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再见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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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纪采忙的不亦乐乎，她把所有宫女召集到一起，宣布开设刺绣培训班，只要愿意学的都可以来，学习期间，工作暂时交给太监们去做。这可乐坏了下等干粗活的宫女，假装不知道被那些高级宫女白眼斜睨着。到最后，想学的不想学的全来了，没人宁可干活也不坐下来穿针引线。这边给宫女们布置完作业，那边又搞起了擂台赛，循环制，让侍卫们比武，太监们则当起啦啦队。这一折腾，没人认真干活了，十福愁眉不展，不敢说不敢劝，只好事事亲躬。
“姑娘让你们陪吃，还去快去拿碗筷来，忸怩什么！”十福呵斥那些听到纪采说让她们也一桌吃饭后面面相觑的宫女们。
“是。”
宫女们鱼贯而出，又拿着碗筷鱼贯而回，围着桌子站了一圈。
“站着怎么吃？十福，让人多搬些凳子来。”
“姑娘可难为小的了。您说一个人吃没胃口，菜多得吃不了，让丫头们陪着倒无不可。可与您同坐就折煞她们了。回头要是上头知道奴才们这么没规矩，恐怕连小的也难辞其咎。”十福苦着脸唠叨。
纪采一脸冰霜，筷子啪的拍在桌子上，怒道，“这里有什么事，你都一五一十的向上头汇报吧！”她加重了“上头”二字。
十福想赔笑，但看到纪采绝冷的目光，厌极的表情，双膝一软，低头不敢出声。
“你出去，别耽误咱们吃饭。”纪采不给十福好脸色，对也跟着十福跪下的宫女们放缓口气，“站着就站着，快起来吃吧。”
不过后来，纪采再没有找过宫女们陪吃，每次只留下两样菜，其余的都让她们端走吃去，她可受不了一堆人在头顶上嚼个不停。
培训班、擂台赛，热热闹闹的，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但日复一日的重复，纪采还是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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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福，皇上只这一句？”
“是，小的不敢骗姑娘。小的一字不差的把姑娘的话报于皇上，皇上说忙完了自会过来，就让小的退下了。”
纪采斜睨了十福一眼，没有吭声。
“这些营生姑娘要是玩腻了，小的给您找点新鲜的。宫里新排了歌舞，曲子甚是好听，叫过来解解闷可好？”见纪采没反应，十福心里这个急呀，想到了皇上的雷嗔电怒，一咬牙一跺脚，继续出主意，“市井的杂耍儿戏法儿也有趣，要不小的请旨去寻几个班子来，定是热闹，这一热闹了，姑娘可也就等的不急了不是。”
“你再去，说我要离开，请皇上批准。”
“姑娘……”十福的脸皮一会儿热涨一会儿冷缩，皱巴了不少，感情这位姑奶奶压根没听他在说啥，也完全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姑娘再等两天吧，皇上绝不会忘了您的。小的早打听过了，这些天皇上不曾临幸过任何后妃，没踏出崇德殿半步，真的是在为政务操劳。小的句句属实……”
“够了！说什么呢！找打了是吧！”纪采艴然不悦，这个十福，越扯越远。她抓过纸笔，刷刷写完，递过去，“去吧，把这个呈给皇上。皇上看了，一定会给你答复的。要是……”咬着唇想了一下，“不给你就等着，给了再回来。”
十福不敢接，又不敢不接，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亲自送去！”
“去，去，小的去。”要命啊，十福为难的挪着脚步，心里嘀咕，这采苹姑娘到底啥时候转的性儿啊！江湖果然是个打铁炼钢的大熔炉啊！莫非原来温柔如水的水是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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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到第二天早晨，天都大亮了，十福才回来，也不进屋，只在门口站着说道，“姑娘，小的回话。”
