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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九章 夫唱妇随 ...

  •   玄烨脸上阴晴难定,缄默了良久,最终将铺开的纸全数抓起,狠狠揉捏撕碎。他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朕权当不曾听闻,你跪安吧。”

      容若依旧不肯妥协,再次说道:“请皇上明察!皇上若不相信,大可着人去莫题馆调查。”

      倘若玄烨派人去莫提馆一查,即便没有查出任何端倪,也会传入其他人耳中,到时候哪怕有心庇护,容若也必死无疑。玄烨见他铁了心要为顾贞观伸冤,索性喝令换来梁九功,说道:“纳兰容若以下犯上,压入天牢等候发落。”

      梁九功怔愣了一瞬,忙不迭令御林军入内将容若押解而走。容若没有任何反抗之意,顺着玄烨的意思,乖乖被御林军带走,临走前,容若对玄烨说道:“微臣斗胆,倘若顾兄有事,微臣甘愿一辈子栖身天牢。”

      玄烨一挥手,说道:“还不快带下去!”

      容若临入天牢前托梁九功想办法转告若馨,让她在家中照看好臻逸和咏薇,决计不可为自己轻举妄动。若馨不但不听劝,反倒初得消息便亟不可待入了皇宫。

      玄烨料定若馨会来跪求面圣,遂令梁九功将乾清宫合了,任谁求见都不得来通报。若馨顶着日头跪了近半日,始终不肯起身。玄烨在内寝品茗,听梁九功所述,只要自己不见她,若馨是铁了心不肯起来。

      这夫妻两倒是一个心性,当年容若为了若馨,也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如今若馨为了容若,至少也已跪了半个时辰。玄烨不便折磨一个弱女子,饮一口茶,说道:“带她去慈宁宫。“

      香炉里的香末被换下,苏茉尔燃了檀香,为孝庄布了饭菜,依言退下。孝庄唏嘘道:“这人一旦上了年纪,总是嗜睡,不像你们年纪轻轻,大清早就赶着来宫里问安了。”

      若馨面上讪讪的,弯一弯膝盖,说道:“臣妇该死。”

      孝庄淡然一笑:“这话重了,不过论说该死,纳兰容若才是真的该死,无论是欺君之罪,还是以下犯上,任何一条罪状都够他死上百回了。”

      若馨徒然心惊,定定神,从容说道:“回太皇太后,他欺君却是有罪,但一切都是为了庇护臣妇,其实那些诗词乃出自臣妇之手,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孝庄轻轻执过她的手,掰开手指瞧了瞧她的指腹,说道:“早听和硕说过你精通诗词,不像你还有那能耐,你知不知道写反词该当何罪,倘若证实,不仅你会死,纳兰一家都无葬身之处。”

      她脚下已是虚浮,踩在地上如踩在云端里,愕然张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孝庄神色平静,似唠家常一般说道:“容若的事情皇帝自会处理,这种时候,最好没有人掺和进来,否则哪怕皇帝想保,他也未必能够保得住容若。”

      听了孝庄的话,料定容若不会有事,一颗心才算落定。但是她入宫的本意并不在此,于是壮着胆子开口:“臣妇有一事禀明,皇上关押的公子并非顾贞观,不过是同他相像罢了,求太皇太后明察,莫要枉了无辜才是。”

      孝庄先是诧异,随后不由自主勾勒出一抹笑,她拍了拍若馨的手,缓缓点头。

      容若被开释后的第五日,玄烨寻了一名死囚偷梁换柱,冒名为顾贞观,于午门前斩首示众。至于顾贞观一行,则被秘密撵出了京城,这一次之后,再无文人敢兴风作浪,而容若自打出了天牢,便染了疫症一病不起。

      玄烨本意并非要令顾贞观死,不过是为了借容若的便利打压汉文人为防他们在京中煽风点火,同时阻拦容若与汉文人为伍。即便他们与容若没有多少嫌隙,但至少通过这件事,顾贞观心里有了掂量,与朝廷的人走得太近,终会害人害己,何况他也不想令容若两头为难。

      因此这一走,容若再未得过诸位文友的只言片字,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始终安好。

      几副药下去,容若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若馨时常忙得顾不上吃饭休憩,几日下来几乎力不从心。穆敏得知消息,也曾令人送来补药之类。每每宫里来人,若馨总是乘兴接旨,败兴送客。直到中秋过后,玄烨下了旨意,除去纳兰容若御前侍卫一职。

      从今往后,容若便可游戏乡间,无所羁绊了。“病情”又拖了几日,容若带着病恹恹的身子去宫里谢恩,起先玄烨曾猜疑他是作假,但瞧他的面色,确实疾病匪浅才没有说旁的话。

      如此再过了三月,临近冬至的时候,纳兰一家举家迁移。容若的“病”出奇地康复了,他携着若馨说道:“我们去一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保管比容若馨居更加惬意。”

      若馨自是猜到了去处,当下未有点破,依言收拾了行装,带着孩子,及纳兰明珠一道上了马车。

      多年未上繁景山,景致依旧未变,山青云朗之处,可闻微风簌簌拂过耳畔,若馨笑得开怀:“我总想着哪一日还能回来小住一阵子,没想到真实如愿了。”

      “我让你见一个人。”容若先后扶着纳兰明珠和若馨下马车,同若馨一道入室。一名年过四旬的男子正外在屋内的凉榻上小寐,若馨随手扯过一条毯子盖在那人身上,男子悠悠醒来,笑道:“来了?”

      若馨喜极而泣,语无伦次道:“阿玛总是不听劝,冬日里凉,怎可睡在凉榻上。”

      章海宽掀开毯子起身,说道:“饭菜已经备好,我给你们热一热。”

      若馨说道:“阿玛,我来吧。”

      “那我去打一壶刚酿好的酒下菜。”

      容若笑着拦下:“阿玛不忙,还是交给我吧。”

      纳兰明珠悻悻地坐着,显得有些尴尬,章海宽将刚泡好的茶端到纳兰明珠面前,说道:“我只是趁着不当差的日子回来收拾屋子,今晚就得下山。”

      “这样睁眼对着四面草墙的日子,亏得你能忍受。”纳兰明珠啜一口茶,茶水涩涩,欲吐又不便吐,只得生生咽下去,打量着屋里陈旧的摆设,他不禁拧眉。

      章海宽讪讪一笑,寻了些旁的话说与纳兰明珠,他却是闭着眼佯装小憩,直到饭间,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容若渴望许久的日子总算如愿,不免兴致高昂:“我来时见山里有不少走禽野兔,阿玛若不忙,晚间与我一道打野兔去如何。”

      纳兰明珠以为容若是在同自己说,遂没好气地开口:“你阿玛老了,不想闹腾了,你要愿意同她们住,我拦不着,但我忍不得,明日就下山去找揆叙。”

      容若将纳兰明珠带上山,本是为了令他断了再度入朝的心思,却不想他依旧不曾死心。欲劝又无从劝说,只要纳兰家还有一人在朝中,恐怕纳兰明珠不会就此妥协。他唯有点头应道:“那么,明天儿子送阿玛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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