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惟兮

3、第 3 章

　　完全没想到自己这番话会被明珩听到，一群佣人紧张地低着头站在明珩面前，身体都还在哆嗦，喘着大气不敢呼吸。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阿姨，腿抖得就差直接跪下了，一脸的汗珠直往下滴，身上的工作服都印出了水迹。

　　但主位上的明珩不紧不慢地抽着烟，一根烟眼瞧都见底了，也还是没发话。

　　直到火星灼到手指，明珩才不在意的略眼看过去：“没事干？那去做些面。”

　　佣人“扑通”一声直接跪了，忙不迭地认着错：“小五爷，是我做错事，我不该自作主张给孩子做青菜面，我认错，我一定好好给卓小姐道歉。”

　　“不用道歉。”明珩扔了烟，眼睫淡抬，“听不见？”
　　“我说，去做面。”他一字一字压重了音。

　　佣人是真的摸不准他这意思了，偷偷瞄了眼。
　　只见明珩一脸云淡风轻地坐在那，手上随意地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利落的眉眼望过来时，佣人看清了他眼尾那丝毫未遮掩的凉薄寡淡。

　　知道明珩绝不是让他做个青菜面这么简单，佣人还想试图狡辩一下，明珩已经没了耐心，拧眉喊人：“任舟。”

　　任舟拿着合同进来，并按照上面的条款给她总结出最关键的信息：

　　“赔偿违约金加解雇。”

　　她作为佣人，没尽到本职工作，糊弄雇主，同时在背后嚼主人家的舌根，明珩问：“你说这赔偿问你要多少？”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插嘴。只盼着可别牵扯他们。
　　佣人哪有钱赔这玩意，更何况赔偿金多少还不是明家一句话的事，她哪敢再有异议，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说自己去做青菜面，现在就去。

　　“家里食材不够了。”
　　明珩刚发话，那人又忙解释：“面条和青菜都有，冰箱里都备着。”
　　闻言，明珩薄唇弯了个恰好的弧度：“那些怎么够。”

　　他让任舟去买。
　　“不急，再等几分钟。”

　　明明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佣人也还是被他那副慢慢悠悠的态度磨得全身发冷，尤其是明珩这会半眯眼眸，手指在沙发边上规律地敲打着。

　　任舟的速度很快。

　　可当众人看到他手里拎的那些东西，愣是齐刷刷的吸了口冷气——
　　他手上拎着个能承重50斤的塑料袋，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数不清的青菜和挂面。
　　明珩头也没抬一下，径直让任舟送到厨房。

　　佣人傻眼，不敢置信地望向明珩：“小五爷。”
　　“多做点。”明珩淡淡出声，他抬眸扫了一圈面前站着的佣人，好整以暇地说道，“先做10盆，不加油不加盐，省点事。”

　　他低垂着眼睑，状似不经意道：“每份都一样。”

　　任舟在一旁提醒：“是青菜的质量，面条的数量，青菜面的重量，得一样。”

　　每碗中青菜得一片一片称出同样的质量，面条得一根一根数出同样的数量，最后出锅的青菜汤面得一碗一碗测出同样的重量。

　　听着不难，但耗时又耗力，比做文思豆腐还折磨人。
　　随着任舟报出相应的数字，佣人更是瞪大了眼。
　　这些数据还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那人刚刚在花园里的谈笑风生全然不见，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牙齿止不住的哆嗦。外面光是传言小五爷心狠手辣，做事不讲情面，却没想，对待宅子里自己家的佣人，也如此狠厉凉薄。

　　任舟一直在旁边盯着，她没敢再拖延，光是这十份平常做起来简单迅速的青菜面，这会也足足耗费了她两个多小时的功夫。
　　明珩直接在沙发上敲击着电脑处理起了工作。

　　他电话不断，其他人原指望着能有个工作将他叫走，他却连脚尖都没挪一下位置。
　　面前的其他佣人腿站的发酸，腰都要弯断了。
　　硬生生地被折磨到十盆青菜面端上桌。

　　明珩望向任舟，任舟点了下头。他这才合上电脑，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下眉心，随口道：“你先尝尝。”
　　这10盆……

　　佣人这会是真崩溃了，又是跪下哭着认错，满头满脸的汗滴到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上，明晃晃的反着光亮。
　　明珩只觉聒噪，又问了她一遍：“不尝？”
　　佣人哆嗦着摇头。

　　接下来的时间，只见那一盆盆难以下咽的面条被她闭着眼嫌弃又抗拒的塞进自己嘴里，没有任何味道和油沫，甚至为了省时她趁着夹生就给盛出来了，这会又硬又干的，反胃感涌上来，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一盆盆如同嚼蜡一般，那人吃的都要吐了，她硬生生地压着吃到第四盆时实在忍不住了，“呕”地一声趴在地上吐出来白花花一片，没了任何尊严和体面。
　　求明珩放过她，说自己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明珩收起电脑，缓缓起身。他抬手重新戴好腕上的手表，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