“怎么去了这么久？皇上有回复了？”
“是，皇上说知道了，让小的先知会姑娘。”
“进来说话，这么远听不清。”
十福扭捏着走过来，带着二十斤脚镣似的，脸色泛青。
“你挨骂了？”纪采了解十福武功高强却胆小怕事，倒从未见过他这副像一脚踩死了二十只蚂蚁的模样。
“没有批复，皇上……只说……请姑娘稍安勿躁。”
“又只有一句？算了，你回去吧。”
“是，小的告退。”十福碎步后退，一脸忍色。
“等等。”纪采踱步绕着十福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你说说看，为什么天亮了才回来？”
“昨个儿遵姑娘的吩咐，递条子等皇上示下，直到天蒙亮了，才有旨意下来。”
“你真等了一夜？！皇上到底说了些什么？老老实实回答！”
“……小的再去，没能进得殿内，姑娘的信是由内监转呈，皇上命人吩咐小的在殿外阶下跪等，”十福嘴角抽搐了几下，身子扭了扭，支支吾吾的，“直等到早上，也没宣召……只是传旨责罚了小的，皇上对姑娘……并无旨意。”
“责罚？你挨打了？让你白跪了一晚上还打了你一顿？！”
“小的违了皇上谕旨，未能尽职照顾好姑娘，让姑娘烦心，实也该罚该打。”十福哀声连连，偷瞄着纪采，“姑娘您跟皇上真是心连心啊，这边说找打，那边就传板子。”
纪采一怔，苦笑，对十福再也恶不起来，而他那理应如此的表情更让她愧疚，“对不起，十福，都怪我。”
“姑娘若是这么说，不如直接打死小的，小的绝不敢有怨言。”
“你去休息吧。”纪采萧索的摆摆手，“伤好之前不要过来了。”
当天，培训班解散，擂台赛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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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已过三更，纪采还痴痴的把玩着一个好大的红色玉壁，一面是盘螭和鸳鸯戏水，一面是凤鸟祥云，繁密秀美，珍秀异常。她足足看了有一个时辰，直到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才放下，站起。
太子眼窝塌陷，暗黑的眼圈，双颊赤红，带着醉意。看见纪采，眼睛瞬间亮了亮，唇边歪出一个浅笑，“不肯睡，在想朕，是不是？”
纪采眼帘低垂，行礼，不语。
“哈哈哈！”太子笑的愉快，拉起纪采，坐下，握住她的手，语若春风，“有你在身边，朕平添了十倍的精神。如果那时朕真的不做太子，与你逍遥快活，如今定是儿女成群了！”
纪采脸一热，更无话了。
“朕乃天子，率土之滨，四海之内，谁敢悖意，只有绝路一条！很快，奸佞之徒将死无葬身之地，朕的天下，就是太平盛世！你为朕吃了不少的苦，朕记在心里，一丝一毫都不会忘记。你是上天赐给朕的无价宝，给朕带来好运，朕会万分珍惜，绝不让你再临险境，朕要你留下，做朕的贵妃。”
见纪采垂着头不回应，太子眼中寒意一闪，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双眉低敛，半掩的睫毛如惊飞的蝶翼般颤抖，顿觉心也在紧紧抽动着，手一抬，狠狠压上了她的唇，舌头仿佛一条饥渴已久的猛蛇，疯狂的搜寻着猎物。
纪采没有迎合，没有躲闪，无声的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爱抚。倒下时，后腰重重的咯在玉壁上，心中泛滥的只剩不安与茫然。
“留下……留下来……朕再不去六宫，除了皇后身份，朕什么都给你……答应朕……”太子醉意更浓，啜着她的耳垂，粗重的喘息着，手却越来越用力。
浓热的酒气呛得纪采透不过气，一度想不顾一切推开他的手欲抬起又放下。
无法挽回的错，何必错上加错。
“朕就专属于你，如何？”他并不需要她开口，她的顺从就是答案。
这一刻的誓言，足够一个女人用一生来期待。
这一刻的承诺，若在四年前，她将会怎样的飞蛾扑火？
