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清渊》归去缘

2、初回人间不知何方

　　北堂清是被一只松鼠弄醒的，很奇怪，刺眼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折出阴影，皱了皱眉头，看向那个自来熟的松鼠。
　　天上是没有刺眼的阳光的，也不会有这种暖洋洋的感觉，这感觉令北堂清有些怀念，就这样的姿势，躺了好久。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欲望很重的人，他不在乎什么，就算被贬，除了一开始的不解震惊和羞愤，也没什么。
　　他向来如此，随遇而安。
　　莫名其妙修了仙，莫名其妙飞升了，莫名其妙被贬。
　　仿佛他的十七年都白过了，无欲无求，什么都不知道。
　　人间……除了少时下山历练过一次，就没在下山过了……修仙者无法舍弃世俗欲望是大忌，自己好像恰恰相反……
　　不如，就这机会……去人间一趟？
　　北堂清眯着眼睛，很享受阳光，他感到每个毛孔都好像打开了，像那些植物一样光合作用……
　　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一个大鹿角，一只梅花鹿睁大眼睛看着北堂清，周围一群动物，都疑惑的看着自己。
　　他站起身，伸出手摸向鹿头，小鹿非但没躲，甚至还很享受，一只燕雀胆子更大，落到了北堂清肩膀上。
　　很奇妙的感觉，仿佛与大自然合二为一，与动物们交流。
　　他歪了歪脑袋，开口询问“你知道哪里有水吗？”小鹿听见后来到北堂清身后，用角顶着他向前走，看来，自己是问对人了。
　　来到一处溪边，北堂清喝了点水，看着水中熟悉而又陌生的样貌，说实在的，很新奇。
　　他在流云峰时鲜少对镜梳妆，自己的样貌都有些忘了。
　　怎么说呢，这张脸很好看，是一眼就会惊艳的那种，双眼淡漠，和他这个人一样，一身仙气，真有些仙人的感觉，想到这，北堂清自嘲一下，仙人又如何，还不是被贬了。
　　水里的身影很瘦，腰很窄，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北堂清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灵力全被拿走封在缚灵丹中，那这样的话……
　　他伸手召来佩剑，剑鞘素白淡雅却掩不住贵气与仙气，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惊艳的，但是它周身散发的气息绝不寻常。
　　剑鞘上流光溢彩，与天外之物一同锻造，据说他的这把剑好像是一对剑，只是那把剑不知何处……
　　北堂清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握住剑柄，微微使劲，一股寒光乍现，还好，还好，流霜还在。
　　放松过后的北堂清终于想到到□□的疼痛，他好像迟钝了，背后的疼他一丝都感受不到，他用手触摸后背。
　　后背上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鲜血，反而光洁如初，北堂清疑惑不解，自己明明受了李将军七下弑神鞭，却没有任何疼痛……
　　他来不及多想，远处的城镇爆发一声接一声的哀嚎。
　　北堂清望去，那里鸟雀乱飞，显然有情况，他站起身赶去。
　　到了刚刚喊叫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人，反而是刚才自己出来的地方不见，周遭全是房屋，却没有人。
　　土地干涸，树木都没有几片叶子，有一口井，北堂清向井走去，不出所料，没有一滴水。
　　自己刚才明明从山中走来，为何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干枯至此
　　没有任何人，好像自己刚才听见的都是虚幻。
　　北堂清皱了皱眉头，神情严肃，这种情况他也没遇见过。
　　月亮不知何时挂上枝梢，明亮异常。北堂清看向月亮，不知思索什么。
　　他在村中前进，走了一段距离后看见了一座城池，城池上有重兵把守，关卡却没有人拦。
　　北堂清试探着向前走去，士兵们都奇怪的看着他，北堂清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他在走进去之前抬头看向城池上的大字——云耀国。
　　城中不比外界好多少，满地荒芜，家家户户紧闭屋门，偶尔有人打开窗户或，透过门缝观察着北堂清。
　　北堂清紧握佩剑，不敢轻举妄动。
　　在路过一户人家时，在转身时与一人相撞，对方身姿高大，肩膀宽阔有力，北堂清直直撞了进去，对方似没料到，用手把住北堂清摇晃的身姿。
　　北堂清站稳身形，抬头想感谢，见到对方面容时却愣了片刻，这人他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叶渊愣住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对方，看见对方疑惑不解的样子，他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被发现了？他跑出来可不是小事。
