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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异人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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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便有炁生股掌,孕天地之间,杂然百态赋流形。
倘若把人的身体当做容器,那炁存储在身体里便是有容量的。有容量,就意味着会用尽。而炁用完了,会如何?
炁体源流,术之源头,是将炁与自身同源而流,即:拥有无限的炁,同时又可运用炁修复自身的损伤。
但这种手段的最高境界他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学得会?所以现在的他,是由体内的元婴来作为中转站。
倘若……再给他十年时间。决战发生在十年后,等他和体内的元婴完美融合在一起了……
可惜,没有如果。
王也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交心,“遗言留到死前再说。”
天黑黑,明日尚早,他们都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彼时,是晚上七点一十一分,徐三和徐四驻守第二道防线,眼见山道上有车蜿蜒前行,压力甚大。
二壮在通讯器里道:“东面和北面都守不住了!我让他们全都撤到山上二分之一处重新布防!三哥、四哥,接下来,你们就是第一道防线了!要是你们也守不住,全性那群疯子可不管人的死活!”
晚上七点三十二分,张楚岚他们跋涉到达凤山洞。
洞口黑黢黢,里面毫无光亮。他们站在外面,面面相觑,还没有所动作,曲彤就听到声音,从里面走出来迎接他们了,“来了?我们八奇技的后人,新的三十六贼,几乎都齐了。”
说实话,很诡异。
尤其是在王也下意识嗯了一声。
张楚岚默然。风正豪他们也没说话。倒是王震球撩了把头发,进行了反驳,“谁跟你一伙的?我可不是反贼。我们几个是听从公司的命令,来抓你的。”
朝小树也气愤,“对!老巫婆!专门拉人下水!”
“哎,小孩儿,别乱说话。”傅蓉一巴掌拍到他头上,“有点礼貌,人家是姐姐。不过你后面那句话我倒是赞同。”
曲彤但笑不语,“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我所做这一切,无愧于心。你们来这里,就不想先听一个故事吗?”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竟都有些愕然。
她早已准备好?
所以从容以对。
那她的目的是?
这几个想法,不约而同的浮现在了他们心中。
在这相继而生的愕然中,他们的沉默被无限放大,只有彼此间的眼神在不断交换。最后,是张楚岚故作犹豫的开了口,“甲申之乱吗?”
对此,曲彤冷笑,“难不成,你们还有更想知道的?”
“确实有一个。”他立马接上话,“你谁啊?”
“我是谁?”她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斜眼看向他和吕良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和吕良,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瞬间,吕良的背后窜上来一股凉意。但他还是强装镇定的推了下眼镜,保持住了声音的平稳,“按辈分,我该叫您一声姑奶奶。”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就连王也都挑起了眉头,觉得意外。
唯一不意外的可能就只剩张楚岚了。他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你是,端木前辈被吕家抓到后,和当时的吕家家主屈辱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
这是从吕慈的记忆里抽取出来的答案。但在他的记忆里,当年,这个孩子虽然一出生就被测出自带先天能力,却被端木瑛寻机杀死了……
“这件事让当时的吕家家主意识到,想要通过生育传承让吕家获得双全手的能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改变了策略。通过吕子仲威胁她……”
曲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段被吕家隐瞒已久的真相:“但这不是她屈服的理由。她的小先生,你们不是也知道吗?哪怕不知真相,肯定也是愿意为了她而死的。她败在了大义面前……”
“当时吕家威胁她,倘若不把双全手交出来,他们就拒绝抗敌。”张楚岚接道:“堂堂吕家,怎么可能不会率先为人师?为一技之长而受万世唾骂?但她赌不起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赌?谁敢去赌?
这可是竟然有脸说出这种话的吕家!
