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一色》》北纬树

3、前尘

　　前世景帝二年九月初七晚，成将军进宫觐见于萧景帝。
　　当晚毓秀宫中，云妃静坐于书案前阅书。
　　窗边忽然传出几声有节奏的敲响声。
　　颖儿放下手中正研磨的墨块，说道“娘娘，奴婢前去看看。”
　　云妃抬了抬眼向窗口望去，思沉了一会，道：“颖儿，你且先去门口候着，有人来访便敲门以告，先不要让人进来。”
　　颖儿起身，回道：“是，娘娘放心。”
　　颖儿走后，云妃拍了两次书案，敲了三次书案后，收手望向窗户。
　　紧闭的窗户被轻轻地打开，一位一身黑衣蒙着面罩的男子轻轻跳入。
　　云妃手中的书突然有些被捏皱，微抿着唇，但来人松下面罩后，云妃捏着书的手放松下来。
　　来人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凛然的剑眉，挺鼻薄唇，气宇不凡。
　　云妃望着眼前的来人，心中只叹到，成将军早不似记忆中的翩翩少年，眼中没有了那恣意张扬的傲气，只剩沧桑与深沉。也是，毕竟世事难料，你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无忧少年。
　　成宴轻步快速的走到书案前，用仅两人可听见的声音说道，“见过云妃娘娘，请恕微臣多有冒犯。”
　　云妃端坐，定了定神，丰唇微启，柔和却又疏远的声音响起，“成将军，此乃深宫，怎可擅闯?”
　　成宴低眉，眼眸微垂，“陌...云妃娘娘，明日我便启程出征了。
　　云妃拿着书的手微微捏紧，眼睛看向一旁跳动的烛火，冷冷道：“成将军，本宫知晓，不必来此禀告，还请速速离去。”
　　成宴依旧看着陌云，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与一块令牌，放到书案上，“云妃娘娘，我已将两位身手矫健的的部下安排进入宫中为宫女，我离去你可将其纳入宫中护你周全，神武门的莫将军是家父先前的心腹，你在宫中遇到紧急之事，可前去寻求帮助，还有宫外我已安排部下在如意楼中，凭此令牌和暗号可以号令，详情我已写在信中，云妃可妥善保管或熟记于心中销毁掉。”
　　云妃的愣着看了下书案上的信封与令牌，嘴唇微微颤动，眼角发红，眼眶有些湿润，抬起头看向成宴，“成宴...，我...不值得你为此做到这种地步。
　　成宴单膝下跪，抬眸看向陌云，“你值得，我已无...亲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想要守护的人了。”说完便起身看向窗户，俊美的脸庞微侧，琥珀色的眼睛似乎点缀着一丝泪水，“此去一别，或见，或不见，深宫险恶，还望保重。”
　　陌云也随即起身，抬手道，“成宴，请留步。”随后从檀木盒中拿出一个香囊，走到成宴面前交与他手中，道：“里面有我前几日到灵隐寺求得的平安符，还装有杜仲红参等药材，西北路途遥远，可缓解疲劳。”陌云退了一步到旁边，行了送别礼，抬眼与成宴对视，微笑道：“预祝成将军早日凯旋而归，名满天下...”
　　成宴接过香囊，动了动唇，却未说出什么，紧握着的手松开，抬手回礼道：“多谢云妃娘娘，望云妃娘娘日后平安喜乐，微臣...告退。”
　　成宴说完便离去，只是翻越宫墙之时，几滴晶莹的泪珠随着黑影的翻越留在了那深红的宫墙上。
　　陌云打开窗，望着窗外皎洁的圆月，还有夜晚变得漆黑的宫墙，以及那若隐若现轻盈翻飞的人影，淡然一笑，泪珠滑下，掉落在窗边。
　　再后来成将军为云妃留下的婢女与人手帮着云妃渡过了很多难关，只是，成将军凯旋归来却还是只能见到云妃娘娘盛大的陵墓。
　　那日全京都的人都在为边关战事的胜利和士兵的凯旋归来而欢呼，而主帅成将军却在家中喝着掺杂着泪水的美酒，醉倒在桌上，手里却依然握着那个香囊...

