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共影》一树惊秋

35、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一天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相拥，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明河才慢慢缓过来。陆离把明河安抚住，又把她送回房间休息。

　　“你先休息一下，明天带你们回将军府。”

　　明河拽着他的袖子，眉头皱着，不想让他走，但是不行，不舍也不行，陆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也不是伤心的时候。

　　“好，带着祖母一起回家。”

　　-

　　明河迷迷糊糊的入梦，是她和陆离。

　　只不过在梦里，她好像有很爱她的父母，而且她和陆离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梦里的她脸上每天都是开心幸福的笑。

　　陆离推着她荡秋千，可是美好的画面没有维系多久。

　　场景一闪，是满地鲜血的皇宫大殿。

　　场景转换的突然，明河有些惊恐的看着。

　　她躺在陆离怀里，血红的嫁衣，滴答着鲜血。

　　相交的手里，是一块完整的玉。

　　“阿圆！”

　　明河只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便惊醒过来。

　　“阿圆？阿圆？”

　　是陆离的声音。

　　“阿圆，我们带祖母回家了。”

　　明河还没有从梦里缓过来，目光呆滞的看着陆离，很难将眼前的人与梦里的人联系起来。

　　陆离大概一夜都没有睡，脸上的憔悴显而易见，弯腰站在明河面前，皱着眉头，带着明显些担心。

　　明河看向他，好久才发出声音：“好。”

　　两人换上白色的孝衣，扶着老太太的棺木一路到将军府。

　　恍如隔世。

　　明河好几天都没有回到这里了，看着熟悉的场景，心底突然泛酸，他不过是离开了几日，但是祖母呢，已经七年没有回来了。

　　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心心念念要回来的地方，到最后都没有再回来看一眼。

　　……

　　葬礼办了七天，陆离几乎没有休息，祠堂那边离不开他，又卡上明河毒发。

　　两边都离不开他，只能一趟一趟的来回看着，明河这次毒发格外严重，大概也是因为祖母的离世让她郁结于心，伤到了身体。

　　一直昏昏沉沉到祖母出殡那天，明河才有了点意识。

　　“陆离……”明河看着陆离憔悴的样子，一口气堵在心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他的祖母，她说不出让他不要守孝去休息的话。

　　倒是她，仗着毒发，就为祖母收了一天孝，她真的对不起祖母。

　　明河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说不清楚的感情，心疼，伤心，愧疚……五味杂陈的窝在她的心里，难受的紧。

　　“哭什么？”陆离上前抹掉她的眼泪，他向来见不得她哭。

　　他一开口，明河才发现他的声音如此嘶哑，像在沙漠走了许久，没有喝到一滴水。

　　明河抱住他的腰：“陆离，对不起，你那么难过我还没有陪你……”

　　陆离眼底乌黑一片，他没觉得累，只是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担心着她，看着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了无生机。

　　他现在一无所有了，只有怀里的人了。

　　陆离紧紧的抱着她，生怕不注意就失去她。

　　天光熹微，陆离为明河绑好披风，早上的天还有点冷，怕她着凉。

　　“走吧。”

　　陆离牵着她的手，两人相携走出去，以后的路，也是要一起走的。

　　大概是上天怜悯，今天的阳光非常好，暖洋洋的，好像要为天下人都洗去一身污秽。

　　祖母在宫中多年，多年不曾见过宫外的太阳，前几日和明河聊天时，还说过，等回家了，一定要让明河陪着踏青，晒晒太阳，看看春天。

　　可是一切，都没有机会了。

　　陆家辉煌，祖坟在山上，松柏环绕，临江而立，风景极佳。

　　明河陪着陆离跪在墓前，陆离一把一把的烧着黄表纸，只是沉默着，明河就能感受到他无尽的悲伤。

　　他不曾抬眼，因为入目之处，是他的祖父，父母，叔伯，他所有的至亲之人。

　　至此，闻名晋朝的陆将军府，只剩他一人。

　　…

　　一行人下山的时候，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浑圆的太阳悬在江上，磅礴的余晖一半散落在江面上，映出一片红江。另一半散在郁郁葱葱的山上，为绿色打上一层光，似是要照亮他们的路。

　　周围一片肃穆，徒步走到山下，陆离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上车吧。回家了。”

　　明河看着他，突然想起那个梦，如果他们真的是彼此相爱的人呢？

　　她不知道。

　　陆老太太的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打破了所有的计划。陆离从大理寺安然回来，皇上也没说什么，太子也没有动作。