众人震惊又愤怒。
在这样的沉默中,吕良感到屈辱。
为这样的姓氏。
也为这样的名字。
“她用自己的身体,生育出一个怪物。这个怪物不像人身上的任何器官,却拥有完整的脉络。她把这个怪物交给吕家,让他们吞服掉,用炁孕养在自身体内,这样,双全手自然就能习得,甚至成为他们对外所说的先天异能。”
“双全手成为了明魂术。”吕良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颤抖着手,又推了下眼镜,“失去利用价值的端木瑛死在了悬崖下。那个她杀死的孩子……因为双全手带来的可怕治愈力,在短暂失血休克后活了下来,被人捡回去,抚养长大。”
“是啊。”曲彤轻飘飘的承认了,“长大后的孩子将双全手运用得出神入化。但她的脑海里却一直有几段多余的记忆。为了探寻这几段记忆的来源,她苦心孤诣多年,才查明当年的真相。”
“她背负了血海深仇,与吕家不死不休。”脑子越来越昏胀,张楚岚握手成拳,悄悄掐住自己的掌心肉,接道:“王并吞服了吕子仲老爷子,她也要王家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在弄清楚我的身份后,你们是想问我,我的仇不是报完了吗?那我现在是在做什么?是吗?”曲彤问他们。
无人答话。
这里寂静得可怕。
甚至能听到山下传来的骚动,山洞里炉子中炁流运转的声音。
“因为,我姓曲啊。”她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她冷眼看向张楚岚他们,用手把自己的脸捂住了。
她姓曲。她知道自己不被母亲承认,所以不姓端木。但她也不愿承认父亲,所以也不姓吕。她姓曲。
她脑海中那几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是端木瑛在杀她前传给她的。
“吕欢,是被你杀死的。”吕良痛苦道:“她死在悬崖下,和端木瑛当年死在一个地方。她的死,拉开了吕家灭亡的序幕,也拉开了我们查找甲申之乱真相的序幕。”
“自然。”透过张开的手指,曲彤冷眼看向他,看向他这副丑态,“痛苦,大家一起承担,不是更好吗?我们这些八奇技的后人,招来了这么多的血雨腥风,今日也该有个了结了。”
“那你想怎么了结?”风正豪问她,“现在时代清平,我等该讨的恩怨,不是都讨完了吗?”
“没有!”曲彤驳斥,“当年她为什么会被吕家抓住?她是去向吕家请求支援的!吕家视而不见!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家国危难,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都是一坨屎!我从不相信人心!张楚岚,你爷爷为什么会去唐门,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当年背信弃义的那些人,都该死!就连我们,也该死!”
“你们凭什么该死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谈连坐诛九族?”王震球对此不屑,“不过你确实该死哈,这点我不反驳。”
眼见他还要继续说下去,风正豪打断他,“球!少说两句。这事儿不对。”
不仅不对,还很不对。
王也叹气分析,“依照她现在的说法,当年他们谷中结义,多半是为同仇敌忾……这的确能说通很多事。国难当前,门派、立场,皆是小事。”
不然,三十五个青年才俊,其中不乏名门正派的中流砥柱,为何要跟一个受天下唾骂的搅屎棍搅合在一起?
仅仅只是钦佩他的人格魅力?仅仅只是为了探寻无上之道?就算有一两个头脑不清醒,也不至于整整三十五个人都变得昏头昏脑吧?
“会长,你肯定也想过这个问题吧?”王也看向风正豪问:“您的先辈真的是为了求生才把名单供出去的么?”
如果不是呢?
如果……说出名单,是为了向他们证明八奇技的出现,证实他们已经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了,可以团结各方,共御外敌呢?
他们当年的目的是这个。他们之中没有人背叛。他们出谷,通过檄青联系,共谋大事。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在和其他门派合作的过程中……或许是他们所展现出的手段不同于寻常功法,过于震撼……引起了外部的觊觎,反而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但外面的窥伺,很可能不是主要原因。这无法解释龙虎山这样的名门大派对此坐视不管。所以,我推测,还有一个原因。言论。”
本就风雨飘摇,倘若,这时候出现“不知畏,窥天,天将破,国将亡”的言论……
一边是甚嚣尘上的舆论,一边是千疮百孔的祖国,大家一面抗敌,一面四处躲避追杀。在进退维谷中,他们最终由‘义’,变成了‘贼’……
在这样的人心惶惶中,精妙的八绝技先后现世,更像是要坐实言论一般,变成了烈日下的一点星火,只需要一份口供,就展现出了燎原之势……
所有人都可以打着大义的旗号追杀他们……
内忧外患,初心不在,只剩东躲西藏。这数十年来,十七或许是羞愧于当年的软弱,没能陪大家一起共度难关,所以面对宝宝,他仿佛见到了当年的四哥……他一心求死……
这让陆玲珑和陆琳愕然。陆玲珑更是问:“我们四大家……”
“该死的都死了,不是吗?”曲彤冷笑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王震球,“公司不是也要承担杀害王家家主的后果吗?”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吗?但这又关公司什么事?”王震球无奈耸肩,“单我这个王姓,就能承担了啊。不就是背个锅嘛,跟谁没背过似的。”
“这种推断,的确能解释很多事……包括我爷爷为什么说自己是甲申之乱的余孽……”脑袋又开始昏胀了,张楚岚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慢慢说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恐怕到最后,他们也信以为真了,自觉无颜见众生……”
所以,这八绝技,是不应该,也不能传给后世的……
“但还是无法解释一个问题。”他暗自将手心掐得更狠,又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点,“无根生呢?我们的推测里,少了无根生的影子。”
对此,王也没法回答。他看向了曲彤,目光悲悯,“我想,你应该知道。”
但曲彤却冷笑,“王也,你到底推出了多少事呢?”
