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联合，所向披靡》森若言

9、第 8 章

　　毕春霞是毕田大的大女儿，如今年十三，年纪虽小，但穷人家的孩子多数总是懂事的早，什么事都很明白。

　　乐诗雅当年也是傅家的家主夫人，虽极少出门，但因为要打理自己的嫁妆，每年都会有几天亲自去看看。其中便是几家商铺，那时候的毕田大也还是年轻人，家里老人身体不好，需要看病吃药，他白天就种田，晚上也想谋个差事。
　　但是商铺有许多小工候选人，比起是个毛头小子还忙了一天的毕田大，其他人更有竞争力。

　　但是乐诗雅亲自指了他，给了他这个机会。家里的老人也因为及时看病吃了药，后来慢慢好了许多。

　　毕田大一年都见不到乐诗雅几回，但是恩情一直记着。

　　乐颖来的时候，他乍一眼看只觉得眼熟。但如今天下并不太平，看着乐颖一身着装，毕田大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这么奇怪的衣服，肯定是妖怪了！

　　毕田大道歉数次后，邀请两人进了屋，他们坐下来聊了一段时间，他跟乐颖交代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但他家本就离江宁城有些距离，平日都忙着耕作，知道的也不过是大家都传开了的事情。
　　因家里的耕作多数是仰仗自己，于是让从衣柜里出来的大女儿，给乐颖和沉玉泽带路，去恩人的墓前。

　　毕春霞走在前面，脸圆圆的，此时被太阳晒得红红的。
　　乐颖摘了些许大片树叶做帽子，给毕春霞一顶，自己一顶，沉玉泽一顶。

　　毕春霞玩着头上的帽子，一路跟乐颖学，一边学一边说。
　　“乐颖姐姐，阿父说你能一下子把锄头打到天边，厉害得很。你真是那些行侠仗义，帮大家的修行者吗？跟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毕春霞平时都会帮家里做事情，小小年纪的手并不细嫩，反而有些细茧，但是她的手也很巧。乐颖调整了一下她跟着学做帽子的动作，低头问。
　　“跟你印象里，哪里不一样了？”

　　“我以为仙子都是仙气飘飘，穿着漂亮的长裙，说话的时候应该还会有回音！站得远远的，起码……起码不会跟我一起戴这个吧？”

　　……
　　有回音是个什么鬼啊？

　　不过，在乐颖小时候的印象中，也同样认为，修真之人高高在上，是不食五谷，不问红尘的。
　　知道她遇到了玄麒。

　　更拥有了个不按套路出牌的陶清师兄。

　　“修真者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人而已，有七情六欲，也有想要的，想做的，只是可能大部分修真的人会比普通人能力更出众，大多数活得年岁多了，自然也就比普通人更厉害，懂得更多。进入宗门后都会有一系列统一的、或者因人而异的教导，拉开差距就更大了。”

　　“对了，道德约束应当也是更高的！嗯……所以这里应该有很多修真的人不太会愿意戴这个吧。”

　　乐颖摆弄了一下头上的绿帽子。

　　毕春霞有些似懂非懂，她好像听明白了，但是乐颖姐姐说的轻轻巧巧的，可修行者就是比普通人强上许多许多呀。她听隔壁村的大娘说了，修行的人和镇上的官都不一起吃饭，不对，是他们都不需要吃饭！
　　她还听说，摸一摸那些人碰过的东西，去一去那些人到过的地方，运气都会变得格外好！

　　有妖怪来村子抢小孩，他们都只能束手无策，但修仙的大人们都可以与妖怪打架，把妖怪赶走的。

　　毕春霞问：“那修真者都是怎么样的啊？”

　　乐颖指向沉玉泽。

　　“像他那样的！”

　　沉玉泽的腰背挺直，黑发如墨，一双丹凤眼的墨瞳，他长得又高又端正，气质出众，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就算现在戴着一顶绿色树叶做的帽子……也很瞩目。

　　春霞想，要是这个大哥哥换上一身干净好看的衣裳，那一定是最好看的修仙人了。
　　是论谁见了都要喊一声，道长大人的！

　　不过这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衣裳也好看，看起来潇洒！

　　注意到毕春霞的视线，沉玉泽微微偏过头，道：“乐颖说的多数没错，但修真者并不是都像我这样的。春霞，这个世界上有好人有坏人，妖怪也有好妖怪坏妖怪，修仙者自然也有好的坏的，即使这些好坏都是在我们个人的认知上去判断的。”
　　“你只需要记住，用心去看，用眼睛去观察，再去判读对方是否友好。”

　　“那……万一我看错了可怎么办啊？”

　　沉玉泽一顿，记忆中那张虚情假意的脸浮现在脑海。

　　“傻丫头。”乐颖站在她前面，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演戏啊，那你愿意相信对方，说明对方取悦到……不是，说明对方让你高兴了！你就当相信对方是为了回报这份高兴啊，这个世界总归是有真情的，若是都想着别人在演戏，那也太累了。”
　　“不过若是察觉对方故意使坏演戏，那人也要机灵一点才行！”

　　毕春霞点头：“我可机灵了。”
　　就像现在，她可喜欢面前的大哥哥和大姐姐了，娘亲父亲都说她眼神可好呢！

　　沉玉泽看到乐颖伸了个懒腰。

　　“怎么说呢，飞蛾扑火的时候，那一刻总归是极其快乐的吧。自己做出的选择，结果如何，总要自己去承担的。”

