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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又救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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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是个热诚侠义的性子,玄麟已然知晓,不然也不会把他救回来。现下见情况未知,甘棠又非去不可,玄麟索性一道下了马:“我轻功尚在,同你一起。”
时间紧迫,甘棠也不与他纠缠:“带好兵器,随我来。”
甘棠自己背好了师父的佩剑,运起轻功,飞快地赶往兽吼的方向。行出二里,视野一阔,迎面竟是一青衣人执剑而立,正对着三只凶恶的豹子。
那青衣人剑法精妙,一人面对着三只恶豹的扑杀依然游刃有余。甘棠在后方观战了一会儿,碰了碰身边的玄麟:“你识得此人么?”
玄麟轻道:“略有眼熟,但那人好些年不出现了,不确定。”
说话间,几只豹子都在青衣人剑下不同程度地受了些伤。然而这些伤不仅没吓退它们,领头的那豹子反而呲起獠牙,愈发凶恶。青衣人剑招慢慢迟滞,甘棠凝重道:“此人身有旧伤,怕是撑不了太久。”
话音刚落,青衣人刺出的一剑本应击中豹眼,然而出招之时动作僵硬了一瞬,那一剑便擦着豹耳偏了过去。恶豹见势冲劲不减,直接扑杀上来,带起来好一股腥风。
青衣人执剑欲挡,两边的豹子却得了空,一齐扑向他。眼见青衣人就要被群豹撕咬,甘棠直接从林后提剑而至,一道剑光如照夜白芒,电光火石之间斜斩下了领头豹子的脑袋。玄麟紧随她出手,两枚石子击中了青衣人两侧的豹子,震得它们后退了一步。
温热的豹血洒了一地,青衣人分毫未伤。本应和甘棠打个招呼,然而他却半跪下来,拄着长剑“哇”地吐出一口血。
甘棠来不及感叹师父的剑如此锋利,杀完恶豹剑身竟然滴血未沾,就被吓了一跳:“兄台,你没事吧?!”
剩下的两只豹子见头豹已死,低吼着飞快逃窜进了林子。甘棠收剑入鞘,上前扶了青衣人一把:“你怎么样?”
玄麟缓步从后方走过来,面上略有意外:“方行止……?”
青衣人在甘棠搀扶下站起来,勉强撑着朝甘棠抱了下拳:“多谢。”他来不及抬头看人,弯腰又吐了一口黑血。听见玄麟的声音,惊诧地看了玄麟一眼:“穆——”
这次话未说完,他直接两眼一黑,翻倒了下去。
甘棠连忙扶住他,却被无意识的男人重量猛地压弯了一下腰。
“嘶——”甘棠弯身吸了一口气,“比你还重!!”
玄麟连忙帮她一起搀着青衣人:“先找个地方安顿吧,他怕是旧伤复发了。”
两人带着青衣人找到枣红马,让马儿驮着他赶路。一路沿着林间小道快马奔驰,然而他们运气太差,始终没有找到歇脚的地方。直到天黑,才终于摸到一处破庙,堪堪安顿下来。
玄麟取柴生火,甘棠铺草为席。拿干草铺得妥当,甘棠把青衣人搬上去,无奈地对玄麟道:“先前捡了一个你,现下竟又捡了一个伤患。”
玄麟闻言轻笑:“谁叫你非要去帮忙。”
甘棠也笑起来:“总不能作壁上观嘛。”她看了一下青衣人的眉眼,扭头又看向玄麟:“你先前说他是谁来着?”
玄麟把柴堆里的火苗拨弄的旺了些,波澜不惊道:“方行止,万剑门的少门主。”
甘棠呆滞了半天,惊道:“谁?万剑门?!少门主?!”
“嗯。”玄麟理了理袖口,走过来坐到甘棠旁边,仔细地看了看青衣人,“他还有个名号,叫做游方剑仙。不过那是三年以前了,这两年他音讯全无,不知为何出现在这。”
甘棠伸手探了探方行止的脉,皱眉道:“他脏腑有旧伤,至少伤了三年。难道与这有关?”
“说不定是。”
方行止的伤势奇怪,玄麟稍稍拨开一点他的衣衫,发现他身上浮现出几道墨蓝色纹路,不像是伤,倒像是什么毒。
玄麟看着方行止的模样抿唇沉默了下,道:“我身上没有药了。”
甘棠摸了摸鼻子:“我救急的药都用在你身上了,也没有了。”
玄麟不说话,甘棠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放血啦。他这个情况,不晓得要多久才能醒,你的匕首借我用用?”
玄麟垂着眼不动,一张脸上什么表情也不显。甘棠碰了碰他,见他还是不动,突然福至心灵地笑起来:“怎么,你心疼我啦?”
玄麟耳朵忽地一红,撇开目光道:“只是不想见你受伤。”
甘棠乐不可支,豪气地拍了拍玄麟肩膀:“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一点血罢了,不碍事。你也不必担心他知晓,待他醒了只说我喂了他一颗家传秘药便罢。”
玄麟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抽出匕首:“你的血颇为奇异,只一点便够他用了,到了万剑门自有人照看他,你不要……”他停了一下,低声续道,“你小心些。”
“放心。”甘棠接过匕首,放到火上烤了一烤,便割开了食指。赤红的血珠顺着食指滴进方行止口中,过了一阵子,方行止终于微微动了动。
“行了,”玄麟忍不住道,“已经许多了。”
甘棠见伤口渐渐凝合,也收回手,舒了口气:“应该够了。”
玄麟沉默不语地撕下一块白布给甘棠包扎,甘棠乖乖坐着,老实道:“你好像不太高兴。他不是你朋友吗?”
