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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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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劲的水流将两人一同卷向暗河的中央。
温仪死死地拽住林溪,漩涡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暗潮的压力直接将两人拖向暗河底部。
她紧紧咬着牙关,拽着林溪的手也更加用力,在水里呆的时间太长,温仪几乎也快要到达极限了!她用被绑在腿上的剪刀扎向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袭来,温仪闷哼一声,细小的气泡从她的嘴边溢出。
她拽着林溪,奋力往暗河底部游去,水下刺眼的白光让温仪闭上了眼睛,她抱着林溪齐齐从暗河中掉了出来,顺着身后的水幕直直落进了水中!
温仪拖着林溪,艰难地从水中爬向岸边,她不停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将林溪平放在岸边,开始不停地按压她的胸口。
“林溪!林溪!醒醒!快醒醒!”温仪焦急地按压林溪的胸口,不停地呼唤她。
林溪紧闭的眼睛轻微地转动,她“噗”地张开嘴将呛进肺部的水吐了出来,又过了一会,才悠悠地睁开眼睛。
温仪欣喜的脸逐渐清晰,林溪用手支撑着头,挣扎着坐了起来,胸肺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大脑还残留着缺氧的后遗症,她闭了闭眼,在温仪的帮助下倚靠在她怀中,过了好一会,林溪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回暖,她嗓子嘶哑着,问:“这是哪?”
温仪歉意地回答:“抱歉,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对你解释。”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她的声音艰涩,缓缓抬头看向面前恢弘而邪异的景象,“就是暗河地下的神殿。”
林溪顺着她的话语抬头望去,只见这四周被水幕分隔开的巨大空间下,高耸的尖拱冲天而上,拱卫着中间那巨大而奇异的雕像,水幕中投下的巨大光辉让雕像的面容不可直视,这片被水幕隔绝开的空间,顺着数百级石梯将那雕像衬托得更加宏大。
林溪情不自禁用手遮住那几乎要亮瞎眼的光辉,她这才注意到,漆黑的雕像下设立着一处祭坛,在雕像的下方那些拱卫着它的尖拱底部,屹立着许许多多的石像,虽然没有这雕像的巨大,但也有着十多二十米的高度,只不过因为这雕像高达百米的宏伟,被衬托得宛如孩童。
神殿通体黑色,却并非死气沉沉的黑,而是流动的、灵活的黑色,这黑色恍若实体,从雕像身周开始向四周蔓延,林溪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那巨大雕像以及它身后的尖拱皆被黑色的荆棘缠绕着,那荆棘从雕像的身上向下蔓延着,甚至连石梯上也覆盖着密集的荆棘。
宏大,奇诡,神圣之中又带着极为诡异的死气,谁能想到这暗河之下竟然会存在着这样神奇的一幕!
眼前的景象让人心头颤栗,光是看着,便能感受到那直击心灵深处的古朴与神秘,林溪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已情不自禁地怔住了,温仪也沉默不语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林溪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神灵的存在,即使她已经见过了鬼神,见过了诸多诡异的事物,但都没有像眼前这一幕带给她过如此巨大的冲击。
只一眼,这巨大雕像的存在就会让人从心底相信,这是神迹!
唯有神!才能创造出这样强大而不可思议的景象;
唯有神!才配得上如此古老、神秘而厚重的神殿供奉。
宛如亚特兰蒂斯的水下世界,神秘而古老雕像,破损但厚重苍老的神殿,林溪仿佛回到了那个如火烈烈的蛮荒时代,血腥、杀戮、祭祀、鲜血······
一股从心底升上的敬畏与膜拜充斥着她的心,林溪注视着雕像,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冲动,神像要以鲜血滋养,荣光才能重现!
她像是失了神,抬脚迈上漆黑的石阶。
只是温仪的动作更快,她失神的眼中满是狂热,沿着石阶而上向那祭坛走去。
这时,林溪突然感觉到左手腕上的红痣一阵发烫,她的神志被拉了回来,后背生出一阵冷汗,怎么回事?!她刚才竟有一种以自己的肉身献祭神像的冲动!
林溪摸着左手腕上的三颗红痣,神情复杂,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水幕中传来异响,有人来了?!
林溪飞速上前拉过已经快要走到神殿上的温仪,躲在了神殿外面的圆柱后。
温仪不断挣扎着,林溪快要拉不住她了,她干脆一巴掌扇了过去。
温仪捂着脸,迷茫的眼睛看向林溪。
见她终于清醒过来了,林溪松了一口气,悄声在她耳边说到:“别出声,有人来了。”
还不及温仪反应,脚步声已经近了。
人应该很多,林溪仔细听着,领头的人脚步沉稳、步伐有力,像是这一行人的领头者,这是个男人。
跟在他身后的人步伐略有些杂乱,脚步声很轻,只有穿着软布鞋走路才是这种声音,林溪瞟了一眼温仪脚上的藏青色布鞋,穿着布鞋的人大概在七八个左右。
后面的人步伐相对较重,虽然比不上领头的人沉稳有力,应该穿的是硬底鞋,不过,这些硬底鞋中还夹杂着一些轻巧而细碎的“哒哒”声,脚步声虚浮无力,走路的人也许受了什么伤,所以才连路都走不稳。
林溪屏息静气,侧耳听着这些人的动作。
为首的那人停了下来,后面的脚步声也随之停下。
林溪从石柱后面露出一只眼睛,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男人正念念有词地站在祭坛上祷告着,在他身后的祭坛下方大概有三四十个跪在地上的黑袍人,他们虔诚地低着头,双手交叉贴在胸前,俯身将头贴在地面上。
被黑袍人围在中间的竟然是十几个身着白衣的小孩,他们瘦小的身躯趴在地上,凸出的脊骨透过身上的丝质白袍显露出形状,即使趴在地上也不停地瑟瑟发抖。
而祭坛之上似乎在进行祈祷的男人转过了身来,林溪终于看清对方隐藏在黑袍之下的面容——
金色的头发下高鼻深目,一派慈爱和善的长者模样。
即使满脸皱纹也依旧掩盖不住对方过分苍白的肤色,这竟然是个洋人!