　　明河借着陆离的力坐进马车，过两天再说吧，这几日她想好好陪陪陆离。

　　陆离闭着眼睛休息，这几日下来，又明显消瘦了许多，青青短短的胡茬冒出，再加上他下颌线凌厉如锋，棱角分明，莫名给人几分不近人情之意。

　　明河握住把守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背上，陆离没有睁开眼，手掌翻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握的很紧，明河挣扎了一下，又放松。

　　任由他紧紧握着。

　　太阳西斜后，就落得很快，还没有回到将军府，天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两个人几乎一天没有吃饭，一回府陆离就拽着明河的手回了光扶殿，依旧一句话没有说，明河迟疑了一下，也就随着他去了。

　　光扶殿早就备好了吃食，陆离拉着明河坐下。

　　“吃点吧，一天都没吃了。”陆离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好，明河看着他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碗筷。

　　“一起吃点吧，祖母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明河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苍白的拉出祖母。

　　她知道，陆离是因为没有见到祖母最后一面，而在自责，是他疏漏了。

　　他，应该很难原谅自己。

　　如果他不曾同意晋秉文，那祖母就已经从宫里出来了。

　　“将军，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明河一直没有动筷子，看到陆离这个样子，只能犹豫的开口。

　　陆离抬眼看她，只是双目无神，比她刚来将军府时还冷漠。

　　“想说就说。”

　　“我觉得……我觉得祖母的事，应该另有原因的。”

　　明河没有夹菜，只是双手无意识的捏来捏去，像是在害怕陆离不相信她。

　　“祖母那天精神挺好的，我……我在她睡着的时候去了一趟皇后宫里……”明河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陆离的表情，看到陆离听到这里眉头皱了一下，明河又飞快的开口：“我是去皇后宫里问……”

　　明河就觉得，一个人是不能撒谎的，说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

　　明河无奈的闭了闭眼，自我放弃般的继续往下说：“我的人查到大皇子可能和百里楼有关系，我怕他对你们不利，所以去了皇后宫里，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问出什么，祖母就出事了。”

　　“还有就是，我去见你那天晚上，有个丫鬟在我饭菜里下了毒，对！那个丫鬟…！”

　　事情发生的太过紧急，以至于明河直接忘了那个人。

　　陆离把舀好的汤放到明河跟前，抬眸就对上了明河亮晶晶的眼睛。

　　“那个人……”

　　“将军，李嬷嬷求见。”

　　陆离刚开口就被门外景西的声音打断。李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人，几天前陪着祖母回来的。

　　“进来吧。”

　　明河把眼神收回来，看着自己跟前的汤。

　　“见过将军，夫人。”

　　才几日未见，明河险些没有认出来眼前的人。

　　李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生活待遇自然没得说，现下老太太突然离世，看来对李嬷嬷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不必多礼。嬷嬷是有什么事吗？”

　　李嬷嬷从小呆在老太太身边，也算是看着陆离长大的。

　　“奴婢想自请离府，我年纪已大，留在这将军府也无事可做，将军也已经可以管家了，老奴……”

　　李嬷嬷是真的忠于老太太的人，无论是宫里还是在将军府，她留在这里的唯一精神支撑就是老太太，现在老太太已经离世，她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徒增伤悲。

　　“嬷嬷要不留在我身边，相处几日，我与嬷嬷多为投缘。”

　　嬷嬷一生无子无女，离开了将军府也无处可去，明河不忍心老太太的人就这样流落在外。

　　“将军觉得呢？”

　　嬷嬷欲言又止，明河又看向陆离，她觉得陆离应该也不想嬷嬷离开的。

　　陆离懂她，点了点头：“我觉得嬷嬷可以考虑一下陪着夫人，若让你此时出府，我怕祖母大概会怪罪我的。”

　　陆离开口，嬷嬷也在思考，她看着明河，又想起老太太生前颇为喜爱她。

　　“不如嬷嬷再考虑两天，这几日我与将军也忙着，没有照顾好您，你在将军府好好休息两日。”

　　嬷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嬷嬷这一打断，饭菜也都凉了，本来两个人也都没有胃口吃，索性让他们直接撤了下去。

　　“将军早日休息吧，祖母的事也不急于此时。”

　　明河起身想要回风月阁，又被陆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