见他错开目光,她又呵笑了一下,偏头去找冯宝宝——在锁定住宝宝的位置后,她忽然变得柔软了,就连声音,也都轻了不少,“宝宝,那你还记得,你爹当年做了什么吗?”
张楚岚错愕。
宝宝则捶了捶发胀的脑袋,有些痛苦的摇头,“我不晓得。我还是想不起来。”
见此,她从指尖凝出一抹蓝色的炁,展示给她看,“你44年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是不是?在我这里。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遗产。”
宝宝瞧见了,作势要过去。
这一刹那,就这一刹那,张楚岚的脑子里有一道花火闪过,他想明白了,“曲彤!你骗她!”
他吼出来,毫不犹豫的把宝宝给拉住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重重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无根生,冯曜当年……宝儿姐……”
他怕自己失去意识,紧紧握住了宝宝的手,不让她离开,“宝儿姐的记忆不是端木瑛在被抓之前无根生让她删除的……她也不会把记忆……留给你……”
就像,吕良把他从田老那里获取到的记忆抓给他之后,又删除了他与自己接触的一切记忆一样。吕家得到双全手,又怎么会只限双全手?他们肯定在端木瑛死后,抽取过她的灵魂。
宝宝这么多年都没有暴露,就只说明了一件事:曲彤之前也没查到宝宝!吕家更是不知道宝宝的存在!
体内的元婴越来越闹腾,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他尽可能的说清楚最后的话,“是、神明……灵……你、你……需要……宝儿姐……身……”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元婴从他嘴里蹦出,开始张牙舞爪的向四处张望。
变故突生,众人措手不及,王也忍着心上传来的绞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揍去了他腰上。在元婴带着他的身体向左躲避时,抓住他的左手顺势向前推,同时自己也转身与他同方位,勾住他的脖子来了个漂亮的侧肩摔。
嘭——
伴随着重重的落地声,王也将他压制在地上,用膝盖抵着他的下颌,大声吼住想要过来帮忙的众人,“都不要动!闭炁!”
说完这话,他两眼冒金星,也顾不上元婴的挣扎,几乎是凭借本能了,运炁于手上,掐住元婴的脖子,把它硬生生的塞回了张楚岚体内。
元婴入体,炁与身再度相融,张楚岚突然醒了过来,如溺水之人,大口呼吸着。
但王也依旧压制着他,见他瞳孔有神,才卸力似的将他放开,瘫去一边大喘气。
“秽土转生?”曲彤冷眼看着,若有所思,“共生的极致,居然真的是共享一切信息?”
“随便你怎么说……”他汗如雨下,在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这不多亏了您么?”
心上又是一阵痛,像刀割,他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弓起了背,想减轻点痛苦,“你现在,甚至可以把我看做是周归余的分身。这笔买卖对你来说,不是很划算吗?”
听此,她嗤嗤笑了出来,“说真的,王也,张楚岚的炁体源流,触及炁之本质,是该他痛苦。但你么……”她真的笑得很开心,“神明降世,原来你真的和神有关系!”
这时候,是晚上八点零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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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回晚上七点五十二分。
看着下方被照得仿若白昼的道路,乌泱泱往山上奔来的人群,徐四叼着根茅草给任菲打电话:“听说董事会和洪商会达成了新合作?”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通知你?”任菲率先问出他想要问的问题,听他气急败坏,懒得进行安抚,“印章送来得很及时,刚达成的。”
“哦哦?”