　　对方愣住不久便开口“多谢”叶渊也忙回“啊……啊……不谢”只是俩人的姿势不太美观，叶渊的手还搂着北堂清的腰上，两人离得很近，甚至能看见对方脸上细密的绒毛。
　　北堂清不太懂这些事，只是感觉被人掌握的感觉并不好，他稍稍用力想要挣脱。
　　叶渊也察觉到了不妥，松开了环在对方腰上的手，对方的腰实在细，一手便可搂过来。
　　北堂清对眼前之人很眼熟，但他想不起来，奇怪，自己的记忆何时如此之差？眼前俊美的人自己竟也能忘记。
　　于是，他开口询问“请问，你我二人可曾见过？”
　　叶渊也没想到对方会忘了自己，下意识反驳“并未”
　　北堂清怀疑的看着叶渊，但对方的神色太过正常，看不出什么，这可得多亏了叶渊平日里表情就不多。
　　“你叫什么名字？”叶渊忍不住问
　　“北堂清”
　　“你呢？”北堂清下意识反问
　　“叶渊”
　　二人问完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个是实在想不起来，一个是害怕对方想起来。
　　于是，北堂清为了映证自己的想法，鬼使神差的开口“我们……要不结伴而行？”
　　叶渊此刻内心纠结万分，他很心动，对方的样子很像……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答应，但是管他的呢，他又不在九重天，赵辞又管不住他，自己有什么不敢的，怀着这种逆反心理，“好啊”就出来了。
　　缘分真的很奇妙，二人见过才第二面，却都有种想和对方接近的感觉。他们将这归于缘分，殊不知是劫的开始。
　　二人莫名其妙同行，并肩走在街上，北堂清发现对方是真的很高，自己明明不矮，比一般人高的多，对方竟比自己还高了一个肩，真是高。
　　北堂清忽然被人抓住手腕拽入屋中，叶渊下意识抓住北堂清，于是二人都被带入屋中，北堂清这次又跌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他言了声谢，站稳身姿看向屋内，拉自己进来的是个少女，对方穿着奇怪的服饰，应该是当地习俗，脸色蜡黄，头发干枯，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帽子，女孩脑袋不大，顶着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滑稽可笑。
　　对方神色有些激动，拉着北堂清的手，用不太顺畅还有些磕磕绊绊的话来讲“你没，是从外面来的吗？”
　　北堂清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少女更激动了，晃着北堂清的手腕，眼角有些湿润“太好了……太好了”转身用奇怪的话喊，楼上下来一个老人，双目有些混浊，脸上皱纹横生。
　　他听了少女的描述，混浊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拄着拐杖走向北堂清，北堂清注意到对方的一只脚好像有些跛，走时一瘸一拐。
　　对方也如同少女一般拉着北堂清的手问“你们，真的确是从外面来的吗？”老者的话说的比少女利落多了。
　　北堂清再次点了点头。
　　老者的眼角也湿润了，“仙界远方来客，云耀重现之日，莲花初现之时，众生重生之期！”老者说着不押韵的话，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一旁的叶渊终于说话了“你们，似乎很在意我们的到来”他说的很肯定。
　　老者缓了回来，用还激动的话说“是的，从我年轻时，我们便听过一个传闻”叶渊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
　　“以前的云耀国，不算最强大的，但也算富足安定，人民幸福”老者的眼中流露出来向往的神情。
　　“后来，我们犯下了错，被山神责罚，连续多年未曾降下雨水”老者的眼中还有些难过
　　少女接着说“我们这里白天太阳毒辣，没有人可以承受，夜晚我们都不敢出去，会有神兽将我们抓走”
　　“于是，我们终日呆在屋内，就算出去也要做好防护，我，从来都没见过溪水……”
　　北堂清不解“水？”
　　“是的，在我们这里，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家家户户的水都来自王城中央的皇室，每三天分发，只有手掌大小。”
　　叶渊毒辣的提出自己的疑问“什么错？你们做了什么？”
　　老者眼色暗淡，有些不想回答。
　　叶渊干脆将自己腰间的水壶拿出，晃了晃，水声在寂静的屋内更明显了，少女和老者眼中流露出艳羡和贪婪。
　　“告诉我，然后，这瓶水归你们……”叶渊眯起眼睛，他的经验告诉自己，对方不会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少女有些动摇，向老者投出询问的目光，老者的唇抿了抿，他很渴，也很想喝水，但理智占据了上方。
　　“我们……不要你的水……”老者痛苦的闭起了双眼，叶渊诧异起来，他看错了？不过，他对这件事情更感兴趣了
　　老者似乎很挣扎，他叹了一口气，“我们不要你的水……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帮帮我们……”
