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朝暮归

10、初雪

　　“哇，下雪了。”

　　在下午第二节课过后，初雪来临。

　　南城刚现的秋色，转眼就被雪抢了风头。不过这雪并不大，兴许只需几个小时，雪就来无影去无踪，销声匿迹了。

　　正因此，同学们反而异常珍惜。

　　“言言，一起赏雪去吧。”

　　刚打铃，沈遥就拉着温言往外跑。

　　她俩兴奋地在外面小亭中看雪，俩人乐在其中，别有一番张岱前往湖心亭看雪的意趣。

　　“遥遥，你听过一句话吗？”温言打破沉寂，“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倚靠着亭子的圆柱，远远望着教学楼门口赏雪的学生们。在茫茫人海中，她总能一眼认出那位少年。

　　少年许是人间的一缕光线吧，总能在平凡之处，在多人之地，时时散发光亮，而这光亮自然是虚设，只是人们心中的少年不同，一眼万年的人也就不同了。

　　温言不动声色地望着，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在众人之中，在一致目光之中，注意一个人，真的太难，太难了。

　　可沈遥一时没反应过来：“言言，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回去吧。”

　　漫漫秋冬，有一人心悦即好，极好。

　　转眼，一年一度的元旦汇演在众人企盼中如约而至。由于这是初三年级的最后一次汇演，学校特将初三的元旦汇演安排于报告厅举行，此次汇演规模宏大，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兴趣，踊跃报名的人也不少。

　　但这热闹并不属于初三（十）班，不知是因为班里有艺术细胞的人过少，还是个个都以学业为主，竟全班只有两三个人举手报名。

　　经过班主任的一番无用选举，定下了两个节目，一个是唐白沚的独舞，表演《天鹅湖》，另一个则是两位男生的唱歌+吉他弹奏。

　　在这不得不提，唐白沚自六岁开始学芭蕾，至今已十年有余，里里外外获得的奖加起来，够摆满一个讲台，上台表演的经验更不用说，因此，吴老师是抱有十成的希望，本班会拿下一等奖。

　　“近几天，就辛苦本次参加表演的同学了，你们可要学习和练习两手抓啊。”

　　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告诫着，只听取台下议论声一片。

　　“舟哥，唐白沚跳芭蕾老厉害了，你确定不考虑一下同意她的表白？”

　　虽是隔着一整个过道，却丝毫不妨碍苏子憧的远程交流。

　　他嬉皮笑脸地看着许扁舟，却直接被许扁舟一个冷眼压去，见状，他也只好耸耸肩，一脸无奈的样子。

　　在初三全体学生的期盼下，元旦汇演这天可算是到了。

　　其实倒不是特别期待看表演，迫于中考压力，学生们只是想找个可以不动笔的闲暇时光，看看台上的同年级学生的表演，通俗地讲，就是“一饱眼福”。

　　初三（十）班可谓是积极响应学校通知，竟是到达报告厅的第一个班。

　　刚到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的热门音乐，一下就将冷清的报告厅暖下来，处处洋溢着跨年的喜悦。

　　“初三（十）班已经到了？好！”

　　教导主任正调试着话筒，又忙着招呼他们就坐。

　　在一番安排下，他们班也找到去向。

　　见前排的女生已经落座，队伍刚好断在温言这，“来，你们就坐男生那排剩余的位置吧。”随老师的一声令下，她便朝那走去。

　　刚想走进去时，她突然顿了顿。

　　由于班上要表演的人去后台准备了，以至于个子高的许扁舟占了男生队伍的末位，这也意味着，温言将坐他旁边了。

　　这份喜报来得猝不及防，“言言，上！”

　　沈遥见状，不禁催促道。

　　许扁舟有意无意地朝她们瞥了眼，温言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坐过去。

　　但这毕竟是唯一一对男女邻座，她内心还有一丝纠结，直到教导主任的一句“都坐满噢。”

　　她这才理直气壮些。

　　她原以为，同许扁舟坐一起，她肯定会有些许紧张拘谨，却没想到，竟是这么的不适应！

　　出于内心的紧张，她根本不敢向许扁舟瞥去，只能用余光来关注着他，而许扁舟，似乎并不顾忌这些，大胆地打量着四周，这反倒把温言整慌了，内心嘀咕：我侧颜应该还行吧，诶我这样坐会不会有点驼背啊？

　　总之，此时此刻，温言的心理活动别提有多复杂了。

　　随着各班的入场，厅内的声音愈加聒噪，这反倒让温言内心的慌张淡却许多。

　　骤然，头顶的灯从前向后陆续熄灭，舞台的灯光又突然打开，一系列装备开启，将舞台装饰成云雾萦绕的仙池。

　　“哇。”温言不禁感叹。随后又怕刚才那声太响，于黑暗中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许扁舟，不料，舞台上的灯光正好洒在她们那几列，许扁舟将她的注视尽收眼底。

