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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死生一念(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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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叫大娘子去遥安堂用早膳。”传话的女使站在门外恭敬候着
大夫人坐在妆台前带着耳钏,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退下吧。”
刘嬷嬷正服侍着大夫人上妆,闻言屏退下人,出声提醒:“老太太轻易是不会出手的,想来是昨晚动静闹大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云儿学都不去上了,现在还在家祠里找蛇呢,家里的那位老太太能不着急上火?”
“老奴也是觉得奇怪,谁会用这么显眼的手段,昨儿个二小姐说的时候,老奴还没回过味来呢。”
大夫人早有预料,会在这个家里用这么明显手段的人,自然不会是这个家里头的人。
“无论怎得,将祠堂里的线香都处理好了。”大夫人看了一眼刘嬷嬷,刘嬷嬷默契地应是
这两主仆早早地换了线香,再罚她们去跪祠堂,青烟渺渺中,毒就不知不觉地下进去了...
刘嬷嬷的药量控制得很好,最多让人大病一场,这也是她当娘的想给顾嫣然不知轻重的教训,最重要的是——病死才是最悄无声息的方法
顾若纱的那个香包本没什么作用,只是那个傻子以为蛇是大夫人放的,而那个香包帮她避开了蛇,也算是阴差阳错
遥安堂内早有准备,下人上好菜后,柳嬷嬷就屏退了众人,连同自己都站在屋外,大夫人也识趣地说:“儿媳倒是忘了今日天一阁的伙计要送头面和衣裳来,刘妈妈你回院中照应着吧,免得他们出了什么差错。”
“是。”刘嬷嬷应下后便回了无所居
一时间,偌大的遥安堂就只剩下老太太、曹嬷嬷和大夫人,彼此间都心知肚明也心照不宣。
老太太搅动着勺子吃了一口小米粥,漫不经心地打开话题:“昨日家祠里竟然进了条蛇,相必墨儿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不够稳重,马上就要万朝会了,你也歇了两年了,该管管事了。”
大夫人也不再推辞:“儿媳便谢过婆母了。”
“即管了事,”老太太放下汤勺,用帕子擦了擦嘴:“就不能不管管云儿了,学也不上,成天窝在祠堂里抓蛇,老婆子我看不过将他赶回学堂了。墨儿久病不愈,今日送上的假启宫中也不批,万朝会是大事,可不能不尽心。”
老太太话说的慢条斯理,大夫人识趣地作答:“儿媳也只是前几日和李侍郎的夫人出游时听了一耳,说是这次万朝会兹事体大,凡是假启都不批。”
大夫人面上笑着,和和气气地和老太太打着太极,打定主意不先开顾墨长相这个口
老太太不屑的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挑明:“难道你娘家里头就没收到什么消息?”鹰鹫般狠厉的眼神扫过,大夫人脸色微微一僵,赔笑着说:“儿媳这不是怕惹婆母担心吗…”
“很用不着!无非是怕我这老婆子碍着你什么事罢了。祠堂一事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自古以来都是婆婆拿捏媳妇的,这世界上最好的伪装也是贼喊抓贼,更何况曹嬷嬷这件事做得干净,没有把柄和证据遗漏
大夫人咬着牙忍气吞声,忙放下筷子跪下,再抬眼时眼中已经蓄满委屈和泪水,争辩着说:“墨儿一向恭敬,宫里头即使是认回她也于家中有益,儿媳又何苦害她呢?”
曹嬷嬷对老太太稍稍示意后才开口:“老太太不用动此肝火,祠堂一事并无证据,想来也只是下人们不尽心让蛇混进去过冬的缘故。”
大夫人闻言心中早已无数思绪闪过,这个老太婆素来和老太太同仇敌忾,想来是有什么后手等着自己,索性顺着曹嬷嬷的台阶:“嬷嬷说得极是。”
老太太提这一嘴实则只是为了敲打,让大夫人明白祠堂的事,我说是谁就是谁。见大夫人识相自然也会给她台阶下:“万朝会日近,你脱不开身也是正常,这次我帮你处理了,不要再有下次就是了。起来吧。”
“是。”大夫人赔笑着起了身,明白老太太是站自己这边的,就只能先乖乖交出自己知道的事情以示诚意:“前几日也只是听说太后要趁着万朝会寻一个人,什么信物的都没有,儿媳便也没放在心上。要不是这次假启不给批,儿媳都想不到这个层面上…”
“现在想来怕的是宫中早就有所察觉,想想岁数怕是都能猜出一二。可两年前的事…”
曹嬷嬷依旧不疾不徐地喝着茶,听到大夫人这话才开口:“大娘子多虑了,世上岁数相同的女子不在少数,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就同岁吗?”
大夫人心中微微讶然,难道她们想鱼目混珠不成?到底是欺君大罪,虽不愿也只能面上不显:“可到底都是顾府的小姐…”
老太太抬起头终于忍不住朝大夫人翻了一个白眼:“你早已管事理家,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没想明白吗?”
大夫人被噎了一下才幡然醒悟:若注意力在顾若纱身上,便是查上三代也查不出什么,秦家虽然失势,却也有些底蕴不怕查;若可查顾墨难保不会查出些什么事,再加上顾墨还有仇、有恨,无论是赏是罚都对顾家无益。
更重要的是,顾若纱比顾墨好操纵多了…
大夫人想通了关窍,恭顺地笑着却示意要老太太出手做这个恶人:“儿媳虽清楚,但这件事也有些难办…”
曹嬷嬷难得赞同的点点头:“叫一个人容貌大改确实难办,却不是并无可能。更何况二小姐和三小姐本就有些相像,只是些许细节罢了…”
“夫人应该听说过千面花吧?”
