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春小记》塘九

33、第三十三章

　　白明朗最近很忙。
　　天明广告两个月前接了个单子，是D市有名的地产公司高氏企业新楼盘的广告策划，在团队不眠不休一个月拿出的方案却被高氏一口否决，这个月已经来回的修改无数次，但是那边不说原因，就是咬死说不行，眼看签订的完成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之前接洽的一直是高氏的高管，眼下到了这个时候，傻子也知道背后肯定有人在故意为难。
　　天明的员工因为这件事情，最近都很焦躁，白明朗决定直接去高氏。
　　陈天意手上接了单子，今天也是要出门的。
　　她站在门口给他打领带，白明朗穿的很正式，整个人看起来也愈加的沉稳。
　　在D市待了三年，尽管她接的工作并不算多，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这一行里声名渐起，找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只挑她觉得可以接的。
　　她从小就遵循陈阿婆的教导，万事万物以善为先。
　　打好领带，陈天意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动作轻柔熟练，仿佛已经做了千万遍一样。
　　白明朗低头看她，她身上还穿着白色睡裙，乌丝般的长发散落在肩上，胸前，身后，脸蛋透出淡淡的粉红色，颈上残留着隐约可见的玫红痕迹。
　　白明朗忍不住附身欺上她的唇，陈天意被抵在门上，感觉到白明朗的手到了裙下，从她的腰间一路来到前面，忍不住打个轻颤，等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站不住的时候，白明朗终于放开了她。
　　陈天意的眼里浮上水光，看起来雾蒙蒙的，就那么看着他，一脸的柔软，白明朗忍不住伸手盖上她的双眼，低声的叮嘱：“到了发信息，注意安全。嗯？”
　　“嗯。”陈天意乖乖的点头：“放心吧，阿钰跟着我。”
　　她做事的时候是不能打断的，所以她出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不是关机就是静音，尽管担心，但是白明朗却从来没有主动去联系她，都是等到她忙完后找他。
　　似乎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阿钰应景似的走过来，拿头蹭了下主人的脚，又用尾巴扫了下白明朗的裤脚。
　　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送走了白明朗，陈天意才慢吞吞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她时间很充足。
　　白明朗直径下了楼，他没选择开车，而是在路边拦了出租车。
　　人在情绪有所浮动的时候是不适合开车或者喝酒的，他一向理智。
　　高氏地产的总部设立在D市市中心的最高层，高氏作为D市乃至整个省份的地产大亨，不仅在在D市无人不晓，在全国都是拥有一定的知名度的。
　　说起高氏的崛起也是富有一定的传奇色彩的，据说高氏的创始人高茂泉最初创立高氏地产的时候，也是处处碰壁，拼搏二十年也只是在D市小有名气，直到十几年前，高茂泉的长子高啸一脚跨进了D市的政界圈，幼子高述接过了公司，高氏地产以不可抵挡之势迅速崛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D市的人们说起高氏兄弟，无不津津乐道。
　　白明朗站在高氏企业的大厦下，面无表情的抬头，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前台并没有拦他，客客气气的给他按了电梯，仿佛早就知道他要来一样。
　　这两年，两人虽然暗地里不知道交锋了多少次，但是这样正面接触却还是第一次，两人隔着办公桌，眼神撞在一起，皆是面无表情。
　　“白总，请坐。”高鹏面上挂起了彬彬有礼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敌意是错觉一般。
　　“高总，客气。”白明朗配合的扯出一丝笑容，拉开椅子，从容的坐下，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叠资料，慢慢的推了过去：“听说高总一直对这次的设计方案不满意，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听听高总的意见，以达到您期待的效果。”
　　高鹏放松身体，靠进椅子里，双腿叠交，双手十指交缠放在了腹部，收起了脸上的似笑非笑，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阴郁：“不管你们怎么改，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白明朗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带上了一丝笑意：“听说高氏现在的这个平面广告的合同期是五年？因为期限快到了，而原来的设计师并没有续约的打算，所以高氏才才不得已重新寻找新的设计，高总，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交缠的十指一紧，高鹏双眼死死的盯着白明朗：“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高总不必激动，虽然高氏为了这次广告广撒网，但是在没有合适的之前，也许可以看看我们的方案？”