　　毕春霞即使懂事的早，也听得懂，但是了解的并不深刻。她现下只觉得，面前的哥哥姐姐非常可靠，而且乐颖姐姐还是她家恩人的孩子。

　　毕春霞对乐诗雅没什么印象，但是每年的清明，他们家都会在毕田大的带领下去给她扫墓。

　　“颖姐姐，这里就是乐恩人的墓了。”

　　乐诗雅的墓不在傅家，而是与许多寻常人家在一起，她就埋在那里，墓前还有曾经被人祭拜过的痕迹。

　　毕春霞松开乐颖的手，把从家里带来的一点吃食摆在前面，认认真真地拜了拜。

　　“乐恩人，春霞来看你了，今天春霞听阿父的话，带您的女儿来看您了。”

　　毕家还为乐颖准备了祭拜所用的香烛，沉玉泽和毕春霞站在一边，看着她沉默地祭拜，沉默地站在墓前，久久不语。
　　乐颖就地折了树枝，开始清扫边上的墓，将其打扫干净。

　　毕春霞想帮忙，沉玉泽在一旁拉住了她。

　　“让你颖姐姐自己做，她想一个人好好给母亲的墓扫一下。”

　　毕春霞看着来到这里之后，便一声不吭的乐颖，乖巧地点点头。

　　墓碑打扫干净了，乐颖重新站在了前面。墓碑上的刻字内容有乐诗雅的名字，经历事迹，但是却一点与傅家有关。
　　正如毕田大所说的——他们虽不知道当年傅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乐诗雅听说也是因过于思念失踪的乐颖，身体每况愈下，后来又诞下一子，没过多久便去了。
　　毕田大摇头叹气：乐夫人为傅家生儿育女，最后却连傅家的宗庙也无法去。

　　乐颖站了好一会儿，走到毕春霞身边，摸摸她的发。
　　“谢谢你，春霞，这些年实在是谢谢了。”

　　毕春霞摇摇头：“阿父说了，乐夫人是我们的恩人，清明来祭拜的也不止我们家呢。所以大家都叫她乐恩人。”
　　她拉了拉乐颖的衣袖：“姐姐别难过，恩人现在看到你还活着，泉下有知的话，也一定会开心的！”

　　“好，我知道。”她看向另一边的沉玉泽。

　　沉玉泽说是同行到江宁城，可到了这，也没有先走一步，反而一路陪她跟着到墓前来祭拜。乐颖还是有几分感激的。
　　她身上也没什么东西，除了一个手机——但手机不能给，因为里面存有陶清和玄麒师尊的无数丑照，乐颖信奉这些是无价之宝。

　　“沉玉泽，我想一个人留一会儿，你陪春霞回家吧。”

　　“好。”

　　沉玉泽话少，多数喜欢沉默，身份神秘，从遇见的那一刻乐颖就觉得他是个麻烦鬼。但稍微多相处一会儿，便觉得，这人无聊是无聊了一点，但是相处起来还是颇为舒服的。

　　“多谢。”乐颖说，“若是下次要打架，我帮你！”

　　沉玉泽摇摇头，向毕春霞招呼了一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回毕家。

　　如今是夏日，日头正晒，这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相册，只有画像。但她的手上也没有画像，记忆中属于母亲的面庞有些模模糊糊的，但直至今日，她依然能回忆起那双纤细而温暖的手。

　　乐颖闭上眼，深呼一口气，随后双手结印开始施展法术。

　　周围被埋在这里的人类成了鬼灵，有些去投胎了，有些却未去。所有的鬼灵都出来了，却依然没有乐诗雅的。
　　乐颖给周围的鬼灵弯腰请教，向鬼灵们大厅娘亲的动向。

　　鬼灵们七嘴八舌地诉说着乐诗雅平生的生活，告诉了她许多“小道消息”，也说了一些亲眼瞧见的事情。

　　乐诗雅的灵魂从未跟着她的身体来到过这里，也没有转世。
　　乐颖得去找到娘亲的灵魂所在。

　　幼年阴差阳错去到现世后，乐颖只跪过一次，那就是向玄麒拜师的时候。
　　回到这里，她对着冰冷的墓，再次跪下，即使这个墓碑前没有乐诗雅的灵魂，但依然有着她的身体。

　　温柔的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晃动，鬼灵们在旁边看着长大的孩童跪在那里一边说话，一边磕头。

　　“娘亲，颖儿回来了。”

　　“如今颖儿很好，你看，颖儿长高了，更漂亮了，还跟师尊师兄学会了很多本领。”她张开手，想笑，却笑得有些丑，笑着笑着，反而更想哭。
　　“颖儿的师尊和师兄对颖儿也很好，您放心，就算现在他们不在，颖儿现在也能保护……”

　　她有能力了，她强大了，她完全可以带着自己的亲人去往世界的许多地方，见证许多各色美丽的风景。
　　但这个人不在了。

　　“娘亲，你不是孤独的。你瞧，这里有那么多尊敬您，爱您的人。我现在有本事了，即使现在晚了，但有的事情，我也会帮您去做的。”

　　“您还给颖儿留了亲人，颖儿保证，也一定会找到他，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