　　叶渊抬起眉头，看向北堂清，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
　　北堂清看向叶渊，想要开口询问，叶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方知晓自己的想法。
　　叶渊很少笑，尤其是那人走后，但是在北堂清眼中，对方笑起来很好看。
　　“可以”北堂清答，老者欣慰的开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脸上是掩不住的高兴。
　　“我们当年犯了一个错……我们本可以控制住，放手的，但是……我们实在抵不住诱惑……”老者陷入回忆。
　　“当年，我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热血，想要干出大事业，我本想离开云耀国，去更好的国家见识更好的世界，但是我被我的兄弟劝住了……”
　　——回忆
　　“嘿，兄弟，怎么样，考虑好没？”一个少年问，“我还没想好呢……”另一个少年说，他就是那个老者。
　　“喂，阿哲，你是不是蠢啊！这件事多好啊，干成了你我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什么！”对方音调拔高。
　　“阿华……你为什么这么想拉我入伙？这城里的人几乎都去了，还差我一个吗？”阿哲疑惑。
　　“我这不是有好事想着你吗……”阿华的眼睛上下飘忽起来，“你到好，我想着你，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阿华话锋一转，让阿哲下不来台。
　　阿哲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阿华会这样莫名其妙。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哲微弱的声音传来“你不是这个意思！阿哲！你不把我当兄弟，那咱们好聚好散，反正不差你一个！”阿华转头就走。
　　阿哲立马拉住对方，阿华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的，我们毕竟是兄弟嘛～”阿华的目的达成了。
　　三日后，城中为他们举行了一场壮大的送行仪式，就连皇帝也随亲眷为他们送行，大皇子与二皇子和他们同行。
　　城中只剩些妇女老少，大家互相泼水祝福，洗净铅华，阿哲有些纳闷“阿华，我们这次是要干什么呀？”阿华咧开嘴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不说。
　　阿哲后来方知这一笑的深意，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们往山上走去，进入山上后大皇子和二皇子好像不和，各占据一方，大家下意识加入某一方阵营。
　　阿华拉着阿哲的手向大皇子那边走去，阿哲不解，阿华却很奇怪，从入山后一句话也不说，阿哲也不好多问。
　　气氛很诡异，阿哲实在待不下去，跟阿华说自己有急事，阿华神色复杂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阿哲来到溪边，喝了几口水，又洗了把脸，抬头看见溪对岸站着一只鹿。阿哲很惊喜，他还没见过这种生物呢，刚想拔腿走去，远处传来一声爆炸。
　　阿哲再次回头，鹿已经走了，在心里叹气，然后，溪水开始变红。阿哲吓得面色苍白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腿往后退。
　　水越来越红，染红了整片溪水，甚至还流下来了个人头！
　　阿哲这下吓得转身就跑，冷汗直流，心脏久久未能平复，他跑到脱力，倚在一棵树旁瘫坐下去，他后背都湿透了，他将脸埋在腿上，蜷成一团，吓得不轻。
　　远处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还伴着尖叫和求饶的动静，阿哲就窝在树下，不敢动。
　　他终究没能战胜内心的好奇，等到爆炸声停下后挪动着身躯去找阿华。
　　他在路上看见了无数被杀死的动物，准确来说，应该是被炸死或被用剑刺死的动物，可是为何要这样做，他们又不缺这些皮毛鲜肉。
　　他听见了两个男人争执的声音，他放慢脚步细细聆听。
　　“大哥！你到底要做什么？”是二皇子，他身着蓝衣，平日温柔的样子已经扭曲，他很愤怒，“我要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站在他对面的男人轻声道。
　　“你疯了！你难道真的想要屠了这座山吗？”二皇子震惊不已。
　　“屠山？我的傻弟弟啊，若只是屠山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可解决很多麻烦，可是啊……屠山远远不够……我要弑神！”大皇子转头笑着看着他的弟弟，他的双眼猩红，显然已经入魔。
　　“弑神？你要弑神？”二皇子的声音钻入阿哲耳朵，阿哲瘫坐在地，机械的重复着两个字“弑神……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