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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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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天色倒比早上亮了些。红巧一个人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院里的一丛竹还是青翠的,只是被雪压弯了些。如果是夏天,这竹林遮天蔽日,那才惬意。
子瞻在敲门进来,手里端了碗药。
自从在揽月行馆受伤,我几乎就没断过这口。如今再见,忍不住皱了眉头。子瞻见状笑道:“早知你不愿喝药,就该配个药丸子来,吃着没那么辛苦。”
我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前段时间一直吃药,所以见了就禁不住有些不舒服。倒是麻烦你了。”
我端起碗,一口气喝干,嘴里倒不怎么觉得苦。
“你身上有伤,冰天雪地的,再冻出个病来,很危险的。一个姑娘家,冒这么大的险,为了什么?”
“子瞻见谅,我有苦衷,不方便道来。”我歉意。也不是故意隐瞒什么,皇后毕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有些事知道了,图招横祸。另外,经过这许多事,我开始时时提防,不肯轻信任何人。
“我并非要问出个究竟。”子瞻笑得云淡风轻。“只是想告诉你,若不方便走,便在这里住着,我不是怕事之人。”
子瞻替我倒了杯水,叹道:“事不如人愿,不是想躲就能躲过的。你看那安平王爷,呆在京城做个逍遥王孙多好,平白带兵出征,倒在途中遇害,真真的世事无常。”
我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咬紧牙都支持不住。
“怎么了?莫非你认识安平王?”子瞻察觉我的异样。
“算认识,也不是完全认识,只是以后想认识也没机会了。”
我忍不住的伤心,拼命忍住眼泪。
“怎会!”
门外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的耳熟,我不敢相信,想挣扎着起身开门,却怎么也动不了。
“要进来就快点,装什么神秘!”子瞻笑道。
门开了,门口的人在白雪的背景里显得突兀但不真实。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心里酸甜苦辣混成一团,分不出个所以。
子瞻出门的时候没忘把门关好,屋子里只剩下火盆里的木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我扶了桌子半天没起来,只剩下流眼泪的力气。
瑾奕蹲在我面前,笑着伸手替我擦眼泪。
“不要你管。”我抽抽搭搭拂开他的手。
“我以为你不会哭呢。”瑾奕伸手把我揽进怀里。
“对啊,我疯了。”我真的快疯了,早知道还有今日,何必作死作活的。
“看来卫公公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瑾奕笑道。
“他也知道?”我惊讶。
“当然,否则我如何知道你被送出宫,又怎会冒雪来子瞻这里打探消息?”
“就是说所有的人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我愤然。
“事情危急,此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为了你也为了我。”
我才知道,原来先皇真的死于非命,皇后与当朝宰相联手,将先皇毒死,让瑾瑞即位。
“这是何苦?”我应该是被吓到了,“宫中争权夺利,是因为有对手,皇后多年专宠,瑾瑞又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他们何苦要这样?”
“专宠并非是因为感情有多深厚,父皇天生是这样的脾气,皇后知道,他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想着你的母后,无非是借她的手避开那些意欲争宠的妃嫔。当了皇后这许多年,骂名也当了,恶人也做了,回过头来,皇上的心还是别人的,她不甘心。”
“若换做是我,叹气说自己命不好就算最大的动作了。”
“娘子的意思,是怀疑为夫的对你不忠?”瑾奕半眯了眼睛,目光阴险。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瑾奕斩钉截铁。“适当的时候遇到适当的人,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只要有这个人在就好。”
我抬头望着他,想说于我心有戚戚焉,却觉得表达不够力度,瑾奕与我对视着,依旧红润的嘴唇弯出一个温润的弧度。我决定用行动来表示,于是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唇。
我以为瑾奕会被吓到,准备偷香之后再得意地欣赏他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啊没想到,结果却是热烈的回应,这下,吓到的是我。
躲已经躲不及了。瑾奕的双臂把我牢牢禁锢在他的气息里,温润的唇在我的唇上游移,深深浅浅地挑逗着我的唇舌。这火盆的火似乎太旺了,我觉得自己热得要燃烧起来。
瑾奕抱起我,似乎顾忌背上的伤,象托着易碎的瓷器一样将我轻轻放在床榻上。我想对他说大可不必如此谨慎,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唇又覆上来,细细密密的吻遍布我的眼角眉梢,他的气息在我耳畔盘旋,温暖如初夏带着花香的馥郁轻风。
“我无数次在后悔,在一起的时候蹉跎了那么多时间。”瑾奕在我耳边低叹,“如今我再不会错过,不管一天还是一百年。”
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微微笑道:“不管一天还是一百年,我都陪你。”
瑾奕的吻越发热烈,突然觉得腰带一松,我禁不住微微颤动。
这本该洞房花烛夜发生的事,今日才落到眼前。
虽然婚事定下之后,皇嫂受我皇兄她相公之托,悄悄塞了几本春宫配图话本给我,说是免得以后受欺负。
我以为,这种事上,女子永远事被动承受那方,看不看这些话本,都改变不了现实。
皇嫂一指头戳在我脑门上,叹气说:“这些本不该告诉你,所谓琴瑟和谐和水乳交融,须得两人都身心愉悦才是夫妻之道。”
我点点头,继续好学上进地问:“那话本里那些女子推推挡挡、遮遮掩掩是何道理?”
