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结》正月十三

27、第二十二章

　　照雪的身后事，我让松儿去帮我办了。因为我实在受不了那样的场面。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放下厚厚的窗帘，不许任何人进来。一日三餐放在门外，除了酒，我什么都不想要。可是现在，喝了酒也睡不着。
　　我蜷在角落里，迷糊中听见有人敲门。我懒得搭理，闭上眼睛想继续养神。
　　门被大力踹开，我想除了瑾瑞，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笙笙。”他坐在床边。
　　我把自己蜷得更紧些，觉得他带进来一阵寒气。瑾瑞一把将我拽进怀里：“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睁开眼，看着他一脸的凄苦觉得好笑。
　　“你滚开，我不想再看见你。”
　　挣脱他的双臂，我想让自己躲起来。不管什么地方，再也不要看见这些。
　　一阵温暖的和风吹进敞开的门，几丝柳絮被卷进门来，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照雪的死太过清晰，勾起我对所有死亡的猜想与回忆。一幕幕的情景在我眼前不停地出现，一次比一次清晰。
　　“笙笙，我已经让他们离开了。”
　　“那我该怎么说，谢主隆恩？”我冷笑道。
　　“我只希望你明白，有的事情是阻止不了的。”他握住我的手。
　　我懒得理他，径自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我希望能有效果。
　　“来人，备车！”
　　瑾瑞扯过床头的披风裹了我，连拖带拽地出了门去。

　　揽月行馆，瑾瑞将我扔在榻上。冷冷的回头指了我对立在一旁的老乌吩咐：“从今日起，她的饮食由你负责，有任何差错，你自己了断。”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个人的食欲和情绪有直接关系，我知道老乌使出浑身解数，可是看着满桌的菜色，我依旧没什么动筷子的念头。
　　老乌也不多说，撤去了碗碟。半个时辰之后，松儿端来一碗清粥。
　　“王妃，这样下去不行，多少用些。”
　　粥熬得细滑软糯，带了些清甜。勉强喝了半碗，倒是觉得不错。
　　吃完觉得困了，躺下不多时便昏睡过去，犹如坠入黑暗一般，到醒来时，已经时第二天。
　　整个人觉得清爽了些，理了理衣服，穿上鞋开门出去。天气不错，暖和的阳光轻柔的风，我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意外的是居然没有守卫。我沿着通往后山小径一路走去，不久以前，我和瑾奕曾经携手走过这里，到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知道松儿远远跟在我后面，怕惊动我又怕我出事。我也懒得管那许多，比起那个动辄被人监视的皇宫，这里好太多了。
　　可能是太久不动，才走了一半就觉得累了。前面就是我们上次遇到刺客的地方，我坐下来，长长地喘了口气。
　　比起上次，现在的景致有生气太多了，满山翠绿，蝴蝶飞鸟。太阳暖暖照着，微风和煦。
　　山下的阡陌纵横中，散布劳作的农夫。各自在地里耕种，累了便凑到一起，谈笑一阵之后又继续劳作。
　　真好，辛苦却很简单的生活。
　　我现在突然觉得，活着其实很好。生本来就是个很悲惨的过程，我也许该学会苦中作乐。所以，瑾瑞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寻短见，那么多人为了我死去，我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
　　后面蜿蜒的山道上出现一个灰色的身影，子瞻不紧不慢地踱步上来，带着他一贯闲适的微笑。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对他笑笑。
　　“我本来一直在家里想该如何面对你，今天有人来找我，让我无论如何来看看，我只好来了，虽然还没想好，不过看见你的样子，想来是我多心了。”子瞻在我身边坐下。
　　“谁让你来的？”
　　“瑾瑞。”
　　子瞻的表情不像是玩笑，我奇怪的是，瑾瑞何时变得如此迂回？
　　“瑾瑞说，他想来看你，可是有怕见到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了门，老乌却说你不在。他等了一阵，可是越等越心虚，于是跑去找我，想让来看看你。”
　　“他这算什么？”我冷笑，“坏事都做绝了，现在倒心虚了？”
　　“他是做了很多错事，深深伤害了你，不过，这背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
　　子瞻收起笑容。
　　我摇摇头，有些迷惑。现在想来的确如此，事情发生得太快太多，以前我来不及仔细向瑾奕打听清楚。
　　“想听吗？”子瞻问。
　　“有必要听吗？”我反问。
　　“这要看你的选择，如果不听，你完全有权力恨瑾瑞一辈子，永远怀着报仇的心；如果听了，也只是对事情有更深的了解。恨可能不会减少，可你应该会轻松一点。毕竟我不希望你就这样在仇恨中活着。”

　　“成康他们还好吧？”我避开了这个话题，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我不想想也不想听。
　　“从天牢出来，我们就分开了。成康说要往南，他们便一起去了。我本来打算要红巧跟他们去，可是那小家伙死死抱着我不放，我只好再带她回去。”子瞻笑道，“改日我带她来看你。”
　　“好。”
　　大概是活动了一下，再加上子瞻来做客，我的胃口好多了。这许多天来，吃什么东西都如同嚼蜡，今天终于分出个酸甜苦辣咸。
　　“耘笙，如果你能放开，以后会过得好些。”
　　“能不说这些吗？”
　　“你不可以逃避。”子瞻穷追猛打。
　　“我就是不想听，也听不进去。那么多人死了，你让我不要恨？我不是世外高人，做不到铁石心肠的冷静！”
　　我是话外有音话中带刺，我受不了现在有人来触碰我那条纤细的神经。自我保护的念头一起来，脱口而出：“你为什么帮一个恶人说话？瑾奕哪里对不起你？”
　　子瞻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他放下筷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也没了胃口。心里觉得委屈。
　　就是这样，如果我对人家凶，对方针锋相对，我只会变本加厉。但是如果对方不还击，我的气焰马上矮了三分，掂量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以前瑾奕摸准了我的脾气，本来为他的过错生气，到后来却成了他批评我的不是。我一向是个既往不咎的人，也懒得和他计较。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不能提刀挥剑去报仇，只能半软禁在这个地方，就算钉木偶打小人，咒也要咒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