林溪侧耳听着,却发现这人的嘴里一直叽里呱啦地念着一大堆话,这说的还是英语?
她的眉头深深皱起,对方的英文夹杂着浓厚的口音,还带着许多非常高深复杂的词汇,这样的英语对于林溪来说简直跟她学过的八杆子打不着一起。
虽然英语作为华国义务教育的主科之一,但林溪对英语的掌握一直停留在应试教育的哑巴英语阶段,现在到了这种时候她是真的一句都听不懂。
反而是林溪身旁的温仪解释道:“他在祷告。”
林溪惊讶:“···你听得懂?”
温仪看了她一眼,“他说的是英文,不过基本上都是教会经文里的内容。”
“大概的意思是祈求他们侍奉的神主降下恩泽,而为了感谢神灵的恩赐,他们将为神主献上祭品。”
“祭品?”林溪蹙眉,看向被黑袍教徒们围在最中间的那些孩子,“这些小孩难道就是······”
“没错,”温仪敛眸,“这些孩子就是最新鲜的血肉,也是教会这次献上的祭品。”
林溪想起来了,那本笔记里的内容,同善堂创办育婴院,走投无路的难民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临死之前将家财尽数赠与同善堂,只求对方能善待他们留下的骨肉,可同善堂和育婴院背后的柳家暗地里早就跟教会勾结在了一起,借着难民托孤大肆敛财后反而对这些孩子不管不顾。
她忆起那本笔记里的描述“那些残肢断臂的孩童明明还活着,却好像已经死去了一般,他们黑漆漆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人的情绪,就如木偶一样完全听从主教和修女们的指令行事”。
寒意从她的背脊蔓延,打着“救济天下”招牌的同善堂背后其实干的是人血生意。而同善堂背后的柳家也好,还是教会也好,这些人打着“慈悲”的借口,表面上一派风光霁月,背地里实则是拿这育婴院的孩童当作这□□的祭品?!
同善堂当真不知道饥饿太久的人吃了干粮会肝肠寸断而死吗?
林溪当然不这样认为,她从不高估人性,自小的经历已经让她充分见识过了什么叫仗势欺人、趋炎附势,什么叫落井下石、世态炎凉,可同善堂的所作所为依旧让她心惊,人性,难道真的能如此罪恶吗?
金钱、名利、力量、权威、歌颂、敬畏······
伪善的狼披上了羊皮,难民以全部家财托孤,他们的小孩却是沦为这□□的祭品!这敲骨吸髓、伪善至极的嘴脸,人性之恶,的确没有下限。
坠入这层幻影之时,林溪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尤其是见到温仪后,她心中已经有八九分断定对方就是这一层幻影中的关键人物,因为温仪就是那本笔记的主人,她写下了同善堂欺世盗名的真相,却在那之后堕入了疯狂。
现在,这藏于地下暗河水幕之下的亚特兰蒂斯!
这里就是医疗器械厂人工湖的下方——也是一百三十多年前育婴院的地底!
林溪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她掌心的肉中,留下深深的月牙印,就是现在,祭坛下方所有身着黑袍的教徒已经站了起来。
他们脱下那厚重的黑袍,袒露出黑袍下被隐藏起来的身躯——
那绝非一具正常的身体!
他们的肌肤之下隐藏着无数凸起的肿块,就连皮肤上也生长着无数细小而密集的肉瘤,他们的眼中是如同实质的狂热与贪婪,这更是映照着他们本就长满无数肉瘤与疙瘩的脸无比丑陋!
这一次,林溪终于听懂了那祭坛之上主教所说的话语,他说:“去!”
那些身着白袍,纯洁瘦弱得宛如羊羔的孩子,颤抖着站了起来,在群狼环伺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向祭坛前的水池。
细微的抽泣声响起,立于祭坛之下左方为首的教徒呵斥道:“侍奉于我主,是你们的荣幸!”
白袍的孩子们依次向前,那立于祭坛上的主教和蔼地安慰着他们,他从祭坛上的罐子里蘸了几滴水,点在了第一个孩子的额头上。
那孩子颤抖着,他仰头看向他信赖的主教爷爷,却见对方朝他露出一个一如往常的慈爱笑容,那主教开口,这次是林溪听得懂的华国语:“孩子,不要怕。”
那小孩不过七八岁,他眼含着泪光点了点头,背对着水池闭上了眼睛,主教开始吟咏——
祭坛下的教徒们也跟着唱了起来!
那孩子背对着水池倒下,顷刻之间,那池中的水像是有了意识,将那掉入水中的新鲜血肉尽数吞没!
水,完全被染红!
也就在这时,林溪发现那缠绕着神殿黑色荆棘,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