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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衣庄邂逅,如仙亦如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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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在屋里窝了十几个小时的我早就不耐烦了,觉得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便忍不住出来溜达溜达。
门前一湾婉延绵长的小溪,一洼瓜香菜丰的沃土,两位相依为命的老夫妇,为生计辛勤耕作,老翁锄地,老妪在旁撒种,两人边劳动边谈笑,这种情景我看在眼内居然很有点感动,可能是自小失去双亲的缘故,内心深处特别羡慕平凡幸福的家庭生活。
一阵微风吹过,我不觉双手抱肩缩了缩脖子,忽然身上一暖,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清朗的声音在耳际响起:“贝儿,原来你在这里啊,你身子刚好,不要再着凉。”
我回首凝望,展昭端碗笑盈盈地站在门边,我脸庞立时飞上两片红云,低语道:“展大哥,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照顾我。”展昭道:“忠伯是你的亲人,展大哥就像你的亲大哥一样,你不用客气。”我心一凉,嘴上却道:“如果我真有展大哥这位好大哥,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展昭点头,道:“趁热喝了这碗药。”我垂首接过,他目注我把药喝完,我心中却如这碗药一般又苦又涩,暗忖:“展大哥,你难道只能做我的大哥嘛!”
斜目看他,他正静静地站在我身边,亦望着远处那对恩爱的老夫妇,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时只听老翁“哎哟”一声,老妇关切地道:“老头子,怎么啦?”老翁呻吟道:“我扭了腰,动不了。”老妇急道:“你别动,我扶你回家休息。”
展昭见状,忙把长衫下摆塞入腰间,快步行至一跳入地,小心地把老翁扶进屋,老妇边走边道:“老头子,地今天不锄好的话,豆子就没法种了。”老翁道:“那也没办法,等我好点再弄吧。”老妇道:“也只能这样了。”
展昭笑道:“我们兄妹在此叨扰多时,如果两位老人家放心的话,在下愿意效劳。”老妇喜道:“公子你,可是,真是太麻烦了。”
展昭道:“不要紧。”我紧跟着他道:“你锄地,不如就由我播种吧。”展昭道:“你也会?”我道:“应该不难的哦。”老妇道:“不难,不难,姑娘这么聪明。”我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接过老妇手上的篮子便走。
展昭在后道:“你身子还没完全好,我怕你,”我笑道:“多谢关心,小小感冒而已,不要紧的。”他朝我鼓励一笑,继续锄未完之地,我在边上一边撒豆一边看他,从未想到声名显赫的一代大侠,连锄起地来亦是身手敏捷,他头都未抬地道:“你在想什么?”
我一愣,幽幽道:“展大哥,如果将来你归隐山林,种菜为生,倒也逍遥自在的很。”展昭接口道:“不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直了直身子,目光射向远方,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但片刻即涌上一层忧愁,看来他虽陶醉在朴实的田园生活里,但可惜奸佞未除,何以家为!
不到半小时一大片地就在我们俩共同的努力下播种成功,我突然涌出一种自豪的感觉,尤其想到是与展昭一起创造的成果,见他额上微微渗汗,我赶紧走过去用手中的棉布替他擦了擦,他一时怔住了直直地盯着我看,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道:“展大哥,怎么啦?”
展昭回神道:“没有,你让我想起娘。在我小的时侯,每次练武完毕,她也是这样为我擦汗的。”我低头道:“是嘛,她一定很疼你的。”展昭续道:“是啊,自从我十七岁行走江湖就与她聚少离多,她去世我也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他的话亦触动了我强烈的思亲之念,我轻轻地道:“我爸妈也很早就死了,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还好有奶奶疼我,我还有很多的朋友,所以我一直都很开心的。”展昭停下来看我,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幸好你很乐观。但,昨日你还说父母是去年死的,怎么?”
