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韩树林林

3、第 3 章

　　上海的富人区灯光璀璨，灯泡透过彩色的玻璃映照出各色的光，学着洋租界还安放了路灯，人向前走，影子顺着灯光慢慢拉长。

　　尚妄州被气晕了过去。

　　尚文都有点心疼他这个爹了，除了找媳妇这个方面，他真是眼光差到家了，情人一个比一个蠢。

　　趁着所有人都在忙，现在他要回自己一个人的家了。

　　大门吱呀一声，透过门缝尚文就看见有一抹淡黄色的衣角。

　　在这儿睡觉？

　　阿娇守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还闷着东西，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扇子，可是连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歪着头靠在门板上，门房处的蜡烛映着她的脸。

　　白白的，尚文只想到了这三个词。

　　看她睡得香甜，尚文弯了弯唇角，多漂亮一小姑娘，可惜是个小寡妇。

　　尚文蹲着看了她一会儿，准备起身走了的时候，就听见哐当一声，尚文转过身来，看见阿娇坐在地上，两人对视，阿娇脸上腾的浮起红晕。

　　“额，晚上好。”阿娇动作僵硬，伸出手学着时髦人的样子挥了挥手，坐在地上和他打着招呼。

　　尚文上前将手伸到阿娇面前示意拉她起来，阿娇犹豫了一会儿。在“丧夫”后婆婆对她多有折磨，如若她与男人多说两句，也要跳出来说她不检点。

　　“怎么我的手还会吃人了？”他笑着问她，阿娇也笑了露出两个梨涡，显出一排整齐圆润的牙。

　　“小少爷，你吃青团吗？”她学着人家的样子叫他小少爷，掀开锅盖，里面蒸着几个青色的团子，她抬起眼皮偷偷地看他，害怕被拒绝。

　　尚文蹲下来，用手戳了戳那几个青团，脸上没有嫌弃之色。 “温度刚好，这炉子快灭了。青团也不烫了。”她示意他可以捏起来直接吃了。

　　阿娇率先拿出一个，她的手不如那些大小姐一样手指纤纤如嫩荑，手上有些细小的疤痕，指甲短短的，胜在和主人一样白皙，粗粗白白也挺可爱？

　　尚文其实不太喜欢吃青团，这种黏黏的感觉他不太喜欢，甜食他也不爱好。一口咬下去很实在的豆沙馅，软软糯糯的，就是有点粘手。

　　“小少爷，我可以和你聊聊天吗？” 尚文眉弓一挑，惊讶于她要和自己说话，平常她都躲在张婶子旁边，他来了多半就闭嘴不再多说。

　　“行啊。”他答应的很爽快。 阿娇之前咬了一大口的青团，腮帮子都了鼓起来，嚼了大半天才开口，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够文雅，于是手捂着嘴含糊的说着，“我早上还以为你真是被绑架了，后来张婶就和我说了一点你的事。”

　　阿娇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一双乌黑的眼和他对视，有点犹豫后面说的话，“我怕你生气，我要是继续说的话。吴敏说你会像斧头帮一样灭人口的。”

　　“你还知道斧头帮了？”

　　阿娇抿唇笑笑。

　　“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吴敏都知道，你知道也没什么。”

　　“婶子说你一回家心情就不好，嗯……” “还说，还说你总是一个人纾解情绪。”阿娇偏着头，总觉得这话说来心虚，又怕让人伤心。

　　吴敏说的其实是，“你看那大少爷长者一副花花公子对谁都好的脸，其实吧，他也挺不容易，有那么一个爹，每回回家就一个人躲着偷偷哭，还以为别人不知道……”

　　阿娇说的很委婉，但是还是打击到了他一个作为成年男人的自尊心，现在换到尚文尴尬了，两个人相对无言。

　　“这些青团其实不是我做的，是婶子，吴敏还有院子里的几个大姐做的，我手艺不好，她们就叫我泡艾叶。”

　　“这些青团本来就是给你留的，其实有时候，婶子她们还给你留过面，馒头……”

　　尚文在那对混蛋母子那，就算是吃力不讨好，也总是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这事，说起来丢人，他一直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再也不要在凉亭那抹眼泪了。

　　太丢人了。

　　以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吵完架的夜，独属于他一个人孤单的夜，天上唯独闪着几颗星，连月都看不见。

　　他一个人落下几滴泪，却又手抖的抽抽噎噎，只是他自己不曾知道，哭累后回房，桌子上放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是专属于他的。

　　只是他不想承认那懦弱容易受伤的自己。

　　尚文岔开话题，不然越说越尴尬了，“你这么晚还坐在这干嘛？”

　　“我想给我男人寄钱，我习惯晚上烧，婶子说让我等一会儿，看你会不会回来，把青团让你尝尝。”

　　“你想不想吃清明饺？我在你桌子上放了一个，快回去吧，婶子家还有几个大姐家都给你做了点东西。还以为你要明天回来，直接拿菜罩子给你罩住了，想着你明天再蒸一下。”

　　“哦，还有张婶的男人回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还特意给婶子打了个金项链，带了金华的火腿，婶子用这个给你烧了菜，挺好吃的。” “不过应该已经凉了。”

　　阿娇掰着手指头算，尚文问她“那你呢？”

　　阿娇冲他露出那标志的梨涡，“我都吃了，她们人都好，做的菜还都要我尝尝，我都没做饭呢。”

　　他又蹲着犹豫了一会儿，“要，我陪你寄钱吗？”

　　他突然又想来点什么，疑惑的问道，“他不是还活着吗？”

　　“我没见到他，我怕是我想错了，我怕他没钱花。”阿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抿了下唇，“我得给他烧啊，我怕他过得不好。”

　　阿娇没有拒绝，尚文陪着她走到路边上，看她拿出一个小盆，点火之后往里送着纸钞。

　　尚文虽然没有亲自烧过纸，但是也到底是见过的，像阿娇这样烧纸不说话的，其实他是第一次见。

　　看着盆里的火渐渐变小，火焰颤抖着跳跃直至熄灭。

　　尚文看她寄钱结束才出口，“我听老人说烧纸的时候，要说点什么，为什么你？”

　　阿娇揉了揉鼻子，含糊的回答着，“我才不要和他说什么，这个死鬼最好是没的干干净净，骗我我就再也不和他说话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看起来阿娇说的话，没有她遮遮掩掩的表情有信服力。

　　分明还是伤心。

　　阿娇拿上自己的东西打算回屋。

　　只留下一个亭亭袅袅的背影给他。

　　尚文手插在裤兜里，恢复他那一副老好人，花花公子的形象，看着阿娇走远，还是出口叫住她，“我说，我帮你找他吧，他叫什么名字？”

　　阿娇立在原地，莞尔回头看他，扯出一个轻松的笑，眉眼弯弯，“谢过你了，他叫章闲棋。”

　　说完转身便走了，裙摆随着步履不时的晃着，身后只留下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和石砖地上误留的几点火星。

　　“章闲棋。”

　　“是我认识的章闲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