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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重归旧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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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锦然以为自己幻视了,因为脸热起来。
他预想过很多次与谢青重新说话的场景,最多的便是在关系生疏后,两人迎着两股不同方向的人流走来,眼神接触后,谢青会扬起平淡的笑,若无其事的跟他同路回筠意舍,两人的胳膊也许会不小心摩擦到一起,但谈的都是无关两人的事。
此刻,谢青长身玉立,脸上的神情却不太平静,甚至有些烦躁的意味。
唐锦然莫名心虚,把腿放下,乖乖缩进被子里,坐好,结巴道:“谢,谢青。”
谢青“嗯”了声,端着药走近床榻,眼神示意纪正阳让开,纪正阳瞳色深了些,坐到矮凳上。
“你怎么来了?”唐锦然身子凑近一点,闻到药味又捂住鼻子,往后一靠。
药汁温热,不烫,谢青勺起一口药,喂向唐锦然,睫毛扑闪,好像被伤到了:“我不能来?”
他要是不来,还不知道纪正阳照顾人竟然照顾到床上去了。
唐锦然畏苦,鼻子闻到药味就怕,而今见到谢青,手无足措,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勺药,俏脸瞬间皱成苦瓜,下意识就想吐,却听到谢青幽幽说——
“我煎的。”
“咕噜”一声,唐锦然咽下去了。
谢青又勺,唐锦然不情愿地说:“我直接喝下去,省得受罪。”
一口气灌下整碗药,唐锦然眼睛都被熏红了,味觉好半天没缓过来,直到谢青往他嘴里塞了块甜食,他的眼珠子才转动了一轮,慢慢看向谢青。
那双多情眸似圣池中最妖冶的莲花,以水为骨,瓣瓣动人。
谢青压制着想折花的欲望,左手搭在被褥上,被褥下应是唐锦然的小腿,他隔着柔被,轻轻点了下唐锦然,酥麻的感觉从小腿一路咬上锁骨,唐锦然从呆滞中回神,问谢青“怎么了”。
谢青没说话,只是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掌心的头发很软。
唐锦然想躲过的,但谢青的气息将他拢住,他慌神片刻后,脑袋就传来轻柔的抚摸。
阳光被窗纸挡在外面,唯余细密金点渗进屋子,像海面上泛起的月光,室内犹如被潮湿与咸味霸占,让人沉溺在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中。
矛盾,逃避,不可言说的感情,都于这一刻藏匿。
唐锦然看了眼谢青腰间的玉佩,问:“你来了鞠场?”
谢青说:“比赛结束的时候想去鞠场找你,道一声喜,你却晕了,只好把你抱来医苑。”
想到自己误会谢青没来,郁闷良久,唐锦然瞪了眼纪正阳,纪正阳正眼红他俩,当即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谢青,我们出去聊聊。”
唐锦然立时警觉:“你找他干嘛?”
纪正阳委屈死了:“我能对他做什么,左不过聊几句书院的事,而且你现在得养伤,我们也不能在这吵你。”
“那也不行。”
“不去。”
唐锦然和谢青同时拒绝他。
纪正阳气得来回踱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唐锦然一眼,又白了眼谢青,便离开屋子,不多时,他又回来,不甘心道:“唐锦然,你根本不了解他。”
炮灰攻看到他和万人迷坐在一块,醋意大发了。
唐锦然反应过来,现阶段应该是纪正阳穷追猛打,谢青宁死不从,而纪正阳对他这个与谢青颇为亲近的朋友十分不满。
身边是蓝颜祸水,身前是气急败坏的炮灰攻,受伤的唐锦然选择直接装晕,让闻讯赶来的大夫将炮灰攻撵出去。
他躺在被褥中,耳朵微动,听到窗棂打开的声音,闻到药味逐渐散去,那人从窗边走来,靠近床榻,床沿处的被褥陷下一小块。
“他走了。”
唐锦然睁眼,“腾”地起来,后怕地拍拍胸脯。
谢青问:“你不喜欢我跟他在一起。”
唐锦然蹙眉,满脸疑惑:“你才发现?”
