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先生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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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街近来新进一位住客，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极喜欢香椿，庭院里四处皆种，一到夏季，满树花开，路过的风就能随心吹起漫天雪白。
这时候，先生就会站在树下，轻而温柔地接住纯色小花瓣，细细欣赏清如露珠的花蕊。
香椿，象征着吉利，有保佑家人平安的寓意。
但先生自小孤儿流浪，见惯世间悲苦，不求家人平安，只求天下所有天真烂漫的孩子们一生安康。
于是，先生就这么喜欢上了香椿，就这么选择了教书的道路。
非心怀万民，唯引人而善矣。
乱时无道，众生皆苦，浮世飘摇，草芥难生。
“唉……”
一声轻飘飘的叹息，悠悠散入远风。
……
逝水未远，教书先生很快受到了整街人的喜爱。
每次一袭灰绿色长裙的先生上街，总有热情的小贩朝先生手里塞东西，先生推拒不得，到最后还是会收下点什么，惹得众人善意哄笑。
再瞧着先生的背影，身姿挺拔，温柔削瘦，虽则不算瘦弱，却叫大家好生心疼。
“先生平日一定是吃太少了，俺觉着这样下去不行……”
“是了是了，瞧瞧这娃瘦成什么样呐！”
“也是个可怜的，大家都别太激动，别吓着人！”
“嗐，我家那臭小子能读书，还多亏了先生，让我给先生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人群里凌娘擦着眼泪附合:“如果不是先生，我的闺女儿怎么会有机会读书——”
千言万语，汇成对教书先生的感激。
*
然而学堂里的孩子们就不这么认为了。
孩子们简直讨厌极了学堂上课，连带着都不太喜欢教书先生，只不过没有人敢当面反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先生并不凶恶，大家却下意识有点害怕她。
先生今天似乎来晚了，学生们久久不见其人影。
二狗偷偷摸摸跑到大柱旁边，拍了拍大柱的肩膀，压着嗓子问:“大柱，先生今天来不来？是不是不上课了？”
大柱和翠花、彩凤，是班上最优秀的三个学生，与先生也相对更亲近，大概是因为成绩好，所以没那么害怕先生。
听完二狗暗含期待的问题，大柱挠了挠头:“先生没说？应该是正常上课吧……”
二狗的脸一下子耷拉了，眼神瞬间失去光彩。
此时此刻，他心里涌起一股拉着人哀嚎的冲动——
“为什么要上课啊啊啊！”
鸦雀无声。
“是不是觉得上课很讨厌，一点也不想上课？”
“就是啊，这课多没意思啊，有什么好上的——”
被大柱猛踩一脚的二狗终于意识到不对，咔、咔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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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书先生朝他温柔地笑笑。
“我、我……”二狗视死如归闭上眼，“先生您打我吧！求您别告诉我爹娘！”
周围的学生噤若寒蝉。
有风袭来。
一只手轻轻落在二狗的头上。
二狗疑惑又惊讶地睁眼。
“……先生？”
先生揉揉二狗的头，难得听到学生抱怨之语，倒让她感觉有些新奇。
草木街大多住着不识文字的平民百姓，虽然平日里都做些小本生意，但居民们对读书非常推崇，尤其对教书先生极为尊敬。
形成这般风气，并非是受外界影响，而是因为曾经有一个草木街出来的人，凭着读书所得学识，加之自身才能，年纪轻轻便直上青云，年岁长后衣锦还乡，到现在也还是草木街颇有声望的学者。
故而，大人们是压着小孩子去读书的，要是有谁敢反对先生，下学后必要享受一番父母的竹笋炒肉之流。
读书是件利己的好事，先生想，可这不代表在痛苦中读书是有必要的。
所以她牵起九岁的二狗，领着人走出学堂，身后一群学生乌泱乌泱也跟出来。
灰绿色，素雅淡然，既是先生的长裙，也是远方山黛。
在所有人不解的眼神里，教书先生示意学生向外遥望:“如果不喜欢之前的上课方式，那么我们可以换一种。这次，你们所学的知识将会交织自然。”
那就是后来的故事了。无论是阴雨天举荷叶过顶听雨滴落的声音，亦或是阳光下细细查看各式青草的独特，以及临溪而渔笑闹着互相争抢……
雨是如何形成的？
青草是如何生长的？
鱼有多少种不同的吃法？
一点点，积累出学生们不一样的人生。
又一年夏季，教书先生站在香椿树下，白色的花沐浴着阳光盛开，满树纯白，不识人间愁滋味。
她孤身一人立于庭院，出神地想着什么。
忽然间，笑闹声起，学生们推推搡搡，路过时大声朝先生打了个招呼。
“先生早上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先生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