　　陌云心中想着前世那夜一身黑衣的凛然背影，心里哀叹，自己死的时候边关已经传来了大捷，最终也是没能见到凯旋而归的成将军是何等羡煞世人的模样...
　　陌云想着想着便走了神，不知身前的人已停下脚步，一头撞上了成宴的后背。
　　被撞的人轻笑了一声，随后转过身来，歪头看着眼前对我少女，“秦姑娘，想什么呢？走路也不看前方啊?”随即拿出陌云赠予他的香囊，道：“我先说哈，这个是你之前打赌输的，可不算我救你的谢礼，所以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陌云有些疑惑地蹙眉道：“成公子.....你的谢礼家父已经送到府上了。”
　　成宴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令尊送的与秦姑娘送的是两回事，我要的是秦姑娘送的。”
　　陌云有些无奈的回到：“那成公子想要什么?”
　　成宴看了看手中的香囊，笑了笑，“日后再说如何？你先欠着。”
　　陌云也微笑回到：“好。”

　　陌云与秦父在成府用完膳后回到了秦府后已是末时。
　　陌云回到褚玉苑刚想躺下睡个午觉，颖儿便来传话：“二小姐，夫人让你到静尘室来。”
　　陌云无奈地掀开被子，换上了一套撒花烟罗衫，简单梳了一个垂髻，匆匆出了褚玉苑赶往静尘室。
　　来到静尘室门口陌云边看见秦叔母宋宛在与秦母闲聊，陌云便明白了母亲让来此的缘由，只是...倒是真不想看到秦梓意，罢了，总是要见的...
　　淡黄的留仙裙被抬起的膝盖弓起，擦过门槛，白皙的玉手握于腹前，款步姗姗，袅袅婷婷，陌云身体微弯，行礼道：“母亲，叔母。”大梁长幼尊卑，陌云不必向秦梓意行礼。
　　秦梓意从座位上起身，身体微蹲向陌云行礼，“陌云姐。”
　　陌云也向她回礼道：“梓意妹妹。”表面温和平静，可陌云内心却翻云覆海，握于腹前的手不由攥紧，秦梓意，前世你将秦家大房逼出宫外，让阿姐嫁给了残暴的萧全，将我逼至死地，这一世，我定会找出你的把柄，让你感受绝望的滋味。
　　秦母温和的笑道：“阿云，你来了。你叔母过来看望你。”
　　秦叔母转头看向陌云，温和的问道：“陌云，听闻你前日落水，叔母院中琐事太多，一直无法抽身过来看望你，不知你可好些了？”
　　陌云落座，看向秦叔母，平静的答道，“回叔母，好的差不多了。”
　　秦叔母有些紧绷地身子放松下来，坐姿也自然了些，“那便好，那便好...”
　　陌云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叔母好似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叔母与我的感情可没有这般好，好生奇怪。
　　许是自己多虑了吧，重来一世，看待他人的想法到底不一样了，陌云这样想着，一旁的秦梓意缓缓地握住了陌云的手，有些深情地道：“姐姐你没事就好，梓意在琴妃娘娘那边可担心了，只是娘娘一直监督着梓意的练习，十分上心，梓意便一直无法回家探望，姐姐可莫要在意。对了 ，琴妃娘娘夸赞我弹琴的天赋出色，赏了我好些精致的玩意，待会我与姐姐去一同观赏可好？”
　　陌云心中冷笑一声，这话换做从前的自己，自是不觉有何问题，但现在的她听这话，多少都觉得秦梓意带有炫耀的意味。但陌云脸上依旧露出温婉的微笑，“真的吗？那可真替妹妹高兴，毕竟妹妹经常待在院中苦练，可算等来了陛下寿宴的机遇，一举成名，也不枉手指上流的血了，姐姐也很是心疼的。”努力本 没有错，陌云也不愿拿此出来说事，但秦梓意一直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是天赋异禀，现在也拿此事到她眼前来炫耀，这她倒有些无法忍受了，也顾不得圣理道义了。
　　此话一出，秦梓意脸色也略显的难堪，勉强微笑地回道：“那自然是，多谢姐姐的关心了。”
　　陌云盯着表情细微变化的秦梓意，心中冷嘲一声，果真是没想错你。
　　陌云轻轻地抽开了，缓缓道：“梓意，我身体未痊愈完全，有些抗不住累，想先回去休息了，观赏之事，恐失陪了，等有机会，再奉陪。”
　　秦梓意温收起手握于腹前，温和的回道：“这样吗？那姐姐还是已身体为重，观赏之事，姐姐想要何时来都可以。”
　　“多谢妹妹体谅。”陌云起身，简单行了礼，柔和又冷淡的声音说道：“母亲，叔母，陌云有些体乏，想回房休息了，先行告退。”

　　秦家二房用完晚膳后，秦叔母到秦梓意的寝房，轻掩上门，关闭窗户后，秦叔母缓缓开口道：“梓意，母亲且问你，陌云落水与你是否有关。”
　　秦梓意皱眉，冷笑道：“母亲，你在说什么，孩儿听不懂，再说这种事情你为何要怀疑是孩儿所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