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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苦逼旬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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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锦然忙捂住快被吼聋的耳朵,李先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瞪得溜圆:“菜呢!被你吃了?”
“凶我干……”唐锦然瞥见他板正的面容,意识到这是李老头,气焰瞬间消下去,嗫嚅道:“我前些日子病着了,下不来床,就没管过田。”
李先生紧皱眉头,倒是对他生病一事有些许印象,语气稍缓和:“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唐锦然眼神扑闪,他前两日就好了,方宁还提醒他最好播种子下去,不然李老头这儿不好交差,不过他从没干过农活,也不想去学,便任由原主留下的荒地长草。
在同窗绿油油的菜地衬托下,眼前的秃地格外碍眼。李先生看着打等第的纸张发愁:“按照惯例,农术的旬考获丁等者需多领一块地……”
唐锦然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哭丧着脸求道:“先生,我这不是病了吗,下次旬考一定种出小菜苗。”
李先生在唐锦然的名字旁落下一个“丁”字,用力拍了下他的脑袋,哼道:“听我把话说完。首次旬考都是试个水,你不用多种地,但处罚还是免不了的。”
唐锦然眼睛亮晶晶的。
只要不让他种田,一切好说!
李先生思索道:“你去帮厨,就晚膳那顿。”
唐锦然欢喜应下,反正就是洗洗菜之类的,能有什么难度。
至巳时,李先生拾掇好记等第的纸张,宣布农术的旬考结束,站在菜畦边上的学生俱松了口气。
农术考完再有一刻钟便是禽学的旬考,农方院的学生无不是四散离开田地,准备去将自己养的家禽带过来。
农术和禽学因为环境限制,便不设屋内考场,两科先生需得实地察看学生的学习成果,好在每一个学生的菜地都有编号,农术先生按编号顺序就能验收学生成果,而禽学先生则让学生将家禽赶至自己菜地的空处,方便他在编号旁记录等第。
接近巳时末刻,教禽学的刘贤才走向唐锦然。唐锦然这回学聪明了,忙说:“先生,我之前一直身子不适。”
刘贤笑眯眯地凑过去,将怀中的大公鸡往前一送,唐锦然立马退后一步:“我知道,上回分家禽时你没来,就给你留了一只。”
大公鸡圆圆的眼睛瞪着唐锦然,脖子向前抻着想去啄他。唐锦然预料到自己养鸡的悲惨生活,连连摆手:“还有其他的吗?”
刘贤今年也就二十五六岁,不像年长的李先生那般刻板,素日也能知道学生的想法。他看看大公鸡凶神恶煞的黑脸,再看看唐锦然嫩白的俊模样,安抚道:“你别怕它,它一般不啄人的……”
话才说一半,大公鸡就向前猛探,尖嘴啄了口唐锦然的衣袍,唐锦然抽了抽鼻子:“除非它太讨厌我。既然相看两相厌,先生就别撮合我与它了。”
刘贤轻咳道:“昨夜禽苑新生了一窝小猪,你待会儿去禽苑挑只。”
也不等唐锦然回话,他就弹着鸡头转身走了:“东厨的王婶念叨你好几天了,马上就把你送到东厨去……”
等旬考结束,一身轻的方宁来叫唐锦然去膳堂时,唐锦然还沉浸在自己要养猪的悲伤中。
方宁推推他:“考傻了?”
唐锦然可怜兮兮地看向他:“我要去养猪了。”
方宁愣住:“刘先生给你的?那挺好啊,小猪仔可粉嫩了。”
要不是地太脏,唐锦然真想躺在地上,然后被太阳晒死。他抹了把脸,气呼呼地踹了下泥地,结果碰到一块硬石,痛得他又恼又伤心,眼圈都红起来:“猪那么脏,我不想养。”
方宁无奈道:“你来这不是当少爷的,乖一点。”
唐锦然嚎道:“我要退学。”
方宁抿唇忍笑:“因为一只猪就退学,你是要笑死别人吗?”
唐锦然垂头丧气,脑袋上的猫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他也就是说说,如果他真的闹着退学,唐父绝对会拿着棍子上山揍他一顿狠的。
方宁拉着他去禽苑,劝道:“也许你看到它就喜欢了呢。”
去禽苑的途中路过了膳堂,肉香悠悠飘出来,馋的他们咽喉咙,方宁的肚子更是叫了起来。
“算了,我自己去吧。”唐锦然问,“怎么走?”
方宁有些不好意思:“直走就到了,匾额上写着字。”
唐锦然点点头,望着前路,眼中满是茫然,半晌,他转过头来,视死如归道:“宁宁,我可能回不来了。”
相处几日,同舍生都习惯了他的撒娇耍赖。方宁纠结道:“要不还是我陪着你去吧。”
“你去吃饭,顺便提醒范鹏不用留我的位子了。”说完这句话,唐锦然狠狠转头,生怕自己后悔似的往前跑。
他到禽苑时,正赶上管理禽苑的几个叔用膳,一条方桌摆在外面,桌上布着鲜美的四菜一汤和黄酒,几个叔夹菜喝酒,忙着吹天南海北的牛。
“昨天俺刚接住小猪,手上沉的很呐,从前在山下还没见过这么敦实的猪崽。”
“那可不,一窝下十五只崽,个顶个的好!”
“要不然刘先生能让学生拿走一只?”
视野内突然出现一抹鹅黄色,钱叔放下酒壶,问道:“现在的女娃都这么俊了吗?”