皇嫂两道柳叶眉一竖:“那招数,兵法里叫欲擒故纵。男人都喜欢这样,必要装出个欲迎还拒的样子,方显得娇贵矜持。”
我顿时如醍醐灌顶,点头道:“那意思就是女子要在人前作态,高贵神圣。在自己相公面前做做样子就罢,满足了征服欲就够了。在外人面前做贞女,在相公面前做豪放女。”
皇嫂相当满意地扬长而去,事后皇兄问我是如何顿悟的。我笑笑说:“小意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难道看那么些个话本子是白看了?”
皇兄感叹这些东西影响恶劣深远,考虑要不要向父皇建议清查清查。
大话说过了,事到临头,才知圣人所谓知易行难。
我正走神走得不亦乐乎,耳垂忽然微微一疼。瑾奕在耳边低声笑道:“你再走个神试试?想什么这样认真?”
我想以我的个性,装出扭捏也不象个样子,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做个豪放女。于是吃吃笑道:“想的东西很多,比如你这般待我,我要不要以牙还牙。”
言罢,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有样学样地轻含住他的耳垂。
“你……”瑾奕倒抽了口冷气,咬牙笑道,“多日不见,公主殿下长本事了。”
“哪里哪里,全靠驸马栽培。”我毫不示弱。
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瑾奕一双眼倒灼灼生辉。当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不适应的寒冷让我忍不住想贴紧他精瘦的身体取暖。
瑾奕的手抚摸过我微微颤栗的身体,重新回到我的脸颊上。我下意识靠近他温热的手掌,蹭蹭,再蹭蹭。他的吻再次深深落下来,深刻浓烈的缠绵。
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化成一潭春水,映衬出碧蓝天空和满枝春桃。暖风如熏,带落几瓣粉红,跌落在平静的水面,漾起浅浅涟漪,那涟漪惊动一尾锦鲤,浮上水面轻嘬着花瓣,自由嬉戏。
我对皇嫂的教导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这一刻是幸福的,就算是那让人忍不住落泪的疼痛,都是带着破茧化蝶的奋勇。我们的十指紧扣,我们的长发在枕旁纠缠,我的手划过他的身体时,偶尔能触到那些不光滑伤痕。他的吻落在我的肩头,蔓延到背上的伤疤,前段时间崩裂落,如今结了丑陋的痂。
我扭过身,捧起他的脸:“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不许不告诉我行踪就凭空消失。”
瑾奕微微一愣,心下明白我说的便是此次诈死之事。
“这次事发突然,不得已瞒着你,让你伤心了。”
“知道了,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我本想板起脸来,看着他满是笑容的脸,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就听为夫仔细道来。”瑾奕拉过被子,将我们裹在一起,才娓娓道来。
“我知道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有篡位的念头,带你出宫来,本来是为了见见画屏,顺便散心。没想到他们会利用这个机会,我只能走最险的棋。本来想带你一起走,你有伤,而且瑾瑞已经下了命令,所以我只能让他们把你带走,赌的是他不会为难你。
自从那日遇刺,我便通知了若干人等,防情况有变。到栖凤山脚,我那帮弟兄伪装山贼袭击,而瑾瑞派来的人就在那时候从背后捅了我一刀。见我重伤倒地,他们随便做了个样子就逃走了。然后我就被送到子瞻这里,因为这里也不安全,等我的伤势稳定,便被他们抬上山去。“
“等一下,你说这里也不安全?”我大吃一惊,这僻静之地瑾瑞的魔爪居然也伸过来了。
“没给你说过,子瞻是我老师的儿子。秦先生能当我的老师,还拜你所赐。就是那次从南昭回来,母后说我戾气太盛,争强好胜之心太重,回来的路上直接把我送到这里,直到十五岁才离开。那时候,子瞻还是个小孩子。”
“你还敢说,我平生唯一一次被父皇责罚就是因为你!”我不满。
“那就让相公我来好好补偿一下娘子。”瑾奕笑得奸猾,一只手也很不老实地拂上我的小腹。
“不行,我……”我惊慌地想躲,可是被子裹得严实,连挣扎都很困难。
“娘子,不要用欲迎还拒的招数,太过时了。”
我想说,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欲迎还拒,是真的腰很酸,眼皮很重。
只是,我没有机会向瑾奕说个清楚,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于是,再一次被揉圆拍扁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申辩什么,趴在枕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