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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过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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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比北方冷啊……
马车松垮地驶着,是泥泞的野路。
刚下了场冬雨,但这泥土却不冻上,轮印辗着泥,载着车上的主仆。
“到了哪?”大红色的缎袍也许是这南方乡野冬天中最奢侈的衣物了。袍子的主人拨开车帘。
“姑娘醒了,这是春城了。”颠簸的马车内竟有人能睡着,还是三个!一位近乎知天命的妇人直起腰来,刚要拍醒躺在腿上的另一位姑娘。
“让她睡吧。这路这么颠,她是怎么能睡得着的。”红袍止住了妇人。“......姑娘,咱们也才刚醒......”妇人望着红袍,红袍蓦地回头,也眨眼望着妇人,“她是如何能睡得这般死的,罢了罢了。”红袍打断这个话题,转头看着窗外。
妇人笑眼盈盈,又看了眼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
冬季中旬,这南方还未下过一场雪。
空气湿润润的,不似北方,除了雨季,几乎都是干燥与黄沙。
好像过了江一切都变了。
乡野小路上还有三两农人,背上的筐里装了些作物。
空气真好!
“春城......春城......”红袍唸唸着。若有所思,闭上眼。
忆,
“大皇子来了!还带了好多婆子和箱子!听说是来给九姑娘你提亲的!”我的丫鬟阿竹疯癫地跑来,她盼着的这对终于要成了!
“大皇子?稷哥哥?提亲?来向我?”我一时手足无措,还没插紧的簪子顺势被我拔了下来,头发又松掉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有更要紧的!他还记着答应我的事,只要这两个月朝政安定了,太子还是秦社的话,他就来提亲!
“走,快走!去前厅!”我拉上阿竹就往前厅跑。
我是真的高兴!合不拢嘴的高兴!
虽然小时相识他便是长得不算周正,在大州都称不上普通的好看,就可以说是皇家容貌较丑者。但他待我温和,有时也与我嬉闹,上进勤奋,我是真的很喜欢。
“尹相伯,相伯夫人,我知九姑娘亲生父母远在边城,但求娶之心已急不可耐,故今日特来提亲。我已禀明嫡母后与父皇,皆称善,还望相伯,相伯夫人能作为九姑娘的伯父伯母替九姑娘的父母允了这门亲事。”我在帘后看的真真切切,他也是真真切
切地向伯父伯母提亲。
两年前我和稷哥哥互表心意,他也立下非我不娶之誓。
在帘子后面的我难忍喜悦,我多想伯父能快快答应他,眼泪都替我着急的掉下来。
伯父伯母面带微笑,“大皇子可想见见卿儿?”伯母笑道,稷哥哥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听到了我的名字,心中一愣。
“可能见九姑娘?”稷哥哥一喜。
“出来吧,早知道你在了。”伯母喊我出去。
我拨开帘子,清楚地看见稷哥哥的脸,心中顿时安了不少。
我已两月余不曾看见他了,没想到再见时他还带了这么一份大礼!甚至觉得两月余我都没让人捎口信给他有点对不起他,甚是愧疚。
“别盯着未婚夫婿看呀,女孩子家家要矜持!”伯母打断我的视线,我才想起来礼仪。
“等会,未婚......夫婿?伯母,你是说!同意了!?”她还没回答我的话我便快步走上她跟前扑在她身上。
“相伯夫人这是......同意?”稷哥哥也兴奋地忘了礼仪走到我跟前直勾勾盯着我伯母,好似怕她的话不做数。
“诶诶,大皇子,不要盯着老臣夫人看嘛,同意,同意了!既然圣上和圣后都同意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相信绵九父母也会欣慰的,毕竟已经及笄两年了,是大姑娘了。”伯父也用袖拂过稷哥哥的面庞。
鬼知道我心里多高兴!难以言喻的开心!
“你们两我们是看着长大的,情投意合属于意料之中,况且能与大皇子结亲也是尹相府高攀了。”伯母捂着嘴笑起来。
自此我们两的亲事就定了,其实如果一切都还风平浪静,我仍能在明年初结婚。
尹未卿梦着,笑着,但是这只是过去。
若太子秦社没有死!秦帝不那么昏庸!一切都还是在为尹未卿和秦稷婚事做准备。
梦散了,尹未卿现在只想朝堂内能尽快选出一位储君,只要不是秦稷。这样他们就可以正常完婚了。
尹未卿不打算想了,这过了江,就是别有一番风味!
车又驶了一刻。
“车夫,停车,我想休息一下。”红袍叫停了车。
到田野路边转了转,还未曾呼吸到田中的空气,这是一种新奇的味道。在以后尹未卿会知道这是刚下完雨后混上牛粪马粪的独特香气。
“南边空气真好。”尹未卿伸展了她的身子,红色在田野中多么亮堂!
弯眉似柳,眼底很是清澈,对上阳光眼中便是阳光的颜色了。“是琥珀色”这是她未来要相守的男人告诉她的。
北方女子生出如此温婉的面容,罕之又罕,尤其皮肤还如南晋女子如流水般顺滑,甚至更甚!
她简直就是为江以南而生的!
