里，累得脱衣服的力气都没了，一头倒在床上。
　　却是一身湿漉冰凉。
　　黑夜里爆发出讥讽的大笑，不知谁开了灯，大家裹着被子笑得直不起腰，嘴里说些肮脏的话，抓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他。
　　他的床被水浇了个透，屋里并不很暖和，此刻更显冰冷。
　　他没有生气，任凭他们辱骂得再难听，抬脚往外走。
　　一只脚突然伸出来绊倒他。
　　不用看，就是那个人。比自己大两岁，生来比同龄人大出一块，带头欺负弱小。每次打人的时候，他的拳头和脚最疼。
　　金钟云不去理会，爬起来，一步一步出了门儿。
　　他随便找了个还能挡风的角落缩成一团，后背衣服湿了大半，想冰块儿一样贴在脊背上，躲又无处躲，便强忍了闭上眼休息。
　　其实很无聊。他在心里想，强者为王，可如何做强者，又如何为王？
　　为王，就再没有这些欺侮了么？
　　耳边传来低声啜泣。他睁开眼，循声望去，对面的角落里缩着一个小人儿。
　　啊，那个新来的，金丽旭。
　　就像当年自己刚来时一样，被欺负了。
　　晃然间他像是看到曾经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坐了过去。
　　喂，小旭。他咧开嘴笑，叫他的名字，不觉得故作亲昵。
　　小人儿缩了缩，臂膀间露出一双晶亮的眼。
　　金钟云坐得更近些。冷吗？
　　小人儿怯怯地点点头，又突然拼命摇头。
　　金钟云失笑，肯定是冷了。说着他轻轻抱住他。你多大了？
　　小人儿不说话，伸出六个指头。
　　才比自己小两岁啊，怎么这么瘦；连六都不会表示，以前过的什么生活啊。想着他紧了紧手臂，伸出右手握了拳头，又翘起拇指和小指。这是六。
　　小人儿看看他，半晌，伸出右手，学着他的样子比划。
　　因为伸出手去，露出了大半个脸儿，小巧的，清秀的。金钟云觉得他好可爱啊，伸手刮了一下他鼻子。
　　小人儿愣了一下，旋即吧嗒吧嗒地掉下两滴泪来。
　　金钟云愣了。怎么了？
　　小人儿不答话，一头窝进他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金钟云抱着他，哄着他，不怕胸前湿了一大片。
　　依稀听到怀里的小人儿叫，妈妈。
　　原来是刚才的动作让他想起妈妈了。
　　金钟云苦涩地勾勾嘴角，他连自己妈妈是谁都不知道。记忆开始的地方，是脏乱的街头。
　　呜呜声渐渐弱下去，变作均匀的呼吸声。
　　金钟云看看冬夜的月亮，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也合了眼。
　　他是被哭声和揪扯弄醒的。一帮孩子七手八脚地拽着他怀里的金丽旭，口里叫嚷着，就是他！就是他偷的！
　　怎么了？他很平静地问。
　　他偷了我的东西！为首的那个插着腰理直气壮地说
　　你有什么证据？金钟云暗笑，他不整天偷别人的东西就要谢天谢地了，居然诬陷小旭。
　　我说的话就是证据！
　　没有证据就不能随便诬陷别人。
　　我#￥%&！那人骂着不知哪里学来的脏话，拿脚来踹金丽旭。打死他个￥#%@&！MD就是天生#￥%&@！都给我打！
　　其他的孩子一拥而上，学那人骂着脏话，没轻没重地拿脚踹。
　　金钟云护着吓得哭起来的丽旭，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狠狠地下手去打那些踢来的腿。
　　啊！那人吃痛地抱着小腿坐到地上。你居然打我！向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从没遭到反抗；金钟云的狠劲儿惹来他一阵怒火，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砸了过去。给我打！
　　金钟云觉得眼前的世界慢慢变成了红色；红色的天，红色的人，红色的小旭。
　　好痛，好痛。
　　丽旭在他怀里泪流不止。这是世上除了妈妈以外唯一一个对他笑的人，可他只能看着他被打，因为自己被打。他伸手摸那些红红的液体，妈妈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子，流了好多好多。
　　血。
　　金钟云咧开嘴对他笑，没事儿，闭上眼，一会儿就过去了。
　　丽旭哭得更厉害。
　　没事儿，闭上眼，小旭。记住，强者为王。
　　强者为王。
　　金丽旭听话地闭了眼，却止不住眼泪。强者为王。
　　稚嫩的手指紧紧攥起来。
　　强者为王。
　　那以后丽旭成了金钟云的小影子，金钟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金钟云没有饭吃，他陪着；金钟云打扫卫生，他陪着；金钟云挨打，他陪着。
　　他们再没有回去睡过，夜里就在那个初遇的角落里抱着相互取暖。
　　大云哥，大云哥，小旭要变成强者。
　　他们把劳动当做锻炼身体，跑来跑去练脚力；在不到十岁的孩子心里，强者就要有强壮的身体。
　　但是挨打的时候他们还是忍耐着，把这种疼痛也当做锻炼身体。
　　拥抱着，微笑着，挨打。
　　强者为王，自然还包括强大的心灵。虽然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冬天在相互的陪伴下很快过去。
　　春寒料峭，彤日带暖。
　　每年这时候都有人来挑人领回去养。以前有个漂亮的小男孩儿就被很有钱的人家带走了，惹来大家的羡慕，还有某些人的嫉妒。
　　今年的人显然很特别。他要他们夜里跑山路，他要收徒弟，脚程要快。
　　有些人怕黑，怕冷，怕累，怕迷路，早已打了退堂鼓。丽旭钟云握紧了彼此拉住的手，相视一笑。
　　那个夜，没有他们共同走过的夜黑，没有他们共同度过的夜冷。
　　那条山路，没有他们跑的楼梯漫长。
　　并列第一到达终点的时候，他们的手拉得更紧了，像是脱了缰的马，奔驰而去。
　　那人说，金丽旭，金钟云，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徒弟。
　　走的时候下起春雨来，仿佛要洗净这些日子的欺辱和苦痛。他们回头看那个孤儿院的门牌。LE VOILONCELLE。
　　从今天开始，他们要更努力。
　　更努力地变强。
　　因为，强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