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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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的那边，是海！
是用信念凝成的海——《在山的那边》
“小子，上学回来顺便帮我买瓶酒！”喊话的男人胡子拉碴，醉眼朦胧。一个俊秀男孩端正的坐在似用碎木拼凑成的书桌前，微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应声望向他躺在床上的父亲。
从抽屉里所剩无几的皱巴巴的毛票中抽出几张，林海眯着眼睛数了数剩下的钞票，揶揄道：“爸，家里......家里快没钱了。”
“要你来干什么用的，怎么弄到钱是你的事，我的酒可一天都不能少。”
林海乘着同村青年的小货车顺着崎岖的山路通往山那边的城市，说来好笑，明明是一山之隔，城市和山中的世界差的那么远。
“小海，这村里最有出息的就是你了，考上了镇里最好的高中。”青年露出点带着向往的憨厚的笑意：“从镇子再往前，就是省会城市，听说那儿的大学可漂亮了，住的地方还能看到海呢......”
大学，多么陌生的字眼。
“草了，这不是林海吗？怎么，还没被我们打够，上赶着来找打？”领头的那个红发青年嚣张道：“我早说了再看见你穿着臭烘烘破破烂烂的衣服，我见一次打一次。”周围一片哄笑。
林海跪在小巷的角落，迎着四面八方向他招呼的拳头，闭上了眼。
水是要从村长家的井里挑的，所以，澡是不能洗太多次的，即使林海从小就爱干净，但也没法厚着脸皮次次向村长讨要太多的水。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几个村联办的学校上的，来来往往的都是村里学生，经济条件也是半斤八两，区别不过是穷和特别穷而已。而自从到了镇上，哪怕是普通的中产家庭也称得上是这些农村孩子们眼中的“富人”了。
“诶，你们听说没有，这个穷鬼还在我姑父店里打工呢！就是整天扛那些进来的货。你们说就他这个小身板，能扛得动多少东西？被男人上还差不多！”又是一阵狂笑。
“话说，这小子长得还挺标志......”红发青年若有所思，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林海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拼了命的逃出了包围圈，但仍抵不过人多势众，很快，便被红发青年压在了身下。
他打着几个不明显的补丁的裤子被扔在了一旁。“快看，这小子没穿内裤！真他妈恶心。”林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有一条能遮羞的外裤就已经很不错了，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来买贴身的衣物
鲜血一滴，两滴......落到巷子里的青石板上。
林海没哭，也没闹。只是默默的站直身体，无视青年们不屑的眼光，一瘸一拐的走到不远处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白酒。口袋里是青年带着嘲讽意味塞在他口袋里的一沓百元大钞。
有五百了，林海自嘲，至少也能抵上我快一个月搬货的工钱了。闹，又有什么用呢？那青年是镇里第一富裕的工厂主的儿子，老师校长上赶着帮他说话，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从穷乡僻壤考到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的穷学生。
有的时候，不哭不代表不在意，只是麻木了罢了。
能看见大海的地方......大海是什么样的呢？书上写海是包罗万象的，是广博无垠的。林海的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憧憬，能考到大城市的大学就好了。
回到家中，将自己买的酒递给父亲，林海忐忑道：“爸，我想考X市的大学。”男人一口闷掉半罐酒：“想都别想，你他妈还得照顾你老子我呢！离那么远干嘛？”林海无声，低下头。被欺负时未夺眶的眼泪脱离控制，汹涌而出。此刻，林海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考到市里的大学去看看海。
托红发青年们的福，林海并没有在接下来的高三生活中收到太多的打扰，最多也只不过是一个月几次的“会面”。不会怎么被打扰，又有钱拿，不用浪费时间去打工，这是何乐而不为的事呢？林海麻痹自己。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高考如期而至。
红彤彤的横幅挂在校园的门口，一辆辆车停在路边，旁边站着一群群身着红衣的家长最与众不同的，就是排在车队尾端的小货车了。憨厚青年着一身崭新的红色汗衫站在车旁，搀扶着正从车上下来的林海：“好好考，考到市里的大学去，为咱村争光！”
“好的峰哥，我一定会好好考的。”
分明是号称‘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的高考，唯一祝福过自己的就只有一个非亲非故的邻居而已，林海有些怅然。答完了理综的卷子，考试并未结束，林海望向考场的窗外——那是一片工地，即将拔地而起的是学校的学生宿舍。在林海眼中，那仿佛是X市那他从未见过的大海，无边无际，正如他往后的未来世界，飘渺未知......
查到分数的那一天，林海才真正放下心来——677分，足够去X市任意大学的任意专业了。直到填报志愿，林海还觉得不太真实，自高考以来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他坐在教师办公室的电脑前，用着学校的电脑
志愿填报
X大
海洋资源与环境专业
志愿已提交
这一刻，他仿佛透过了这个小小的屏幕，看到了远方的那一片汪洋，浩瀚得宛若没有边界。
“小子，你应该哪里都没考上吧，没考上好，回来照顾老子......”“我能上X大。”男人一愣，紧接着目露凶光“不行，你给我滚回来在镇上读个师专得了，老子还要你给我养老呢！”男人如同一只发怒的饿狼——但是病恹恹的，不存在哪怕一点能威胁住人的气势。
“我成年了，三个月之前就成年了。”林海幽幽的坐在门槛上，向来引人称赞的面庞棱角分明，微敛的嘴角让人丝毫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所以，我可以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不用被任何人约束。”他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笑了，眼角突然的被挑起让整张脸似是有些措不及防，禁不住让人怀疑他已经多久没有笑过了：“每个月我会寄钱给你，其他的，很抱歉，你管不了。”
“小子，你得把这几年我养你的钱还给我。”男人拦住大门：“你要是敢走我今天跟你没完。”活脱脱一副无赖的样子，只差躺地撒泼拿刀自刎了。
“首先，你养我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没点数？自从我上了初中你就再也没有付过我一分的学费，反而我赚给你买酒的钱够不够还初中之前养我花的钱？其次，”林海的笑容扩大了：“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拦得住我？”
男人近年来头一次仔细观察自己的儿子，虽说仍然有些隐隐的孱弱，但长期的搬运劳动为林海增添了一层薄肌，已不再是几年前弱不禁风的小孩模样，加之以青春期的抽条，男人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打不过他了。
林海轻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所谓“家”，除了装着自己证件的小包以外什么都没有拿走。
出了门，林海的冷汗浸湿了后背，两条腿软的站不住，不得已斜靠在一面就快要倒塌的砖墙上，长吁了一口气，靠着墙慢慢的蹲坐了下来。
录取通知书是在他搬砖时寄到工地的，“家”是回不了了。老门卫也知道林海是来勤工俭学的，将录取通知书递给他：“恭喜啊！考上了我们这最好的大学。”
“哎，谢谢您。”林海谢过老大爷，站在一旁满怀欣喜的撕开紧闭的信封，大拇指摩挲着自己的名字——在这片工地上打全职工只需要两个月就能付得起大学一整年的学费了，他激动的想，脑海里浮现出了电脑上看到的那片海，想象着海浪舔吻着自己的脚趾，竟呵呵的傻笑起来。
但是，这个学费，差点没有拿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