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阶五

9、年轻的妈妈

　　林慕溪是被嘈杂的叫卖声吵醒的。
　　酒店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临河小街，在主城区里，也不是机动道，又靠近住宅区，正是自由市场的最佳选址。人们自发的来此售卖，逐渐形成一个自由市场，叫卖声此起彼伏。
　　“橘子橘子，便宜卖了便宜卖了……”
　　“新鲜的羊肉！新鲜味美喽……”
　　“苹果苹果，又大又红的红苹果……”
　　林慕溪突然生出一种祥和安定之意，人间真实，触手可及。
　　但不属于她，她的生活在别处，可别处又在哪里？
　　谁也不知道，耳边拂过的只有呼啸而去的北风。
　　林慕溪脚下用力，想要追风去问，奈何明月照沟渠。
　　生活只能继续只能向前，林慕溪抬了抬左手，手腕上的表已经指向七点，又一天飞奔而去，再也不见。
　　然而现实里的人在囧途还在上演，天快黑了，目的地还没到，唉。
　　“我去村里看看，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爱情哥看着天色，颇有些担忧。
　　扎仁镇，其实就是个十几户的小村庄，在青藏公路旁边山坡上一处稍平的地段。
　　历史总是极其相似，不断上演着囧途。不过今天还不如上次，今天这里没有家庭餐厅可供住宿，难道他们真要冒险走夜路了吗？
　　林慕溪也是惴惴不安，她的体力已经耗尽，真要夜行的话，不知自己还能骑几公里。
　　“要不，我去问下可以不可以借宿在别人家里？”，林慕溪对着站在村口的伙伴们说。
　　他们没有说话，之后点了一下头，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林慕溪走进村子，遇到的第一个人，一个年轻的藏族妈妈，手里牵着一左一右两个小可爱。
　　她艰难开口，“那个，大姐，我们是骑车的”，林慕溪指了指路口的小伙伴，“我们三个本来想骑到安多，但现在显然到不了，咱们这里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吗？”
　　林慕溪本意是想问，这里有没有她知道的可以住宿的地方，没好意思直接问人家，我能去你家里住吗？
　　年轻的藏族妈妈好像没听懂她的话，可又向她摆摆手，意思是跟她走。
　　林慕溪也赶紧跟她的小伙伴们摆摆手，跟上跟上。
　　走了几步来到一个藏式小院前，年轻的妈妈说：“我家…你们…住…”。
　　汉话勉强能听懂，听到可以住，三人明显有些激动，“嗯，谢谢谢谢，那多少钱，我们可以付钱……”，林慕溪千恩万谢想要表示自己的感恩之情。
　　年轻的藏族妈妈摇摇头，“不…钱…”，随后转身带着儿子女儿进了院子。
　　压力给到他们三个面前，进还是不进，三人都有点犹豫。
　　这时，林慕溪看到刚才牵妈妈手的小女孩倚靠在大门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女孩的上方是大门的屋檐，屋檐的上方竖立着一面五星红旗，正猎猎作响。国旗已经有些褪色，显然挂上去有些日子了。
　　进，林慕溪此刻没有一丝犹豫，推着车就进了院子。她刚进院子，小女孩立刻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来。她刚把车子停好，小女孩马上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就把她往屋里领。
　　林慕溪不知所措的被拉着进了屋，进屋之前紧张的回头看看爱情哥跟六子，看到他们紧随其后，瞬间有些放心。
　　推门进了屋，一座典型的藏式民居，典型民族风格的装饰，以及一些自己完全不懂的佛像及其他，右边是客厅，点着炉子，围着炉子两面的藏式沙发，左边应该是卧室，门虚掩着，看不清。
　　林慕溪被拥着进了客厅，抬头看到应该是小女孩的奶奶，一位慈祥的眼角眉梢透着佛光的藏族老奶奶，在沙发上坐着。
　　老奶奶看到他们三人进来，笑容可掬，眼尾岁月雕刻的痕迹随着笑容又重了些，向他们伸手，林慕溪赶紧弯腰上前，双手握住老奶奶的手，一双温暖的手，有老茧有沧桑。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太感谢您了……”，林慕溪突然有点想哭。
　　老奶奶：“啊嗯呀哈啊咦哟呵嘛呐呢………”
　　这下就尴尬了，一个字没都听懂。
　　老奶奶不管你懂没懂，拉着林慕溪坐下，又对着爱情哥跟六子摆摆手，他们也依次坐下。
　　小女孩等林慕溪坐下，立刻跑到她身边依偎在她怀里，开心的看着她，还拉着她的手。
　　气氛浓郁又尴尬，林慕溪有点不知所措，是他们三个人都不知所措，林慕溪尤其不知所措。
　　这，谁能来给翻译一下。
　　老奶奶继续咿咿呀呀，林慕溪也不管了，“真是谢谢您了，太麻烦您家了…”
　　老奶奶：“啊嗯呀哈啊咦哟呵嘛呐呢………”
　　林慕溪：“我们是从拉萨骑过来的，打算去青海……”
　　老奶奶：“啊嗯呀哈啊咦哟呵嘛呐呢………”
　　林慕溪：“对，本来计划到安多，现在看来只能明天到了……”
　　老奶奶：“啊嗯呀哈啊咦哟呵嘛呐呢………”
　　林慕溪：“您孙女真可爱哈……”
　　老奶奶：“啊嗯呀哈啊咦哟呵嘛呐呢………”
　　林慕溪：“您高寿啊？看着您就跟看着我自己奶奶一样……”
　　老奶奶慈爱的笑了笑，摸了摸林慕溪的头，抬头看起了电视，不再说话。
　　林慕溪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仔细参观一下，这是首次来到正统的本地藏民家中，也是唯一的一次，此后再也没有机会登上这片高原。
　　跟很多普通家庭相似，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很多相框，是那种老式的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相框。天色已暗，灯光不亮，相框里的照片看不清。
　　相框前面是个柜子，比林慕溪见过的电视柜都要高，柜子上摆着电视，暖水瓶，托盘，托盘上放着几个茶杯。
　　柜子上的电视开着，藏族频道，听不懂，但三人也都抬头认真的看着电视。
　　电视柜再往前一点就是林慕溪面前的类似茶几的家具。这一看就是跟沙发柜子配套的，一样的颜色花纹，四四方方的茶几。茶几上方，发着橘黄色光的电灯垂了下来
　　紧挨着茶几的是一个挺大的炉子，炉子上的高压锅正呲呲呲的冒着热气。
　　老奶奶一家还没吃晚饭。
　　脚下踩着的是藏式地毯，扑面而来的是炉子里烧着的牦牛粪的热气腾腾，怀里是忽闪着大眼睛的小女孩，右边是慈祥的老奶奶，左边是同甘苦的小伙伴。窗外呼啸的北风，似有雪花飘飘，窗内舒适温暖，电视正在咿咿呀呀。
　　林慕溪正感慨着的时候，推门进来一个年轻藏族小伙子，看到他们三个外来者们没有惊讶与拒绝，反而是憨厚的一笑，之后与老奶奶聊了两句，又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