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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龙阳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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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锦然的脚生得漂亮,足弓的弧度恰到好处,肤如凝脂,指甲呈淡粉色,而露在被褥外的一截小腿也毫不逊色,细直白皙,唯独脚踝处的一圈红绳煞是刺眼。
唐锦越不是个不知事的少年,瞬间就体会到裸露的肌肤上覆红是什么意思,更别提木雕刻的是唐锦然的睡颜。
唐锦然被哥哥风雨欲来的脸色唬住,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思索他哥在问什么,只呆了一会儿的功夫,脚脖子就被哥哥攥住,他听到重复的话:“谁给你的?”
就唐锦越这副要吃人的态度,唐锦然哪敢告诉他,便后知后觉地往被子里缩脚,可唐锦越的力道实在大,愣是没让他挪动半分,反而是把脚踝捏出红痕。唐锦越听到他说痛,松开手,见唐锦然偷偷瞥谢青,他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他干嘛,难不成是他送你的?”
唐锦然会撒谎,但撒谎技术拙劣,一说谎话就脸红,就算是不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没说真话。因此,他每次闯祸后撒谎都能被他哥抓个正着,久而久之,他宁愿被他哥训也不愿费脑子想借口。
唐锦然被戳破心事,立时不敢说话,就连眼珠子都不动弹了,安静得像个假人。
“我迟早被你这兔崽子逼疯。”唐锦越咬牙切齿,眼神不善地望向谢青,对方施施然站着,面容清俊如谪仙,不似想象中的文弱,气质如同山涧中的风,又如遮天蔽日的树木。
任何人靠近谢青都会心跳加速,不论是赏识、爱慕,抑或惊艳。
唐锦越却没心情欣赏在章州久负盛名的俊才,他坐在床尾,比站着的谢青矮,气势却不减,笑道:“没想到我这傻弟弟跟你还挺熟络。”
谢青说:“锦然本就招人喜欢。”
唐锦越恨不得砍掉谢青屁股后的尾巴:“他脚上的玩意儿是你送的?”
谢青回答“是”。
唐锦越一手攥紧红绳,唐锦然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双手抓住他哥的手腕,叫道:“哥!”
“松手!”
“我不!”
两个人僵持不下,唐锦越一口气憋在胸口呼不出来,双眼抬起,瞪唐锦然,唐锦然把脚压在屁股下:“这是我的东西。”
唐锦越嘿一声,双臂环过唐锦然,用被子将唐锦然裹成蚕蛹,在唐锦然的叫声下,把一长条挣扎的弟弟抱起。
一直没出声的谢青把他拦下:“他不想跟你走。”
唐锦然被裹在被子里呜呜叫,好不容易将头探出来后,被头顶剑拔弩张的暗流冻到。他哥将他掂了掂,没把谢青放在眼里,径直朝门走。
“就算是助教来了,也不会让你强行带走他。”
两人背对着背,谢青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唐锦越眼神一厉,扬起的眼尾透着危险的意味:“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提醒你。”
谢青眼睛微眯,天真与狡黠尽在他浓密的睫毛后。唐锦越与各色人都打过交道,年轻气盛夸下海口的瘦小男人,老练狡诈想坑他钱财的独眼龙,胸有成竹欲跟他合伙的当家人……他自诩第一眼就能看透一个人想要什么,但他却看不透谢青,只能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与年龄不符的心智。
唐锦越觉得有点意思,自家弟弟整天傻乐,居然能跟谢青交上朋友,甚至有更亲密的关系。
他把唐锦然放回床上:“穿好衣服后跟我去吃个饭,咱哥俩好久都没好好说话了。”
如果他笑得再真诚点,唐锦然可能还会幻想他哥真的会跟他好好说话。
被子裹得紧,唐锦然便使劲翻身,滚出被子,像被煮烂的肉般从骨头上脱离。
唐锦越一看他的脚绳就烦,转过身,心道,要不是闻川书院真会因为他打扰学生休息,而将他赶出去,他哪会把唐锦然放回去。
唐锦然就是衣领有些松散,稍作整理,就从床上慢吞吞滚下来,磨蹭着挪到他哥身边,眼睛却瞅着谢青。
谢青想开口问唐锦越何时放人回来,嘴巴刚张就被唐锦越怼了一句:“我跟我弟吃饭就不劳烦谢大才子费心了。”
话倒是客气,语气却呛人。
唐锦越不能带唐锦然出去,算来算去,也就只能去书院里的几个地方,谢青不担心找不到他们,他嘴角扬起:“他喜欢吃醋鱼,但不喜欢鱼上的香菜,记得挑掉。”
唐锦越哼一声,他自己的弟弟喜欢吃什么,他能不知道?!这谢青摆明了就是来堵他心眼的!
他拉着唐锦然从谢青身边走过,没注意到谢青趁机短暂地捏住唐锦然的手,并用指尖搔了下手心。
唐锦然被带到别兰苑,甫一进厢房,他哥就直接问他:“你跟谢青很熟?”
话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转而问:“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不好的事?”