　　白明朗伸手把桌上的文件又往前推了推，这次高鹏终于把文件拿了起来，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他蓦的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往后滑去，一下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又因为撞击滑回到了他的身后。
　　敲门声很快响起，秘书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高总？”
　　“没事，不用进来。”高鹏重新坐了下来，看着手里的那沓广告设计图，这个设计风格他太熟悉了，曾经他一度为自己的眼光感到骄傲，在五年前，说服自己的父亲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设计，甚至不惜签了期限合同。
　　这十几年，高氏发展的很好，而且越来越好，其中不乏这个广告的功劳，因为在这个商业气息浓重的跨度阶段里，高氏是第一家把安居乐业融入了房地产的公司，他们的理念是，高氏卖的不是房子，而是一个家，人有了家才能安身立命，安家立业。中国人的骨子里大多数都是传统的，他们会觉得，有家才又根，家是感情的寄托，是避风港。所以当年高氏的这个广告在各大平台一播出，这种直白式的插入，一下击中了无数人的心，迅速的刮起了一股购房风暴，以至于后来不管多少房地产商去模仿，都没能超越如今的高氏。
　　高鹏现在手里拿的这份策划，几乎跟高氏现在所投放的广告一模一样，但是又超越了现在的，哪个广告公司会蠢到剽窃别人的创意，唯一能修改或者改进的，只有设计者本人，所以他失态了。
　　“明天，我该想到的，怎么会那么巧合。”高鹏终于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文尔雅，身体放松的靠进了椅子里：“说说吧。”
　　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白明朗也不计较，把笔记本抽出来，打开短片，转了半圈把画面送到高鹏的面前。
　　精良的画面制作，打动人心的话语，没有任何明星人物代言，却令人耳目一新，怦然心动。
　　短片播放完后是长长的沉默，白明朗不急，安静的坐着，终于高鹏开口了：“我要买断。”
　　“可以。”白明朗点了点头：“高总应该知道我的账号吧，款到账后我会让人把签好字的合同送过来。”
　　高鹏看着对面的男人，开口：“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有任何的交集。”
　　白明朗站起来，双手撑在桌檐上，视线直视他的双眼，仿佛要看到人的心里去：“高鹏，你心中所想，未必是他人所求。”
　　高鹏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他不信，从他第一天知道有白明朗这个人存在，他就不相信，他所努力平衡的一切，维持起来的一切，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白明朗站起身来，合起笔记本，仿佛不经意的笑道：“听说今天是高总的生日？刚才上来的时候，听见你们的员工说，您的母亲要来接您一起去吃晚饭，那我就不打扰了高总的合家欢乐了，听说这几年您的母亲愈发的深居简出了，说来也是遗憾，在D市待了几年了，还未有幸见过令堂尊颜，但是能培养出您这么优秀的儿子，想必是位十分出色的女士。”
　　“白！明！朗！”高鹏的声音从齿间咬出来，眼里仿佛要冒火。
　　“告辞。”白明朗仿佛没看到他的不悦，冲他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打开门时与正准备敲门的秘书不期而遇，白明朗冲秘书点了下头，迈步走出去，秘书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高总，司机说太太马上就到楼下了......”
　　白明朗走出高氏的大门，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身前，他打开车门，最终还是回头去看了一眼，高鹏站在一楼的大厅里，身边站着一名女子，身材高挑，长长的波浪卷发披在身后，一身绛色连衣裙尽显高贵优雅，正侧着头跟他说着什么。
　　高鹏微微低着头，脸上挂着一贯温文的笑容，认真的听着，忽然好像感应到白明朗的视线，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隔着距离碰了一下。
　　高鹏微微动了一下位置，半挡住了身边的女子。
　　白明朗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跨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林舒敏觉察到高鹏的一瞬间的走神，抬头越过他的肩膀往外望去，只看到一辆驶离的出租车。
　　“小鹏，怎么了。”
　　高鹏伸手虚虚的揽住林舒敏的肩膀往里走：“没事，是公司的一个客户，妈，今晚你定的哪里？我还有一点工作，不如你上去坐一会......”
　　“你啊，跟你爸爸一样，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林舒敏一边埋怨一边跟着他走进电梯：“你过生日他都赶不回来，你爷爷本来说要趁着你生日一大家人聚聚的，你也不同意。”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就过个生日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你陪着我就行了。”高鹏一边轻声认错，仿佛就是个在跟妈妈撒娇的小孩子，一边按了楼层按钮，电梯门缓缓的关上，隔绝了两人的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