　　“明家不做善事，容不下你。”

　　他这话不止说给做面的那一个人听，明珩没那么多的善心，错了就是错了，不分轻重，他睨向一直站着的那群佣人，微眯了下眼，缓缓走到地上那人跟前，俯身：

　　“自己走，别让我帮你。”

　　那人慌乱着点头，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口水，狼狈不堪。

　　明珩无动于衷地拿起外套，向外走的动作利落干脆，清隽的五官却染着十足的压迫感。

　　下一秒，他刚抬起的脚又在楼梯处停下。
　　缓缓抬眼，狭长泠然的眸子里清晰印着二楼楼梯口处盯着他看的卓晓桐。
　　那两只乌黑的瞳孔迷茫又透亮，她眨眨眼，不解楼下那群人此刻的反常，乖巧又卑微地喊了声：“四叔。”

　　隔着一层楼，明珩脸上的怒气还未消融，但卓晓桐却仍在害怕和上前中选择了后者，她扶着栏杆，小小的脚尖往前移了一步，弱着声音问：

　　“四叔，你回来了。”

　　嗓音又颤又细。

　　明珩还真看不上她这“上不了台面”的性格。
　　“倒是有出息，能让一群佣人欺负到你头上。”

　　他斥责的声调让卓晓桐本就忐忑的心底更溃败了，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忙低头害怕地道歉：

　　“对不起，四叔。”

　　明珩火气更大了，抿唇望向身后那群明面服从实际各自藏着心思的佣人，只觉可笑。

　　“卓晓桐，”他冷着脸，眉眼含怒地喊她全名，“我带你走，敢不敢？”

　　那日的明珩，与卓晓桐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重叠，明明该是陌生的，但那一刻，她对家人的那种依赖，在明珩身上达到了顶峰。

　　她不确定，但也想要为自己的勇敢赌一次。
　　因为明珩那样的人，是恶魔，
　　亦是天使。

　　于是，14岁的卓晓桐，又再一次，重新进入了另一个家。

　　而这一个家，再也不是之前短暂的几个月甚至几日的停留，她在明珩的家里，从初中住到了高中。

　　-

　　三年后。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稳地行驶，午后烈阳照的车面锃亮。天气太过炎热，轮胎与柏油路面快速摩擦，与呼啸的风声飞驰而过。

　　车内是与车外完全相反的阴凉，空调打着最舒适的26度，后座的车载冰箱里正敞开放着新鲜的水果和进口的酒水。

　　一旁的玻璃杯底还残留着些许暗橙色液体。

　　明珩刚闭眼休息一会，就被一阵振动声吵醒。
　　前排的任舟忙要挂断，瞥见上面的来电显示，又从反光镜里看了眼后面的人，才低声接通电话：

　　“郭老师，您好。”

　　后排的明珩缓缓抬眸望过来。

　　“对，最新有些忙，对晓桐的关注少了些。”
　　“是的，您说的对。”
　　任舟又应了几句，直到那边主动结束，他才回“好的，我回去找她聊聊”挂断电话。

　　“抱歉，小五爷。”
　　他坐直身子朝后说道。

　　明珩昨晚刚熬了通宵，今早和合作方见了面签了合同休息了不到半小时便忙着赶回海京，一路上好不容易通过酒精睡了会，还被他这通电话给吵醒了。

　　“直接说事。”明珩把杯子里那点酒彻底喝完，感觉清醒了些才问，“那小孩怎么了？”

　　“月考成绩考的不好。”任舟直接把昨天收到的月考信息给他看。

　　上面的几门分数低的不能再低了。

　　明珩只扫了一眼便嫌弃地移开：“打电话给她。”

　　为了方便联系，明珩给她配了手机，但毕竟还是高中生，所以手机被设置了流量使用时间，在学校的时间只能接打电话。

　　学校的无线网也仅对老师开放。

　　而此刻正在学校里困得悠哉悠哉趴在桌子上的卓晓桐，正伸展着两条腿舒服的晃着。她脑袋下枕了本语文书，也不管下午第一节什么课，准备午休连着第一节就这样睡过去了。

　　直到迷糊着接起任舟的电话，她才散了三四分困意：“任舟哥，怎么了？”

　　电话那头好几秒中的安静。
　　卓晓桐眯着眼拿下看了看，秀眉刚疑惑的皱起就陡然听见那让人发颤的冷声：

　　“考了那点分，你倒是有出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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