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几许雾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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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感到左颊上的疼痛，我微微一笑，这样的疼，从小就已经习惯了。向似有悔色的田戚琬淡漠地缓缓道：“这一巴掌，李妈可够消气？”
“你，”田戚琬没想到我还这样说，脸上的悔意尽消，怒意更胜，“你娘去得早，我自问对你教导尚算尽心，却没想到教出你这么刻薄之人！”
“我娘去得早，所以爹你纵容刁奴欺主，女儿也没的人做主！”
“你又胡说什么？若是别人，还有待考察。可李妈是你奶娘，她也能害你？！”田戚琬声色俱厉起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以前再怎么孤僻还算可谅，自从元宵节被劫持回来后，你看看现在家里哪个不怕你？！”
“爹既然觉得女儿待下人刻薄，这内宅事务，爹另寻能人交托吧。”我对着镜子轻轻梳拢额前的碎发，再静静走到桌案，铺开宣纸，镇纸。开始仔细地磨墨。
田戚琬皱了皱眉，也走过来，“究竟怎么回事，你这孩子总是藏着事情。我是你爹还能不向着你？李妈怎么你了？”
我手抖了一下，一滴浓黑溅到雪白的纸上，泛起的痕迹如同雨后的泥点。田戚琬从不提元宵节被绑架的事情，此刻却拎了出来，但并没有深究，而是反复纠结在李妈的事情上。看来并不单单因为不关心女儿，或许可能有别的原因。
“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下。”语气也带着一丝疲倦。
田戚琬明显是不满意我的态度，但也只说道：“李妈那边，你不针对她就成。这家还是你管着，别闹脾气了。”
待田戚琬青色的背影在窗外慢慢淡去，我才定下心神。喊道：“绿意！”
绿意慌慌张张跑进来，又不敢靠近我，只站在门口，偷偷看我脸色。
“你这是做什么？”我笑道，尽量做到和蔼可亲。
绿意的慌张果然减少了不少。
“昨日，家里宴会，宾客除了吴将军父子，还有何人？”
“还有程大公子和他的一个•••朋友。”绿意想了想，又急忙解释，“我没有去前厅，是听厨房的小红说的。”
我瞥了她一眼，念及明代妇女的禁忌，也就不拆穿她了。只警告说：“你是我的贴身丫头，出了事情，第一个饶不过你的不是爹，也不是咱家未来的姑爷，而是我！”
“是。”绿意正襟微声。
“李妈要回城里，你到时候跟她一起回去一趟，帮我把我房里的琴带过来。”我想了想，缓缓道，一边还注意绿意的表情。
果然一听要跟李妈一起，绿意就苦着脸，但听到去拿琴，却又神情大好起来，眼睛也发亮地看着我。
我暗道有谱。那架落满灰尘的旧琴在一尘不染的闺房中，本身就很怪异，而近日发生的很多事情，直觉都跟那旧琴有关，可之前碍于冒充的身份，一直无法直接问。
“怎么？你很喜欢那琴？”我故意似笑非笑。
“不•••不是。”绿意吓了一跳，“我不敢妄想，只愿跟着秀姐，伺候秀姐。”
“哼！”我假装怒道，“你充什么大方？！”似乎有些眉目。
“没有！我没有，秀姐，你要相信我。”绿意都快哭出来了，“吴公子是跟绿意说笑过，但是绿意并没有做出逾约身份的事情••••••”
吴三桂？！
竟然是他？！
琴是他送的？阿秀跟吴三桂早先就是认识的？！
我被这个信息给惊到了。
难怪吴三桂又是孤身冲进贼窝救了我和程量能，后来又对我那般奇怪态度。可是，他有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如果发现了，为什么不声张？
如果没发现，为什么还要做出一副刚认识的样子？
匆匆把绿意赶出去，脑子里混乱一片，仔细想想和吴三桂接触的点点滴滴，始终想不出头绪，却又处处可疑。推开门，一阵风吹过，浑身一哆嗦，才发现内衣早已被冷汗浸湿。
不会的，没事的，我深呼吸，连阿淑和田戚琬都没有疑心，吴三桂凭什么说我是假的？！他给我换下那件舞衣不代表察觉什么！
我为什么害怕？！
他天资聪颖又如何？少年举人又如何？
只要我打死不承认，他又能耐我何！
打定主意，我冲屋外正无聊的绿意道：“把秦歌给我叫进来。”
绿意显然是看我脸色不好，当下飞快跑出去传话，不敢多留耍皮。
我关上窗子，任房间里新点的兰草熏香慢慢浸溢昏暗的每一个角落，情绪不再波动。铺开宣纸，仔细认真地临帖。
不多久，门“吱嘎“开了。
“秀姐。”
我微微抬头，看到站在我面前安安静静甚至木讷的秦歌。
“秀姐，”绿意陪着小心道：“屋子里暗的紧，你怎么不点个灯呢。”
“无妨。”我笑道，“绿意你拿些细点与秦歌吃吧。”
绿意奇怪地看看我，迟疑地打开轻纱小厨，取了几样糕点递于秦歌。
秦歌老实不客气接过便吃了起来。
“绿意，你这小姐妹，我看着很是伶俐。”我向秦歌微微一笑，“你以后不用在厨房了，到我房里来干活，正好和绿意一处。”
话刚说完，我低头轻饮一口茶水，眼角余光扫过绿意秦歌二人。果然，绿意脸上又是震惊又是后悔掺夹着恼恨，煞是好看。而秦歌依旧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似乎我的话对她的命运产生不了什么。