我一听大叫不妙,连忙道:“他们是我的养父母,对我很好的,我把他们当成是亲生的。”展昭道:“噢,是这样。”我暗叫惭愧,我自己讲过的话都忘记了,没想到他却记得很清楚,也不知是悲是喜了。
我风寒虽愈心却难安,这几天来展昭至始至终都未提到公主失踪一事,他一点一滴的体
帖关怀,使我心底的沉醉,愈积愈浓化不开来。
与他相处的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忘最感动最快乐最迷茫的,我的心中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忘却了奶奶的叮嘱,忘却了所在的年代,更忘却了赵灵的处境,如果这是场梦,我只愿从此不再醒来,可是偏有许多事扰人清梦。
越近京城心越不安,如何脱身去与赵灵相会呢?这倒是一大难题,更何况我心中很是不舍离开展昭,但还是必须得这么做。我左顾右盼之间蓦得计上心来,我拉拉展昭的衣袖道:“展大哥,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展昭道:“何事?”
我皱着眉头道:“你瞧我这身衣服都穿了两天了,这样站在你身边,一点也不相配!”他没有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笑道:“女孩子就是爱美,你想换件新衣裳?”我道:“展大哥真是聪明,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就到前面的衣铺去买吧。”
“赵记衣坊”,原来古代的衣铺是这样的,真是没什么看头。外头放的都是各种料子、颜色的一匹匹布、丝绸等,不知道有没有现成的衣服?我有点担忧。
“老板,有没有适合我穿的衣服?”我敲敲柜台大声道,老板正在发呆,被我的大呼小叫吓了一跳。被他上下打量的滋味真不好受,幸好展昭帮我打圆场道:“麻烦老板带这位姑娘去选购。”
“不是买布,要做好的现成的那种衣裳。”我再三强调。老板笑脸相迎道:“有,有,成衣都在内堂,姑娘请随我来吧。”
不敢奢望能像商场里那样摆列整齐琳琅满目,不过也有几十件可选,我翻了一会,挑了两身不太复杂的款式,低声对老板道:“你找外面的公子结帐,我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先走了,后门在哪?”
老板一愣手指已指向一处帘子,趁他没完全反应过来,我一个健步跑出去,肚中暗暗好笑,不知展昭的表情如何?
传入耳内的是老板很大的声音:“公子,方才那位姑娘已从后门走了,啊,她拿了两身衣裳,请您先结帐!”
此时的我并未走远反而折回,藏身在事先瞄准的衣柜里,直至展昭奔入窜出有一段时间,我才敢出来,看到老板一脸的诧异很是有点得意,能如此快的摆脱展昭,不得不叫人佩服啊!
我自然也会想:“展昭为何这么容易上当?也许是我太聪明之故。”
呵呵,我现下的任务是去找赵灵,希望她莫闯祸才好。
一顶轻软小轿正巧停在衣庄门口,我见随侍的丫头顾盼嫣然很是好看,不觉好奇的想瞧轿中佳人到底如何美法?一时伫立当场,听那丫头清脆地问道:“赵老板,我家如仙姑娘的衣裳可做好了?”
赵老板唯唯诺诺道:“哦,是如仙姑娘啊,已经好了,现在就要拿嘛?”如仙在轿中柔声道:“小梅,你替我去拿吧,我们还得去相国寺进香呢!”
听她的声音我可以肯定她就是群玉楼的如仙,当时未见其真面目,现今偶遇自然不能错过,犹自走到轿边掀帘道:“如仙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奇怪的是她并未因我的鲁莽行为而嗔怪,反而淡淡一笑道:“我们认识嘛?”
她眉宇玲珑,那微笑是轻轻的,美丽的嘴唇抿成一道浅浅的弧,我看着她就忆起江南初春的白堤——杨柳依依碧草芊芊,仿佛笼罩着江南的碧波烟雨和蘅芷清芬而来,让人周身都感觉到一种凡尘俗世以外的宁静。
我不免被她的清丽脱俗所震憾,感叹了良久才道:“我曾经因为听到你的琴音而看到一场好戏!”她哦了一声,似乎在回忆,我吟道:“我是王八,我是绿豆,一对活宝!”她的脸色蓦得变了,很狐疑的望着我。
我笑道:“你别误会,我只想表明和你一样的立场,我想去相国寺,你不会拒绝带我一起去吧?”她缓了缓道:“你也去进香?”