纪采的眼前没有出现白色，只看到凌空一把利剑，滴着残血，一滴一滴，滴在那个孤零零的断为两截的笔架上。
太子感觉到异物的存在，托起她的腰，把玉璧拽了出去，甩在一边，刚俯下身子，却像马上被电击了似的跳起，抓过玉璧，仔细的看了半天，狐疑的转过头，“哪里来的？”
“前天，”纪采坐起身，低头整理衣衫，“皇后娘娘派人送过来，说是赏赐。”
“赏赐？她好大胆！”太子冷哼，寒厉怒色稍纵即逝，双手捧着玉璧，肃立。
纪采随之起身，静静的站在太子身后。
润香玉暖的宫殿里，十几支华美的烛台上，跳跃的火光如星，勾勒出颤动的影子，隐隐的，好像整个空间都在摇晃，如一叶方舟，随波漂流。
两个石化般的身影，更像是伫立于无边的荒芜中，任时间随风漾过，经年的寒暑穿梭，被岁月的落叶湮没。
“你……打算哪天离开？”
“越快越好。”微风般的声音，无力的盘旋起，飞离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仿佛透过厚厚的冰层，曲曲折折的模糊，才望得见那个曾给她勇气面对一切的背影。依恋过，心动过，软弱过。而就在刚刚，她想要放弃的，却是她自己。
真爱是付出，她不愿付出在皇家富贵奢华的囚笼里。
真爱是挂牵，她回来找他却不是为了他。
她是自私的，只想拥有唯一的爱。
“朕派何乃元护送你。”太子霍然回身，咄咄逼视。
纪采这次没有躲闪，也没有刻意做出某种表情，“不用。”
“怎么了？”太子的语气带着冰冷的嘲弄，唇角一歪，“怕什么？”
怕？是的，我是怕，所以我回来了。纪采的脑海闪过千雨虹的嚣张，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太子，认真的回答，“何乃元是朝臣，所作所为皆是为国家为朝廷，怎可为我一介平民而劳动？皇上您也不可以这样做的。”
太子默然的看着她，手指渐渐用力，几乎要捏碎了玉璧。
离得很近的两个人，虽然没有动，中间的空间却无限的放大起来，夜风无孔不入的充满了每一个缝隙，激起的浮尘徒然舞动。
太子走过来，走了很久，走过她的身边，“见见明珠吧，她要大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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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满脸准新娘的光彩与幸福，好像生下来就是个如此文静稳重的女孩，看见纪采，更羞答答的低头绞着手里的丝帕，若邻家小女儿。
纪采细细的端详面前的脸庞，如同在镜影里，看见几世轮回前的自己，也似乎感觉，自己正被陌生人审视着。
“恭喜公主殿下！”
“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谁敢笑话公主！殿下和兰公子，一定会幸福的，也一定要幸福。”
“哼！若不是看他还算有情有义，又再三认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公主殿下还记仇呢，看来兰公子是自投罗网了。”
“不是自投罗网，是自掘坟墓！哈哈！”明珠恢复了几分本色，笑声脆朗。
“采苹无缘再陪伴公主，请殿下保重。”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不能留下吗？”明珠凑近纪采，低声问，“是不是皇后欺负你了，所以你不高兴了？”
“嗯？没有的事，我都没见过皇后。”
“皇嫂曾来找过我，问起你的事。我想着就该让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才好让你在宫里待的好……”明珠见纪采瞪大了眼睛看过来，连忙摇头，“你放心，我可没说你是江湖第一庄庄主的身份啊，要是说了，不等你瞪死我，皇兄早把我给吃了。”
纪采莞尔，心道公主你还不是都告诉你那位准驸马了吗？还真是女生外向啊。她想起了皇后莫名其妙送来的玉璧，神秘华丽的血色，一看就是皇家珍品，绝非凡物，而太子乍见之下的反应也很奇怪。
“皇兄昨个儿极严厉的训斥了皇后，若不是云妃苦苦求情，还要下惩戒呢。我以为是皇后看你不顺眼，难为了你呢。”明珠的小脸没了笑容，苦兮兮的，“我看得出，皇兄真的对你用情极深。有皇兄的保护，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你怕什么！”
