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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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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阳光尤为刺眼,我任凭它们打在我身上,毕竟我又算不上大家闺秀自然也不必像她们似的打伞遮阳。
后面有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步伐却有些沉重,想来应该是上了年纪的。
“沈白!沈白!哎呦我的姑娘,大热天的走那么快做伐啊?快回家吧,你家里出事了!”回头见王姨娘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我不太相信我家能出什么事,也不关心我家出什么事,因为我家是个知县,职位不大却也算是个官。就算每年俸禄比平常老百姓多,我也算个乡下的野姑娘,这也拜我爹娘全然当没我这个人的福。
王姨娘平日里待我极好,我也不想佛了她一番好意,就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家门口围了好一些人,往里看去就是血淋淋的一片了。我爹我娘死了,我爹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下狠手打死的,我娘就只有脖子上的勒痕,估计死的没有我爹痛苦。
我摆了摆手,让看热闹的人都回家去,我则轻声安慰王姨娘说我没事让她回去注意安全后就把大门关了。
打扫了将近两个时辰,家里算是没那么吓人了,爹娘被我拖去偏房拿白布盖着了。衙门估计是收到之前看热闹的人报案了,大概五点左右就来敲我的门。
无非就是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杀我全家的人其实也好找,毕竟我爹虽然为人小心眼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个小小知县更不可能有政治纠纷,只有因为去赌博欠钱被杀的了。
知县被杀也算不得小事,加上线索明了,衙门动作很快,四天就把人抓来了。赌场给了我一些赔命钱,把打人的几个替罪羊关进去这件事也就完了。我本可以追究下去的,只不过麻烦不讨好罢了,我与爹娘的感情也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的上极差,自然不会为他们去做这些傻事。
两天前我就把爹娘埋在我家祖坟上,怎么说也把我生下来,虽然没给过我一口饭吃,到底来说也算是有恩,举手之劳就帮他们一下,我也不想落得一个冷血的下场。
灵牌我没立,因为这家我要卖出去的。
这里自然留不住我。
清点了一下盘缠我就上京去了。
“我爹娘死了,来找你是想在你家借住。”
许言溪低头看了我一眼,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轻轻搂住我,安全感,陌生的词,人生第一次明白这是安全感。
“你住我旁边,以后跟着我,我让你吃饱饭。”
她的肩头一直让我靠着,我也不愿抬头,直到她轻拍我的后背我才开始打趣她。
“鲜少看见你这样,倒突然觉得你像宰相家的女子一般娇滴滴的了。”
一掌力度正好的落在我的肩头,不痛但是能感觉到她在偷偷报复我。“咱两不都差不多,大哥别讲二哥。别在打趣我了,我带你去房间。”
手掌传来的温度暖乎乎的,连我一向觉得刺眼的眼光都明媚起来。别人总觉得区区一个知县的女儿和将军府的大小姐交好,那是高攀了,但我们都不那么觉得。一个从小没什么人教她规矩无拘无束的人,和一个从小就不愿被束缚的人走在一起,这从来不奇怪。因为人们总是只跟和自己意向相投的人在一起时,才最开心,而我们只要开心不要权势也不要别的。
对着许言溪震惊的目光,我又重复说了一句刚刚的话。“对,我要去京城里开间铺子。”
“你不偷不抢的开铺子?你是不是被夺舍了?我家也不缺你一人的饭菜。”
“首先,我从来没干过偷抢这种肮脏事,我虽然人人品是不太好,但我起码还算正直。我只是想找些事做,我不想在你家一直当个米虫。”
她拍拍我的手,眼神就像是女儿长大了一样,对我落下一句,有什么找她帮忙就是。
第二天清早,我就出门找铺子去了。选了一个在繁华街里最冷清的铺子,清静但也不至于没有生意。
在铺子里随意地添置了一些桌椅,购入了一些食材器具,把招牌一挂上倒也算有模有样。估摸着三日之后就能开张了,这店里只卖点心,因为我只会做点心,应该说只有点心能吃下去。
待我捯饬完,许言溪刚好看看我铺子的进度。
“到时候我从将军府拿些字画来,再让将军府的人提个名,再找些人来给你打下手,这名声定不会比那百年老店差。”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幻想我这间小铺名声大噪的表情。
是啊,她总是有本事把身边所有淋雨的小狗都接回家去,呆在她身边没有人会觉得冷。有时候我时常想,这偌大的都城,居然会有一人当真一点儿心计也没有,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发脾气,喜欢就对他好,不喜欢便是连一个假笑也不愿施舍。怎么可能不羡慕她呢?在都城里,又有几只能飞出去的青鸟。