“去相国寺也不一定是进香啊!”浑不料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感伤与忧郁,我也哑然了,难道她真有什么秘密不成?可这关我什么事呢?我只想去找赵灵而已。
只听如仙吩咐小梅道:“你帮我把衣物送回群玉楼,我自个去相国寺。”小梅好奇地盯着我看,并未问什么便应声而返。
于是我暂时便成了如仙姑娘身边的丫头,提篮徒步的命运自然也落在我的头上,我并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还挺开心的,在软轿的避护下安然的出城,一路上都未见展昭的踪影,才渐渐放下心来。
不知名的远处响起钟声,隐约的山形,沃土云空,笼罩着一层非尘世的淡蓝的光晕,我的心渐渐澄澈。当真是“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放纵着心绪,我想起一些平日里所执拗的陈年旧事,在如此的环境与心情下,似乎也淡然了。
轿中的如仙柔声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我笑道:“我叫贝儿,人人都叫我贝儿。”她低语道:“贝儿,贝儿,一个人能有自己的名姓有多幸福啊!”
我问道:“那你叫什么?我是指在未到群玉楼以前?”如仙叹息一声,那感觉真是酸楚地让人落泪:“我以前?我不记得了。”
我想起在群玉楼的遭遇,问道:“你一定受过不少苦吧?那个老鸨凶得很,不过她好像很在乎你哦?”她幽幽道:“当你还有利用价值时,所有的人都会把你当成宝,当你一无是处时,所有的人都会遗弃你,那种滋味你尝过没?”
我无语,在现代,我虽然自小失去父母的疼爱,但奶奶的关怀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从未埋怨过自己是个不幸的人,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只记得有朋友,亲人,快乐,自由!
我知道她与赵灵虽然彼此的身份不同,但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同样渴求的,其实这本就是人的想法,只是实现为何会如此难呢?!
“你有没有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我很唐突的问道。也许唯有爱情才能让她们的生命鲜活与丰富,在那个时代女人本就为情而生为情而活!
她闻言,顿时失去了声音,风吹起纱帘一角,我窥见她时而欢喜时而悲伤,时而蹙眉时而含笑,就是这种患得患失之状?
我虽未经历情海,却早已从书词描述中了然于胸,不禁为她欣喜。“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追问道,如果不是身在青楼,她与大家闺秀无异,绝世的容貌惊世的才华,真是太可惜了!
如仙从幻境中惊醒过来,怅然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半晌才道:“相国寺是我们相遇之地,也是分离之所!”我恍然道:“难怪你要来相国寺进香了,原来是睹物思人啊!难道他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不,不…”她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并非无情,而是有恨,我只怪自己不能帮他,而他也不想拖欠我!”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才好,这短短半日她竟已与我交心,我的心又沉重起来。
“那日也是他?”如仙慧质兰心自然知道我所指为何,她道:“不是他,但亦是我的一位朋友!和你一样!”我听到“朋友”两字,心即暖了,很开心地道:“谢谢你把我当作朋友,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她淡淡地道:“没有人能帮我,只有我自己!今天你能听我说这番话,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我不想再提她的伤心事,佯笑道:“对了,相国寺有卜挂算命的嘛,不知准不准?”“准与不准只在于心中所想,人如果不是太执著,反而会好些!”我也有感于她的话,心中有份怅然。
“不知这寺中的和尚是不是不受世俗之羁绊,而活得开心自在!”都说和尚是超脱世人之上,而无牵无挂无忧无喜的。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烦恼!”如仙道:“也只有来到相国寺我的心中才会有片刻宁静。”我笑了笑,已能十分清晰的看到那一大片的黄墙绿瓦,古钟声颂哦声不绝于耳,我叹了一大口气道:“相国寺到了。”
轿子停在僻近处,如仙娉娉婷婷的站于榕树下,神情肃然,她纤巧的手指轻拂鬓发,光晖风影倾泻在她风和日丽的掌心。
就是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韵致,常常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或浓或淡的女人的味道,亦蝶、亦花、高贵、清幽、漫不经心地挥霍出了多样风情……
我不觉眩晕了,如此佳人,竟会沦落风尘,成为众多风流人士的争夺对象,可叹可怜之余,莫非是造化弄人?而她念念不忘的人又是如何想法呢,两人会走到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