路过许多农人。
“这快要过年了,怎的还有农人在田里,刚才见他们篓里有许多作物?”尹未卿转头问车夫。
“姑娘有所不知,自从三年前尹岁见大将军被大州派来守这边防四城,百姓的日子再不似以前苦了。将军夫人每逢年岁就会让兵士们送过节需要的物品给贫一些的农人,还从大州带了新品种作物叫人教给农人们种作,特别是经过一个神人的改良,这作物便可在冬日收成一次,再不愁了囤不够粮食了。这不,农人只用愁在年前作物还未收完呢!”车夫露出敬畏的神情。
“是父亲。”尹未卿心中喜道。
“那么,你方才说‘四城’?” “姑娘又有所不知了。本来是只有春城、圻城、康城这三城的,后来因这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军政需要,尹大将军又与南晋商议各拿五十里地作为‘一百里共域’,称之为百里城,便是这第四城。”
“一百里共域?之前听大伯说过,这样两国在外可以多称自己多五十里地,好像那时圣上还挺高兴的”心中想起大伯说的话。
“你并非圻城人,也不是哪座城的军员,如何知这与军政有关?”尹未卿眼神犀利盯着车夫。阿竹和芸姑也看向了他。
“我只是在驿站呆的久,好些事我都听过。”车夫看了看天,“快中午了,再不赶路就要在这野路上过午了,姑娘快上车吧。”
尹未卿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先上了马车。
阿竹和芸姑被车夫叫住,“姑娘稍等,我请两位帮忙收拾一下。” 尹未卿还未应答便先被阿竹夺了声,“你可知我家姑娘是谁?你可使唤不动我,若非去圻城路上王队遇袭,马车坏了......” “够了阿竹,没有的事别乱说,这八成是你梦里的吧。”芸姑使了个眼色。
“无妨,你们收拾顷刻便是。”声音隔着车帘传出。
尹未卿刚想拿包袱里的东西,看见里面多了一封信,打开:
此车被我改造过,厢底可打开躲进去。在驿站有人让我想法子岔路走,再半途将你们扔下,我觉得不妙。那天我偷听到他们说要放箭射杀你们,但似乎并不会下来查验,若他们见到车内有血迹的话,会走的。若姑娘有幸生还,朝着车头一直走就可到一百里共域,尹使公馆可护姑娘周全。保重!
车子驶出。
自从刚才休息了一会,阿竹和芸姑上车便发觉自己的姑娘表情凝重。也不敢贸然问,只得一直观察她的情绪,只是越来越凝重了。
“车夫为何要帮我,若他是骗人的呢?或许就只是个玩笑罢了,想让我信他然后拐卖我?”尹未卿七想八想,反正从哪个角度想这都是件坏事。
这封信目的何在?真的是帮她们逃离吗?
“姑娘到底怎的了?一上车就心神不宁?”阿竹没忍住先开了口,芸姑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她才发觉还是问早了。
用鼻子出了一口气,“等会你们两一定听我的,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只管听我的,最好噤声。”尹未卿握住芸姑的手,看了看她们俩。
“姑娘?”阿竹有些慌乱。“知道了吗?”尹未卿皱眉更深。她两点头,但心中却是慌乱至极。
尹未卿看出了她们两的慌张,这时只有自己冷静下来才可以解决事情。
过了两个时辰,尹未卿一直是一言不发。
“姑娘,直通圻城的路冻住了,等解冻怕是要七天啊,咱们得绕远路。”车夫拉开帘朝里看,确认包袱被动过,而且尹未卿表情不自然便在心里点了点头。
“多走几天?”阿竹问道。
“最多三天。”
“还要如此之久?”
“罢了,三天便三天,你安排吧。”尹未卿顿时不安,她想到了信上的内容,但现在不是管三天不三天的时候。
“这好端端的,路怎的被冻上了?江以南应该无冻土才对啊。”芸姑认真道。
车向另一条路驶去,这更加泥泞的道路!
半个时辰过了。
“姑娘,快晚上了,咱们临时变更了行道,还未安排到旅馆呢。这荒郊野岭的,我先去找些柴火来,你们就在马车上等着。”
“快去吧,快些回”芸姑道。
尹未卿听车夫说要走,顿时慌了,她怕这是真的。
可是一路上先是王队遇袭,再是马车坏......她没时间想了也不敢想了,现如今只能按信上说的做了。
“有人要杀我们,厢底可打开藏人,等会我们便躲进去。”她边说边在厢底摸索了一阵,很快就找到机关打开厢底。
“姑娘.......!”阿竹惊喊,又迅速捂住嘴,芸姑察觉事态紧急也皱起了眉。
“你们先进去。”尹未卿把她们两扶了下去,厢底很狭小,蜷缩着躺进刚好可以躺三个人,幸好这三人骨头架子都较小。
芸姑年龄稍大,费了些功夫躺进去。
刚要一并躲进去,一支箭从车窗射入,阿竹下的大叫:“姑娘!”
芸姑压着嗓子惊恐道:“是真的姑娘,快躲进来!”
这是一支试探箭,后面还有。
尹未卿很快反应了来,刺客只想要自己死,但即使这样准备也要做全。
立马又有几支箭来,幸好,只是手臂和脖子稍有擦伤,但还是火辣辣的疼。
“不,你们躲好,那些人见了血就会走了。”尹未卿顺手拿起箭在自己的手臂上深深划了道口,放了好多血。她怕刺客见不到车厢内有血而毁了这车,自己逃出去死了也许刺客就不会管车中人了。
“不姑娘!!”
“我得为了你们搏一搏”也是为了自己。
“姑娘!!”阿竹拉住尹未卿的脚,蜷着身子也发不了很大力。
“听我说,我跑得快一定可以逃脱的!无论是我们一起在这还是一起跑都会死!还不如选个最大生存几率的方式。记住,逃脱后朝马车头方向一直走到百里城,去尹使公馆找哥哥。”尹未卿紧紧攥着红袍。
又是一波箭,射中了尹未卿的双肩,再不理会阿竹和芸姑无声的哭喊和害怕,“噤声”一句后便跑下了车。
眼前晕晃晃的,尹未卿拼命地跑,箭还在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