　　温言显然是被吓到了，她原以为在黑暗中应该看不到什么，谁知，还是被发现了。以至于她不敢再靠近他，默默地朝沈遥靠近些许。

　　幸亏她身板小，与许扁舟的距离感是牢牢把握住了。

　　今年的表演确实是精彩纷呈，再加上她们这最佳观影位，看得可是津津有味。

　　不论是古色古香的民族乐合奏，还是激情四射的舞蹈串烧，又或是婉转动听的歌曲独唱，都纷纷惊艳了在场的各位。

　　“言言，下一个就是唐白沚的芭蕾表演了。”

　　沈遥在旁边轻声提醒。

　　“哦。”她浅浅一应。

　　随着台下人的掌声，舞台幕布逐渐消失，映入眼帘的女生身着白色芭蕾舞裙，头发两侧以羽毛相点缀，正侧卧在地面。她阖上的眼睛突然张开，灵动地眨了眨，像极了一只刚苏醒的白天鹅，高傲，美丽。

　　她双脚踮起，在舞台上随音乐舞动，一次次的转圈，又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使众人痴迷。

　　温言也看呆了，心想：在艺术领域，她绝对碾压我。

　　她正看得入神，心中突生一想法，便往旁边瞥了眼：原来，他也被唐白沚的舞蹈吸引住了啊。那他会不会为自己当初的拒绝后悔呢？

　　温言内心无缘故地一揪，强烈的自卑感往外不住地溢出。

　　自幼时起，温母就十分注重对温言的兴趣培养，但从未有过让她学乐器，学舞蹈的打算，更多的是偏文学方面的培养。

　　至今为止，书法，国画，围棋，对诗这四项已是炉火纯青的境界，家里的书房便堆满了温言数不尽的书画作品，获得的奖杯证书更是被光荣地展示在书柜上。

　　但在这快节奏的时代，这些特长不足为道。

　　想到这，温言不禁叹了口气。

　　“算了，这些文艺汇演，本来就与我没有关系。”

　　她自我安慰。

　　见表演结束，她便索性偷摸出去上个卫生间。

　　表演完毕的人要返回原班级的场地，因此，刚下台换完衣服的唐白沚，就立刻朝本班赶来。

　　沈遥见状，感到不安，急忙将自己外套放在温言的空位上，谁料，还是慢她一步。

　　唐白沚扫视了一会儿，见许扁舟身旁的位置空着，便立刻占下。

　　“你。。。”

　　见唐白沚忽视了她刚才的举措，沈遥不禁恼怒。

　　“我看到这空着，便坐下喽。”

　　她双手一摊，轻飘飘道。

　　“唐白沚，这里有人了！”

　　沈遥仍好声好气地提醒道。

　　谁料，她分明是不把沈遥放眼里：“你就体谅一下呗，我刚上台表演完，不想找位置。”

　　“这是温言的位置，你要坐大可以去后排，或者，你使劲扰乱厅内秩序，被校长注意。”许扁舟开口，用余光注意到刚开门进来的温言，继续道，“你还不快走？”

　　他冰冷的语气似是吓到了唐白沚，又顾忌到场合，她只好硬着头皮，悻悻离去。

　　随着温言落座，气氛又恢复原样。

　　“言言，可惜你刚才没看到。”沈遥神秘兮兮地感叹。

　　“啊？怎么了？”

　　“刚才唐白沚要坐你位置，结果许扁舟不肯哦，感觉他好像生气了，语气超级冰冷。”

　　“看来他不喜欢有人追他啊。”温言小声嘀咕，心想：看来，我要把这场暗恋好好埋在心里。

　　转眼间，满满的节目已所剩不多，此次汇演即将结束，接下来这节目，温言倒十分感兴趣。

　　节目单中将此取名为“纸墨传情”，温言便猜测能一睹大师名作。

　　可令她震惊的是，这竟然还是个互动节目，需要请同学上台写书法加以配合。

　　眼见那位老师快将手中的一卷山水画作完，主持人便道：“现在，我们需要台下一位同学的配合，对此画题诗，请大家踊跃参与。”

　　话音一落，场内却出奇安静，无一人举手。

　　主持人一阵尬笑，只好点名：“嗯……就我对面的初三（十）班吧，你们选一个人上来题诗如何？”

　　她这一说，班里的知情人士纷纷举荐温言，而这声音，自是被主持人尽收耳里。

　　“既然如此，就请温言同学上来吧。”

　　此时此刻，温言的内心像是加速跑那般跳得猛烈，这消息，让她始料未及。

　　在如雷贯耳的掌声下，她只好默认答应，走上舞台。

　　虽说紧张还是有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现场发挥。

　　在大屏幕下，她毫无怯场的表现。只见，她提笔，蘸墨，看着眼前画卷上的小舟，以及春意盎然的山川，雨水，心生一诗，在纸上题道：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而后，又放下毛笔，向台前走去，解释道：“这出自于唐朝诗人韦应物的《滁州西涧》，以此句来描绘老师所作的春景图，再合适不过。”

　　台上的作画老师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顿时，台下掌声四起，温言内心的不安已经灰飞烟灭，心想：我这算是在发光吧，许扁舟，你瞧见了吗？

　　2021年12月31日多云
　　许扁舟，你看见我在台上的表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