过来问猪圈在哪的唐锦然脸都绿了,粗声粗气喊道:“叔。”
钱叔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擦擦嘴说:“你就是刘先生的学生吧?”
刘贤曾告诉他有个叫“唐锦然”的学生会来认猪崽,临走前怕钱叔认错人还提了一嘴,那学生容貌出众。
钱叔拎着唐锦然绕去苑内西边的猪圈,一股泔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唐锦然以袖掩鼻,钱叔指着正在憨睡的猪:“娃娃,你来挑一只。”
十几只猪崽四仰八叉地躺在圈内,唐锦然眼神不错地掠过,最终艰难道:“哪只好养活?”
“猪这玩意儿都好养。”钱叔随手掏出一只小猪,“你摸摸这个,软乎乎的。”
小猪身上沾了泥巴,要是搁平时唐锦然绝对不会碰,但现在小猪睡得安逸,淡粉的身体莫名可爱,唐锦然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它。
猪还小,薄薄的皮肤下传来心跳的韵律。
唐锦然忍不住多摸了把,把猪崽弄醒了,眼睛黑溜溜的像宝石:“就这只吧。”
钱叔把猪崽放回母猪的身边,冲洗手的唐锦然道:“娃娃,你别忘了过阵子给猪洗澡。”
“洗澡?!”
“它已经是你的猪了,你可得负责它的吃喝拉撒。”
唐锦然呆住。
还不如养鸡呢!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禽苑,耳边回荡着钱叔的叮嘱。
给猪洗澡。
给猪处理粪便。
给猪……
他都快听不懂“猪”这个字了。
午膳也没心情吃,回寝房就直扑卧榻,祈祷睡着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就在他脑袋昏沉之际,大嗓门喊得他醒了。
“唐锦然,给你丫的留位子,结果半天不去!”范鹏把食盒搁在案上,“快起来吃!”
唐锦然一肚子苦水,抬头哽咽道:“鹏鹏。”
范鹏一个激灵,结巴道:“干,干嘛。”
唐锦然把猪的事说给他听,范鹏揉揉他的脑袋,嗤道:“出息,不就一只猪嘛。”
“你不懂。”
准备午休的方宁把衣服放在木架上:“锦然,你别忘了今天把种子播下去,要不然一次旬考又得得丁了。”
唐锦然萎了,他哪会播种子啊。
好在范鹏瞅见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亲自拽着他去播种子。
两个人站在地里,一个嘴巴不停,手舞足蹈地指挥,一个笨手笨脚地铲土,时不时铲到自己的足尖。
范鹏实在看不下去,下地手把手教唐锦然铲土,一趟弄下来,两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
待种子依次拨好,范鹏揽着唐锦然的肩膀,恨铁不成钢:“这可比我自己种二亩地还累。”
唐锦然背上全是汗,衣服都粘腻地贴着背,他放眼望去,一片绿意包围住他们,而藏在菜苗中的一方田地是他的。
他不禁想,过几天自己的地是不是也会变成小绿地,感觉……
还挺期待。
*
申时初刻。
唐锦然醒了瞌睡,顶着太阳去厨房报道,管事的曲伯将一大筐小白菜给他:“洗洗就行。”
曲伯见他一脸娇贵样,担忧他不会洗菜,但想想他是农方院的,又放下心来。
唐锦然搬着小板凳坐在厨房外的清溪边,把一片片小白菜浸到水里抖了三抖,就这样洗完了一筐小白菜。
他将菜框子放到灶台旁,掌勺的王婶看也没看就往大锅里倒,迅速翻炒起来,随手扔给他胡萝卜:“娃,喂下躲在角落里的兔子。”
唐锦然在干草堆里找到兔子,提着兔子的耳朵将其揪出来,把胡萝卜放到它面前:“还是你好,不用干活,不用养猪。”
兔子动动鼻子,小口啃胡萝卜。
唐锦然摸完兔子,菜才被端去膳堂,曲伯闲下来,将一盒冰皮奶酥给他,唐锦然打开食盒数了数,共有四个,见他和同舍生都有份后笑眯眯地走了。
他到膳堂时发现方宁和范鹏早就来了。
“崔明呢?”
崔明是他的第三个同舍生,不过素日沉默寡语,存在感不高。
范鹏几口解决冰皮奶酥,舔着嘴角说:“我们商量着得尝尝你经手的菜,便早早出舍,他说还没到饭点就不来。”
“我哪会炒菜,也就是洗了把小白菜。”唐锦然眼尖,看到小白菜被端过来,“来了来了。”
此刻膳堂人少,三人一下就打好饭菜,无一例外,都有道小白菜。
唐锦然看着他们咽下菜,迫不及待道:“怎么样?”
“又不是你炒的,激动啥?”范鹏好笑道。
唐锦然撇撇嘴:“要不是我洗菜,你还吃不着呢,洗得我手指都发皱了。喏,你们看。”
方宁忽地放下筷子,唐锦然还以为他要点评,满怀期待地抬起头,结果看到方宁吐出一颗小石子。
范鹏无情嘲笑:“啊对对对,要不是你洗菜,我们方状元还吃不着石头拌菜呢。”
唐锦然恼羞成怒,把范鹏碗里的小白菜全都夹到自己碗里。
范鹏笑完回神,听到方宁轻叹,意识到自己薅猫薅过头了,摸摸鼻子将小白菜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