“五五协定永远有效,国内外永远休戚与共。从现在开始,徐四,你们要协助洪商会处理苍山上的国际战场局势。”
“喂喂喂,董事会墙头草得太厉害了吧?我记得今儿下午还跟我们强调,要优先抓捕曲彤,不要去管那个周归余。”他吐槽,“怎么着?洪商会那边给你们施压了?”
对此,任菲:“……”
“之前不过是自身难保才出此下策。现在董事会权利得到保证,自然要投桃报李。别忘了,当年国内艰难,他们帮了不少忙。”
“行行行,就你们识时务。要怎么做?”
“洪敬安会带领两支二十人的小分队赶到你这里。你只需要配合他保证他们那位王安全上山即可。”
“什么鬼?”他不可思议,想再跟她确认一遍,却被她挂掉了电话。
我去,这个女人怎么还是这么可爱?他吐掉茅草,朝徐三吐槽,“他们那个王,就那什么周归余,不是在苍山上待着么?难道要派人上去把她请到这里来?”
“也许你只需要配合洪敬安行动就行。”徐四监听了他们的电话,清楚他在问什么,无语回他。
“他指哪儿,我打哪儿啊?”他还是搞不懂,“而且,这哪有什么国内战场和国际战场之分?都只有一群疯子。”
彼时,二壮紧急调用了无人机,正驱动它们飞到山林上空进行照明,方便林中巡逻,并简明扼要的通告各方:
山顶上有弑神阵,想死的就上去!
他听着这气急败坏的嚎叫,颇为烦躁的挠起了耳朵,“二壮这玩意儿也是,这暴脾气跟谁学的?”
“也不能说她说错了。”徐三对她这破罐子破摔的行为不允置评,只讲了一个事实,“的确有部分人知难而退了。”
“但不是还有敢上来的么?”他翻白眼,按下通讯器发出通知:“诸位,撤吧,半山腰汇合。剩下的都是犟脾气,硬骨头。让全性活动活动筋骨。”
公司作为第二道防线,陆续撤走了。
上山的人众口相传,欢呼声开始在山野中响起,此起彼伏。
夏柳青觉得离谱,呵呵笑着,“公司怕损失过多,就让我们来挡?”
“别废话,夏老头,涂君房和丁嶋安他们都已经到了。”二壮在通讯器里催他,“你还想不想让我帮你追金凤婆婆啦?”
“你这个小妮子。”夏柳青拿她没办法,“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该把窦梅、高宁他们也叫上来。”
对此,二壮:“呵。”
“他们来了啊。”她语气幽幽,“他们那手段,混在人群里,不是更有效果么?”
这下,就轮到夏柳青啧啧称奇了,好奇问她:“你使的什么手段?”
“你忘记我会大罗洞观啦?”她笑眯眯的,“惜命的人最看重的不就是自己这条命么……”
一时间,夏柳青:“……”
黑幕已经彻底笼罩大地了,天上没有一颗星子。气象卫星图像显示,在这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山顶上空形成的螺旋层云已经向外扩张了约三千米。
苍山外,持枪的特/警从警车中鱼贯而出,开始有序放置障碍关卡,进行交通管制。苍山里,上山的人们陆续收到[曜星社]的新消息:
[囚神序曲已拉开]
“不行,我们得走快点。”
“前面还有关卡!冲过去!”
“想独吞?也不看看老子的意见!”
无数声音涌进识海里,仿佛真有人群泱泱,向她气势冲冲袭来的架势,周归余被吵得烦不胜烦,从内景中醒来了。
“……”
好气。
外面这群人。
石壁冰凉,她慢慢睁开眼,适应眼前的环境。
“你……醒了?”见蓝色的炁不断从她眼角处散发出去,坐在她对面的马仙洪赶忙收回图纸,相当不自在的活动了下手腕,把话问得小心翼翼。
“嗯……”她的意识尚未回笼,声音轻轻的,“什么时候了?”
“晚上七点五十八分。很多人都上山了。”
“哦。”她垂下眼去看自己的右肩。这里,血水和腐肉混杂在一起,把她的毛衫颜色泅得很深,都快结成了块,要看不清伤口的真正位置在哪里了。
见她抬起左手,化炁为刃,将结块的毛衫部分割开,又将化脓的血肉一一挖掉,马仙洪面露不忍,问得犹犹豫豫:“你……不痛吗?”