“我若在外面，还能帮得到皇上。如果留在这深宫，能做什么？佳丽三千，还差我一个吗？”
“哈哈！”明珠的脸色变的倒是快，又泛起调皮的笑意，“你这口气？哈哈，不是不高兴了是什么？”
“好了，我的公主殿下，您要是有空，多想想兰公子吧。”
“我想他干嘛，才不想！”
“必须想啊，想想怎么让兰公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什么意思？你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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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庐，承载了昔日的欢乐时光，见证着一段感情的开始。
再一次站在篱笆门前，她却没有推门的勇气。
见纪采干站着，老半天也不动，十福上前打开门，小声提醒，“姑娘请进，湖边有船等着姑娘呢。”
船夫裹的只剩下一双眼睛，始终低垂，等纪采站稳了，撑船摇橹。
船一动，轻柔的水波圈圈荡开，荡碎了娟娟半月，如片片樱雪。
轻舟斜渡，记得蓬莱路，端是旧曾游。
霜阁雪滩，幽梦惹云雨，月白寒光碎。
待到停船，她才恍然收回神驰，轻步下船，盯着前面引路的船夫极有规律的四肢摆动，越看越有趣，不由深思起来。
似已到尽头，还是绵延的石头院墙，半开的篱笆门，船夫做了个请君出门的手势，默默站到一旁。
“你是谁？”纪采突然发问。
船夫眼珠转向她又转开，没有回答。
“你是谁？”纪采追问，“把头套摘下来，让我看看！”她知道他是个暗卫，不会露出真颜的，但她实在难以驱去心中疑团，想要个答案。
“请姑娘见谅。”船夫轻声回答，退了一步。
“把护罩卸了。”太子快步走进来，沉声下令。
“是。”
赫然又是一个十福！
纪采心中舒了口气，刚才涌上了的所有疑问都已释然，却更加迷糊，两个飘渺的纤细人影晃在眼前，不停的交错又分开。
“他是九福。”太子抬抬手，让他退下，“十福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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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仍是一辆马车。
中夜，仍是寒冷严枯。
只是，这一次，她是清醒的，
只是，这一次，前路已了然。
纪采默默的上了车。
太子默默的看着她上了车。
“等等！”车轮慢慢转动，纪采如梦初醒般大喊一声，掀起帘子。
“怎么了？”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宫里还有一个女人，也是间谍！”
太子转喜为忧，好像七斤面粉调了三斤浆糊，一脸的糊里糊涂。
“千花百媚楼！方总管提到过这个地方吧？那里极有可能是他们的据点，或者是消息中转站，信息都是通过那里的妓.女传递。必须要调查清楚！特别是夜蓝阁和一个叫夜蓝的女人，她一定认识千雨虹！宫里的沁贵妃……”缥缈模糊的两个身影清晰无比，完整的重叠在一起，“与那个夜蓝举手投足甚至笑容都十分相似，好像经过同样特定的训练。她绝不是普通人，肯定跟她们有瓜葛！”纪采急急的一口气说完，生怕慢一点就会忘掉。
“放心，朕会彻查。”太子答应，却似还在等待她多说些什么。
只是，再无话，车轮滚滚，碾断了视线。
…………
再见，太子，从此不会再见，
我的爱，一场花谢梦已了，
记不起最初那份感动，
欢颜强就心已空的爱，
不是爱，
你拥有了天下，
注定失去我，
不如不见。
…………
再见，采苹，一定还会再见，
我的爱，始终坚定的守候，
即使你是今天的纪采，
就算最终空了你的心，
依然爱；
我拥有了天下，
也要拥有你。
不会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再见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