唐锦然懵住:“他对我挺好的。”
唐锦越看他,越看越傻。自家弟弟虽然不大机灵,但胜在身高腿长又有个俏脸蛋,从小到大,没有缺过暗恋他的人,只是唐锦然神经粗,根本看不出来别人喜欢他。
谢青就跟唐锦然不一样,实打实的聪明,唐锦越觉得他弟是那种被别人吃了,还要帮别人剔牙的人。
唐锦越思索着措辞,最终决定还是直接点,他把一头雾水的唐锦然招呼过来,凑近说了句话。
唐锦然呆滞一瞬后,脸腾地爆红,结巴道:“怎,怎么可能!”
“真的没有?”唐锦越捏捏他发烫的脸,“那你脸红什么。”
“你跟谁说这事,谁都能被臊死。”
唐锦越耸肩:“没有最好,你以后离谢青远点。”
“为什么?”唐锦然见过了他哥这关,放松下来,“入学前你还要我跟谢青学习呢。”
唐锦越一看谢青,就觉得他对弟弟不怀好意,此刻肠子都悔青了:“跟他能学到什么。”
学怎么把同窗带上床?
唐锦然嗯嗯几声,听不出是敷衍还是应和,唐锦然不放心,补充道:“他以后想凑近你,你就离他远点。”
唐锦然眨眨眼:“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他得让他哥快点忘记谢青,不然就他哥对他的紧张程度,能搁书院盯他一年。
唐锦越白他一眼,瞥到他脚侧的一点红绳,心烦意燥。
之后几天,唐锦越将唐锦然看得很严,导致唐锦然只敢深夜偷溜出寝房,同谢青踏着月光散步,最后在树影中亲吻。
这天晌午,他拿昨晚解不出的算学题去问先生,他哥则在教苑外等他。
教苑离学生膳堂和夫子膳堂都挺近,每到饭点,炊烟被风吹散,干燥的焦柴味与菜香溜得到处都是,唐锦然此刻就感觉饥肠辘辘,更别提讲了一上午的先生们。
先生们大半去用膳,唐锦然进去算学先生待着的晖物堂时,里面只有两个人。
他的算学先生王明涛说:“以前就是防着男女学生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而今却还得注意两个男学生的情况。”
王明涛前桌的先生边整理东西边说:“要不是被昨夜留在书院的小邓看见他俩厮混,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看到唐锦然走近,他们都闭嘴,王明涛锤着酸痛的手臂,笑着说:“倒是难得来找我。”
唐锦然听到他们方才谈话的内容,没心情开玩笑,挠挠头说:“昨晚您留的题,我没怎么看懂。”
王明涛将题接过去,纸上有唐锦然的解题过程,只是在将要算出来时被卡住。这道题有好几种不同解法,他仔细梳理唐锦然的思路,打算先点拨下唐锦然,让他学会纸上的解题方法后再学其他的。
唐锦然表面乖乖看先生算题,实则内心惊涛骇浪。
书院里关系不正当的契兄弟,讲究的就是男男之乐,虽没有情意在其中,但也算是龙阳之好。唐锦然知道书院里有龙阳之好的存在,但从前没多在意,然而跟谢青在一起后,他就这件事很敏感,更别提听到有人被抓住,他的心都砰砰乱跳。
他憋的难受,忍不住问先生刚才在说什么事。
书院大,学生也多,书院里藏不住一丁点风吹草动。王明涛知道这事不可能瞒住,就斟酌着说:“两男学生互通心意。”
唐锦然冷汗冒出来,问先生:“书院打算怎么办?”
“此事可大可小,不好说。”王明涛叹气,“我只求你们别再出这事了。”
唐锦然点头,心说,我得跟谢青藏好,那两个人被抓到树林子我们是再也不会去的。
王明涛落下最后一笔,跟唐锦然讲他哪一步出错了,唐锦然在别的事上可能像个痴呆美人,但碰上算学题,他脑子就颇好使,三两下就懂了。
王明涛欣慰地看着得意弟子,叮嘱他:“有不懂的也可以去问谢青,你们年轻,脑子灵光,总能切磋出我不知道的解法。”
私底下跟谢青整日黏在一块的唐锦然应下,一个个都让他去找谢青,能不出事吗?
唐锦然神思恍惚地出教苑,看到跟书童聊起来的唐锦越,心道,这事绝对不能让他哥知道。
晚上,学屋内。
十数名学生写完地狱难度的算学题,王明涛收上去,准备今夜改完,明晚就能给他们讲题。
到了他们散学的时候,王明涛让他们赶紧回寝舍,怕学生在外面瞎逛出事。但写了整晚算学题的学生哪有心思玩,都巴不得洗洗睡了,唐锦然和谢青却是例外。
他俩说去膳堂买点吃的,借机跟同窗分开,拐入巷子,跑到百花园内。
夜不算深,他们借着残月的银辉走了片刻,聊着各自在白天的事,唐锦然提起唐锦越,脸都是皱的,并不嫌弃他哥,只是担心他哥到底有没有信他的鬼话。
谢青这些天总在唐锦然嘴里听到唐锦越的名字,纵然知道方是兄弟,也忍不住吃味,当即打算装下委屈,只是他还没摆上动人的表情,身后就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水花溅到他手背。
谢青五感敏锐,立刻就分辨出是有人掉进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