玄麟低声否认:“没有不高兴。”
包扎好了,又看了一眼甘棠:“你也是。”
甘棠一时没听懂:“什么?”
玄麟却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甘棠也不好意思再问。悻悻地坐在旁边,两个人就围着火堆沉默。
甘棠觉得这气氛十分尴尬,绞尽脑汁想着跟玄麟聊点什么,正一筹不展之时,草席上适时地传来了些动静。
甘棠赶忙凑过去,玄麟也站起了身。方行止先是手指挣扎着动了动,然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甘棠坐在他身边,还没待开口问他伤势如何,却见方行止看到她后面色一变,急切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云瑶?!”
甘棠一头雾水,旁边的玄麟面色却也一变。方行止向前探了探,紧紧握着甘棠的手,原本玉琢一般清俊的脸上布满了哀戚,凝望着甘棠几欲垂下泪来,心痛难当地又唤了一声:“云瑶。”
甘棠尴尬地僵在原地,下意识想甩开方行止,又怕伤了这位病患;看方行止满面悲苦不似作伪,又奇怪云瑶是谁,与她有何关系?
方行止握着甘棠不肯松手,正要再向前拉甘棠入怀,玄麟在侧猛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沉声喝道:“放手!”
方行止怒目相向,看清了玄麟刚欲呵斥,就见玄麟冷声道:“你看清楚,她叫甘棠,不是云瑶。”
方行止听罢浑身一震,似大梦初醒,盯着甘棠的脸看了好一阵,看清她眼下两个红痣,才缓缓松开手,喃喃道:“不是云瑶……”
青衣剑客身上的悲伤似乎要满溢出来,就在前一刻他的脸上还尽是失而复得和重逢故人的错杂悲喜,现下仿佛美梦破碎,又重新跌回现实。
他狼狈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清醒过来,理好衣襟躬身朝甘棠拱手致歉:“方某唐突,错将姑娘认成亡妻,万望姑娘海涵。”
甘棠顿时理解了他的怪异行径,轻道:“不碍事,你旧伤未愈,快坐下吧。”
方行止坐回草席,缓了一缓,这才看向玄麟:“你怎么在这儿?”
玄麟的脸色还冷着,并没好声气:“此话应当是我问你。”
方行止动了动,倚靠在身后墙上,脸上露出个浅淡的笑:“在外久了,回来看看。那林子里有棵好药草可抑旧伤,我不过顺手采了,谁知惹出来一群豹子追着我不放。杀了几个小的,大的红了眼,差点栽在它们手里。”
他说完,又看向甘棠:“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那真是好生凌厉的一剑,姑娘是哪家门派弟子?”
“山野出身,没什么门派。”甘棠道,“路见难事,自当如此。”
方行止目光在甘棠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声道:“实在相像。”
甘棠有些无措,只得转移话题:“你既醒来了,先看看伤势如何。我观你身有陈年旧伤,怕是一时半会不好行动。”
方行止依言闭目调息,过了一会儿,睁眼奇道:“好生奇怪,这伤是海兽余毒所致,一直无法可解,现今竟有痊愈之相。”
“你应该多谢她。”玄麟在旁边淡淡道,“她只有一颗家传秘药,已经喂你救命了。”
方行止大撼,当即站起身朝甘棠深深一拜:“姑娘大义,请受方某一拜!”
甘棠吓了一跳,赶忙扶住方行止。偷偷嗔怪地看了玄麟一眼,甘棠朝方行止缓声道:“方兄不必如此,旧伤得愈是你的机缘,能救你也是我积了一件善事。”
方行止摇头:“此等大恩方某定然铭记在心,永世不忘。”他摸了摸怀里,掏出一支巴掌长的短笛,“此物赠予姑娘,今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姑娘有难处,但凭此物件,方某一定全力赶赴,刀山火海不退半步。”
甘棠见他郑重,只得收下,无奈道:“多谢方兄。你与玄麟相识,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用如此见外。”
方行止摆手不答,听了甘棠的话心头却暗自有些奇怪:甘棠称呼的是“玄麟”,这两人竟如此亲密?
那边玄麟重新挑旺了火堆,看了一眼天色,温声道:“先歇息吧,应该已经过了子时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来得及。”
方行止点了点头依言歇下,很快就睡了过去。甘棠过了一会儿却偷偷来到了玄麟身边,悄声问他:“玄麟,你还有吃的没有,我饿了。”
浓稠夜色里,金黄的火焰在柴堆中间跳跃,甘棠借着火光,看到玄麟嘴角上扬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拿树枝在炭火里拨弄了两下,甘棠惊喜地发现,那里居然埋了两颗鸟蛋。
“路上顺手掏的,这会儿应该烤熟了。”玄麟柔声道,“知道你要饿,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