“有你捅人痛吗?我封闭了痛觉。”她两鬓有汗水冒出,唇色也已经完全发白了,但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半分,专心处理伤口。
马仙洪愧疚,“对不起,我……”
氟锑酸腐蚀着她的血肉。当时中弹后,她虽然在第一时间用手术刀挖出了子弹,但仍有残酸与身体接触,让她不得不耗费大量炁来进行修复。
本来,用这处伤来换手术刀只差一厘米就能刺穿阿佛罗狄忒的心脏,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但谁能想到呢?还能屋漏偏逢连夜雨,来个雪上加霜的事。和普罗米修斯兄妹的战斗结束后,她会感应到洪敬安遭受生命威胁……
利用共生关系与千里之外的他交换位置,换来的结果是被这货捅了一刀,还是用氟锑酸特制的刀刃……
内脏被腐蚀的滋味,光依靠自愈,啧。
“你姐姐很厉害。她算到Kris会找到你。”
所以,早早将这货洗脑,交给他一把足以致她性命的匕首。
右肩的腐肉已经清理干净,殷红的血汩汩冒出,刚要流下,就化成了纯净的炁将伤口包裹——用来治愈她腹部那处伤口的方式被她如法炮制的用在了右肩上,这样一来,山洞,受伤,虽然梦里面的场景已经应验……
她看向自己的腹部。这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再生出来的皮肤光洁如新,与黑边的、结了血块的毛衫格格不入——老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将山顶上的人都清空后,她才开始治疗这处致命伤。而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用炁量,她不得不陷入沉睡,因此浪费了一些时间。
现在时间不多了。
她运炁将毛衫上凝固的血污清理干净,问他:“你在做什么?”
“解局。”听她问起这个,马仙洪作势要把图纸摊开给她看。
“你能解?”
“应该能。”为了方便她看图纸,他把图纸面朝她,在上面写写画画,“这个气局,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以修身炉为参考来做的。修身炉的核心虽然是由姐……曲彤提供,但炉子由我亲自制作而成,运用的是青龙赤血阵更改阴阳乾坤的原理。当时……”
他颓丧坐去地上,“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她对我说,更改阴阳乾坤过于梦幻,不如先从最基础的做起,不妨先试着运用它,看它能不能把普通人变为异人……我信了。”
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敷衍着。
“我自己做的东西,我知道哪里最容易出问题。”
哪里最容易出问题……不就是在说,至少现在,这个阵是没问题的么?
她扯起嘴角冷笑,“你这神机百炼,也算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听此,马仙洪更加惭愧,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对不起……”
她不耐烦的摆手,表示不想听。她反问:“你当初做炉子时,就没跟她说过炉子里哪些部件最容易损坏吗?”
见他沉默,她挑起了眉头,“她就没跟你说什么吗?”
“什么?”
“比如……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之类的。”她循循善诱,“就没有一个目的吗?”
“目的?”马仙洪愣住,“姐、她确实没说过……”
他绞尽脑汁的想要去揣测曲彤的目的,“修身炉制作出来,是为了给普通人更多的选择。成为异人也好,继续当个普通人也好,有教无类,天下大同……这个炉子不过是她的实验品罢了……当初确实是我愚蠢了。”
说到这里,他又颓丧起来,“痛苦才是这个世界的根源。她说得对。”
“……”
可是,仅是为了成仙羽化的话,关键不该是在她这里么?只需要全力来对付她就好了,何必还要弄出一个青龙赤血阵,造出这么大的声势呢?
她沉吟,“你姐姐这样的人物,放在乱世,便是曹操那样的人来了,也要敬她三分。”
现在这情况,恐怕连她的境况,她现在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面对她这不合时宜的玩笑,马仙洪有些没反应过来,“我……”
“Kris正在往这边赶。”她动了下身体,无意间带起了周围的炁流波动。这些空灵的、纯净的、蓝色炁体在空中飞舞,在她身边雀跃,像是一群精灵将她拥戴。
“张楚岚要不行了。”她站起来,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拖曳在地。这是,炁体充盈了她的身体,向外溢出的结果。
“我们也该走了。”她把长发理顺,从指尖凝出一点炁,化作一支玉色的簪子,将头发挽起。
“去哪儿?”马仙洪问她。
“做入阵前的准备。”
气局即将成形,她不入阵,谁入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