要知道作为小姐的侍婢，是要跟着陪嫁到姑爷家，大多是做个妾。就如同《红楼》里凤姐的平儿一般。似绿意、秦歌这般家声奴婢能够成为侍婢，而不是终老家宅最后配个小厮，当真是万幸了。
半饷见秦歌还那般闷不吭声，我有些厌烦，轻挥手道：“你下去吧，这事情我禀明父亲再跟你做计较。”
秦歌一出去，绿意便道：“秦歌是个勤快人，又老实。可就这一副木头样子。你别生她的气啊。”
我轻笑着盯着绿意看个不停，见绿意渐渐羞愧了脸，才道：“我的绿意最是贴心，秦歌比不了你。”
绿意抬起头，如释重负，“秀姐，我我•••”
“你回去把这个给秦歌。”我指着轻纱小厨里若隐若现的一个白瓷罐。
绿意有些不甘，仿若吃醋地撇撇嘴，还是将它取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秦歌喝水都是狼吞虎咽的，怕是浪费了秀姐的好意。”
我轻笑，拍拍瓷罐，道：“橘皮粉都在这了么？可还有剩？”
这橘皮粉是我刚到这就开始研磨的，总是没有胃口，又吃不得山楂，便研磨了些橘皮粉泡水喝。不值钱却有新意，于是全府上下都有馈赠。
“没有了，就这些了。”绿意摇摇头。
“嗯，那都给她吧。”我想了想，道：“秦歌现在还在厨房，你可听过她抱怨过什么？可有主子挑菜肴的话？”
绿意小心翼翼道：“她就是根木头，哪里有说什么，”偷偷看我一眼又道，“咱家主子少，平日里也就李妈会骂两句。不过近日吴将军他们来了，厨房里不敢慢待，秦歌他们可就辛苦了一些。说是，吴小将军曾言道‘菜味寡淡’。”
我随意道：“可吩咐厨房多备些河鲜。”
第二天，秦歌收了赏赐没来谢恩，绿意给我梳头时候，说了几句。咋听以为她是在为秦歌求情，但每句都点出秦歌“没心没肺，木头人”。这两条是陪嫁最见不得的毛病。陪嫁本就是陪小姐出家后，帮衬用的，姿色不要太好，但必须得机灵，得忠心。而秦歌木讷的外表下到底机不机灵，忠不忠心，还难说，绿意却一再提醒。
我随她讲，也不打断，更不表态。弄得绿意有些讪讪。听一个小丫头说过，秦歌是绿意的表姐，秦歌年幼父母双亡，于是在府中做门房的绿意父亲就把她接过来抚养，也成了府里的奴婢。可能是身世坎坷，秦歌性格孤僻，年岁和绿意仿若，却更像个大人似的照顾她。
梳完发，正待找阿淑吃早茶，却不想天忽降大雪，不得不再折回闺房，披了件皮袍。
一上午就在阿淑房里过了，正巧本该辞行回城的薛娘子因着大雪，留了下来。于是乎，向她讨教了几个指法。本来我“速成”的指法很有问题，此刻正好纠正一番。
虽然中午左右雪渐渐小了，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即便是撒盐化去，也要等到明天才能成行。
薛娘子有些着急，我劝慰道：“此刻老天爷留人，也是娘子与我家有缘了。再者说，此地偏僻，即便是要走，也得趁着早晨，不然娘子这般容貌走夜路可危险得紧。不如明天和我家的绿意李妈她们一起上路，也有个照应。”
“如此，多谢小姐了”薛娘子不推辞，温婉答道。
薛娘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青楼女子，浑身散发着大家女子的温良气息，说话举止让人看了都非常舒服，起不了轻薄之心。真奇怪，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妓女，还是扬州数得上名号的妓 女。
“小姐有话不妨直言。”薛娘子看着我，淡淡的眉眼清澈。
“没什么，我一时走神了。”我可不愿意聊这些，既是对薛娘子不尊重 ，也不符合我良家女子的身份。虽然薛娘子看上去温良无害，可谁都知道青楼女子是怎么回事。此刻我若有什么失言的地方，贻笑大方还算小的，若是有什么不符合封建道德标准的言行通过她的嘴传播，可就万劫不复了。经过和阿淑在胭脂店与人结怨的事情，我大体也了解到，阿秀似乎在扬州也有些名气。“扬州杜陵花”我暗想，这个名头，似乎另有所指。
正闲聊着，门外一个婆子透过棉帘喜气洋洋道：“吴小将军刚猎了只狍子，请秀姐和淑姐过去呢。”
“我们又不是厨下婢女，过去作甚？”我脱口而出。别不曾想，那边阿淑欢呼一声，连皮袍也不披，跑跳着出了门。
我恼恨地看了一眼婆子和阿淑的婢女梦弦，她两脸上一紧，抱起阿淑的袍子灰溜溜跟了出去。
见薛娘子依旧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似无所动，便放松了些，笑道：“薛娘子，吴小将军邀请，我也借花献佛，同邀你前去，如何？”
吴三桂单请了我和阿淑还是还有别人？不清楚，为防止单独和外人见面，不得不拉上薛娘子一起了。
“得嚐少年将军的鹿肉，故所愿也。”薛娘子看出我的意图，笑道。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几许雾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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