开张的时候,许言溪领了些人来帮忙,因为家中有事,便先回去了,她俯在我耳朵,悄咪咪地说:“下午我一定会来的,别人拦得住我。”她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跟我挥挥手上了马就走了。
确实是没过几个时辰就来了,只是离下午还有些距离。我只是看见她跑的飞快,她身后的侍卫追的上气不接下去的,她倒是一溜烟地躲在我后面去了。
“小姐,小姐哎,快回去吧,那皇子你面都不见就跑了,成何体统啊,到时候怪罪下来,这可怎么办啊。”
许言溪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就是不回去,她说她就是不愿和那阴暗的九皇子成亲。这次皇家让将军府的嫡长女和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成婚什么目的,大家心里估计也清楚,就是为了打压一下将军府的势力。许言溪干出如此不合礼仪的事,也只是让几个小侍卫追一追也能明白将军和将军夫人的意思,若是平时出现这种状况,怕是许言溪连大门也跑不出去的。
将军府一向公平公正,清清白白,所以深得民心,势力庞大。这次不让许言溪嫁过去,怕也不是因为不想被束缚,也是看许言溪真心不想嫁,别到时去宫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父母心中绝不会好受的啊。也怕许言溪说出大言不惭的话,去狱中度过余生了。
“你们就说,我和沈白姑娘在一起的,我绝不离开沈白姑娘半步!”我怔怔地回过头,人都给我吓傻了,早知道我先把她嘴巴堵上,把她送回去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是不是怕我活久了?”我坚强淡定,背地里牙都快给我咬碎了。
“爹爹说沈白姑娘对我有恩,所以只要是沈白姑娘,将军府只会赎罪,不会责罚的。所以白白你安心啦,绝不会有事。”
“嘿嘿,白白糕点卖的怎么样啦?”我虽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可是我向来是拿她没办法的。
“皇兄,那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吗?怎么为了逃婚都跑到这里来了?我就说皇兄可怕,没姑娘愿意嫁与你吧。”
“绮柠啊,在宫中我说过好多遍了,在外面叫我哥哥。”那少年眼睛也是直直的盯着沈白那边不知在想什么。
“绮柠,你想吃桂花糕吗?”
“只要是哥哥买的绮柠就吃。”
“姑娘,这桃花酥给我包一盒吧。”沈白顺着声音往上看,少年逆着阳光对立而站,长的倒是清秀,但是一看便让人觉着这定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黑色的衣服纹上暗紫色的暗纹,鼻梁高的不像是中原人的鼻子,真真是应了那句“公子盛西京,光华早著名。”
“一共三文。”
那少年也不先结账,慢悠悠的打开盒子,轻轻抿了一口。
“这里一共三十两,以后姑娘便每天给我留一盒就好。若我当日未来,姑娘吃了便好,如是觉着亏欠,那下次就给我与桃花酥不一样的小玩意儿吧。”
这人当真奇怪的紧,但是怎么算这次交易也是我得利,不收白不收。
“那我明日就来,我和姑娘约好了的。”
不是,谁和你约好了啊,这年头奇怪的人真多。
当日,我躺在卧榻上正发呆,一阵风把我窗户吹开了。许言溪正蹲在窗户上,等把她衣服吹起来。
“今日月亮甚好,去屋顶上看月亮去。”我把手伸出去,拉住她。
那月光撒下来,我们就手牵手躺在屋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同我说这今日的月亮好看,却不瞧着月亮,盯着我做什么?”
许言溪一点也不避讳,任然直勾勾的盯着我。“因为你比月亮好看。”
我回头做了一个没听到的表情,她凑过来说:“我说,你比月亮好看。”
我撇过头去,让她不要再乱讲话了。谁知她竟直接爬到我这边,与我对视。
“我没有乱讲,我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比星星好看,比月亮好看,比水中的荷花好看。那日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定你是天上的仙女,若你不是,那便是仙女转世。”她永远是这样,热烈到让人不知所措,毫不避讳的讲着让人脸红的话。
“姐姐,下辈子我当男子,我当你哥哥,我保护你一辈子,我让你吃一辈子的饱饭。”
“嘿嘿,我就说姐姐是仙女吧,姐姐现在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的世界永远单纯,永远快乐,永远不认得眼泪这种事物,永远只当那种悲伤的东西,是仙女的星星。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就认定没有人可以让她明白眼泪的意义,谁也不行。我在,谁也不行。
许言溪也很早就认定了,谁也不能欺负沈白了,就凭沈白当初一身破烂脏兮兮地挡在她面前,为她争辩的时候。
两个人都固执,固执的只让自己的眼泪让对方看见。因为她们都明白,这世上,只有对方会擦拭自己的眼泪,温柔的抱住自己,轻声说:没事的,我在,我帮你。
没事啊,我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