“为什么?”谢青继续问。
唐锦然想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谢青,但在谢青的注视下,他愣是不会撒谎,为难道:“我,我不想说,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跟他挨太近。”
谢青眼睛一弯,看起来心情不错。
无论是在书里还是书外,唐锦然都知道谢青长得很好看,但此时的谢青背后是昏暗的霞光,脸庞晕着暖色,蛊得唐锦然手心冒汗,他身子轻飘飘,除谢青以外的所有事物都化成雾,耳畔传来朦胧的声音,是谢青在说话“我带你回去”,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通知。
唐锦然全然忘记前两日的别扭,搂着谢青的脖子就爬上人家的背。
他在原本的世界中没有喜欢的人,不太能理解悸动的感觉,但他现在脑子里断了的弦突然接上,眼前似有花海卷来。
这天下午,唐锦然带着伤和晕乎的脑子,跟谢青回了筠意舍,似乎冷战结束,但唐锦然清楚地感受到他与谢青之间隔了一层障壁。
因为第二天早上谢青来找他时,煎饼里只有一个蛋。
唐锦然双手握着比他脸还大的煎饼,跟在谢青身后,谢青似乎在想事,没注意到吃饼的唐锦然跟不上他,唐锦然追着他快走,过了一小会儿,他也有脾气了,站在原地不动。
他咬到第三口时,谢青走回来了,脸色不自然地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唐锦然说自己腿酸,走不快,还说谢青压根就没空理他,说到最后,眼神都带了嗔意。
谢青被他瞪得心生荡漾,拉起他的衣袖,像照顾小孩似的带他走,无奈又好笑道:“这样就分不开了。”
唐锦然解决完煎饼,擦嘴,说:“要是咱们有马车就好了,一溜烟就到学苑。”
谢青转头看他,眼里有戏谑的笑意。
唐锦然猛然想起那日乘马车下山,他被谢青抱到腿上的场景,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说:“咱也雇不起马车,牛车,牛车总行了吧。”
谢青吐出两个字:“更颠。”
唐锦然脸热得能烙大饼了,路过遇见叼着包子跑的冯盛,被说“小脸红扑扑的挺可爱”,遭到唐锦然的眼刀与谢青不怀好意的笑容。
十月已至,往日敞开的前后门都闭上,学屋内只半掩着三扇窗棂透气。
前桌的冯盛愁眉苦脸,拎着月考卷儿上去,向先生讨教。
唐锦然月考考得不错,比旬考的排名还要靠前,拿到自己的卷子后也就欣赏了几眼,就趴在桌上准备提前冬眠。
文雯趁他阖眸前转身,小声问他:“前日留的作业,你怎么还没交,我得给先生了。”
唐锦然一下清醒,眼神诧异:还有作业?!
“你都忙着去蹴鞠了。”文雯见怪不怪,熟练地将自己的作业给他,让他快点抄。
唐锦然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叫苦:“这么多?姑奶奶,我能不写吗?”
文雯认真回答:“先生今日可是带了铜黄戒尺来。”
唐锦然觑了眼讲案上比自己小臂还粗的戒尺,吞了吞唾沫,一言不发,开抄!
讲案后,先生叹气,对冯盛说:“你们看过这篇文章,本次月考又考到了,结果很多人都写得前言不搭后语,所以前日我就布置了作业。”
他让文雯将全班的作业拿来,唐锦然手都是抖的,抽出时间瞥了冯盛一眼。
猪队友,就是在你快饿死的时候又把牙齿给拔光的人。
文雯回头,满脸大义灭亲,唐锦然护着自己的作业,用口形说:姑奶奶,求你了。
学屋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得到先生的许可后,门被推开,谢青带着得体的笑走进几步:“先生,方院长找您有事。”
先生出去,唐锦然悬在半空的心被放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从没这么爱过方院长。
冯盛将脑袋探到门外,说了声“走远了”,学屋霎时吵起来,唐锦然趁机会赶作业,没注意到谢青居然没走。
纸上多了几根好看的手指,头顶传来声音:“现做呢?”
唐锦然落下最后一笔,对谢青说:“没见过抄作业的吧,给你表演惊鸿掠影。”
“我看着。”谢青搬来后面闲置的凳子,坐到唐锦然身边,唐锦然被他看得手都拿不稳笔,几个圈画在一起,分不出是何许字也,只能委屈巴巴地说:“你别一直盯着我抄作业,多不好意思。”
谢青单手支颌:“原来你被人瞧见抄作业还会害羞。”
唐锦然双眼瞪得溜圆,最后气呼呼地垂下头,不搭理谢青。
抄完作业,将两份作业交给文雯后,唐锦然说:“你还不走?”
“执文院今日没课。”谢青说。
唐锦然羡慕得牙痒痒,感到数道视线聚过来:“那你别坐这儿,他们看得我睡不了觉。”
眼前的人好像不在乎自己的有多招人,偏了偏脑袋,没动:“你撵我。”
唐锦然撇嘴,想趴在左臂弯中小憩,谢青却突然托住他的头:“你左眉骨伤到了,别压到左脸。”他伸出右手,示意唐锦然的右脸靠过来。
唐锦然将头搁在谢青的手臂上,像是被谢青自后方抱住。
谢青说:“来学苑的路上,我看到崔明跟执文院的一伙人同乘小舟,舟上似乎还有陈锐。”
“他今日告假的理由还是身子不适,没想到居然有闲情逸致去泛舟游湖。”
“你小心他。”谢青不喜欢说人闲话,只提醒道,“总感觉他跟那伙人的关系不简单。”
“契兄弟”三字还是没说出口。
唐锦然没当回事,崔明看不顺眼他也不是这几日的事儿,平时也就是嘴上占点便宜,倒也没对他造成过伤害。他似懂非懂地“嗯嗯”。
唐锦然的桌案上摞着几堆纸,卷子和作业混在一块,分不清谁是谁。谢青突然捏住纸张的一角,按住纸堆的上方,取出一张纸,说:“你什么时候练字了?”
唐锦然天天在鞠场和学苑两头跑,哪有时间练字。他扬头看,发现纸上赫然是贺山凝的字迹,语气不善道:“好看吗?”
谢青揣摩道:“写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