江湖上有一样东西名叫千面花,只需敷在脸上稍加雕刻就能改变原貌。虽有时限,却足够撑过万朝会。
这本是黑市上不起眼的小东西,却因为万朝会成了畅销之物。想来是收了消息的世家大族们都想着一改容颜攀上太后这条线。
只要能找到个年纪相符又经的查的,再用上个千面花易容,万朝会上人多眼杂,蒙混过去也是可行的;而那个真正的就留待以后的关键时刻…
可顾若纱能这么乖乖照做吗?
“有些时候,威不如诱…”老太太端坐上首,轻扫了大夫人一眼:“你以后就是顾家的主母,有些事我就先提前教着你…”
曹嬷嬷垂下眼,早在接见大夫人之前,她和老太太就唱过这出戏给顾若纱听了
有这么一样东西,能马上改变她和她娘亲的处境,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得到、并且用上的…
“太后娘娘是一位疑心重的,到时候还望大夫人光明磊落一点,不偏不倚,越像往常一样越好。”曹嬷嬷说话依旧在斟字酌句,轻轻缓缓
大夫人轻点下头,自己现在既然算得上是合伙人,自然不会拆伙。何况听老太太的意思,顾家早晚都是云儿的,那自己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曹嬷嬷不置可否,倒是老太太出声:“若儿也大了,秦姨娘住在庄子里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今年除夕就把人接回来罢;墨儿身子也不好,万朝会上让她少出点门就是了。”
大夫人表面应是,回到无所居屏退下人后就碎了两盏茶杯,刘嬷嬷怕她气坏身子,又不知实情不好相劝,只能噤声候在一旁
这老太太葫芦里卖什么药?又要接人,又不许顾墨走动,还要顾若纱以假乱真?
刘嬷嬷难得看到自己小姐年轻时的影子,有些忍俊不禁。她只温柔的看着,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却不防被大夫人抓着袖子追问:“娘亲那边真的什么都查不到?有什么信物、特征的都没查到?”
刘嬷嬷忙收起神情,坚定的摇了摇头向大夫人保证:“想来是真的没什么信物,上官家当时遭逢大难,若留下信物不是等同于自掘坟墓?更何况…”
刘嬷嬷看了一眼左右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更何况三小姐从小到大便没怎么出过门,想必连太后都不知道有什么特征…”
大夫人听了刘嬷嬷的话,心下更肯定了七八分相认的关窍就是相貌
大夫人头痛,刘嬷嬷见状就伸手扶她坐下,帮她轻轻的揉按着太阳穴但也只能奇道:“既害怕,怎么不干脆让她‘病故’算了,还能少操点闲心。”
大夫人气地把刘嬷嬷的手拍下来骂:“你个蠢货!且不说现在老太太、老爷有多要紧顾墨,单说老爷出公差一次府里头就出一次事,这还能不是我这个做大娘子的过错吗?更何况现下还是万朝会,顾墨怎么着也还是姓顾。她今儿个才递假启,过几日就病逝了,让陛下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头触霉头,陛下哪怕再圣明也免不了要迁怒顾家吧!”
刘嬷嬷讪讪的收回手:“是奴婢蠢钝,”又忙找补接着说:“不过老太太既早已打定了主意,到时进了宫中,人多起来,太后娘娘一时漏看也是会有的,夫人只能见机行事了。”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按着,悄声声地劝
大夫人头痛,却又无奈:“只能这样了。”又起疑今晚的无所居竟然这么安静?一定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还没回来,有些气急败坏地问:“嫣儿又哪去了?”
“大小姐命人回说今日雪大,就和四小姐留在无忧阁中安睡了。”刘嬷嬷素来疼爱顾嫣然,自也帮着说好话:“大小姐现在也大了,还能玩多久呢?老奴便擅自应了。”
大夫人听着刘嬷嬷的话,又想到了自家母亲说得那门姻缘,难得心疼地叹息一声:“做女儿的日子浅短,她难得开心就随她去吧…”又玩味般眯起眼:“顾若纱竟然不留下来…”
刘嬷嬷一笑,心领神会地说:“二小姐敲打过后还算得上是一个可堪利用的…”
大夫人赞赏地看了刘嬷嬷一眼:“无论老太太因为什么不许顾墨和太后相认,顾若纱顶上也是好的。毕竟她可比顾墨好拿捏多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刘嬷嬷低首应是,却还是犹疑地开口:“其实当年的事,我们借得也是老太太的手,秦姨娘的口,三小姐再怎么报仇也报不到我们的头上,又何必…”又何必对她多下杀招,不留余地?
大夫人有些心动,现下拿回了管家的权柄,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已拔,儿子女儿也大了,又还有什么日子是过不去的呢?
“三小姐也一向谨小慎微,对夫人你也从来恭敬,又和大小姐交好,血脉长相一事也怪不得她头上...”
“你今天晚上的话怎么这么多?”大夫人难得怒瞪了刘嬷嬷一眼,可又看出她真的满脸关切
大夫人轻叹一声,她知道刘嬷嬷一直想的都是让她好好管家理事,一家子和和睦睦才最要紧。只是她已经不敢再多冒一丝风险了。当年的事无论顾墨知不知道,无论顾墨知道多少,也无论她以后会查到多少,死人才永远是最安全的
大夫人是刘嬷嬷奶大的,看她思考的神情便知道她心意已决,刘嬷嬷便也闭紧嘴不再多劝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