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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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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芎:放学后直接来武术馆,家里没做饭。
周五放学前,叶识赋收到川芎的短信。平时去武术馆前,叶识赋会回家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川芎让她别吃太饱,不然练习的时候会不舒服。等打完架,正好顺路去夜市吃点东西。
叶识赋:好的。
不得不说,高中生的周末作业可以和砖头相比,叶识赋的书包塞得满满当当。临走时她又检查书包夹层的棍子和匕首是否完好,平时她一般不会让武器离身太久。
叶识赋对武术馆已经较为熟悉,可这是她单方面的。一般她只会无声地走过前台,偶尔会在前台抬头发现她时拘谨地朝她点点头,扬起营业般的微笑,然后迅速走向她平时的教室。
门口有块地垫,叶识赋单手扶着墙,用一只脚轻踩另一只的鞋跟,将鞋褪下来。
门内有人在讲话,声音不高。叶识赋听着有些含糊,只在熟悉的字词间能够勉强辨别:“……陈豪……他爸……结束……”
叶识赋对陈豪的名字实在有些敏感,于是便也听得清楚。同时,她也听到这是川芎的声音。
另一个人开口说话,仿佛是在叫川芎的名字“阿芎”,叶识赋意识到这是店长仇印雄的声音,这个称呼未免有些过于亲密,而且第二个字听起来不像是“芎”,更像是“询”一类的字。
接着又听到店长的话:“……你……回去……海市……”
叶识赋皱着眉,有些犹豫是要先离开等他们讲完话还是直接敲门更为礼貌,站在这里就好像是在偷听,她觉得不太妥当。
犹豫再三,既然她鞋子都脱了,就坦然抬手直接敲门。门里一瞬寂静下来。
三秒过后,没有人应声,也没有听到脚步声来开门,叶识赋直接拉开教室的门——果不其然,川芎和仇印雄就在室内,一个靠墙,一个抱臂,保持着谈话的姿势。
“呦,小姑娘来了。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仇印雄还是那副轻佻的样子,出声问她。
叶识赋抿唇,她实在很不喜欢这个人。仇印雄看她的眼神带着轻视,她很难在他那里感受到被尊重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块肉,能被他随意处置。这让她很讨厌。
“我让她放学直接过来的。”川芎走到她面前,顺手接过她沉重的书包,“你先准备一下,我马上过来。”
“我买了点吃的,饿的话垫两口。”他指着旁边桌子上的塑料袋给她看,又转头示意仇印雄一起出去。
“小姑娘好好练哦——”仇印雄拖长尾音,在路过叶识赋时肩膀轻微撞上她,右手也搭上她的肩膀。
叶识赋在那一瞬绷紧肌肉,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将他的手甩开并弹射到其他位置。
仇印雄的手掌很热,那股热量让叶识赋下意识想到附骨之疽,想要狠狠甩开。但不等她动作,肩上一轻,川芎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走。
看起来脸色很严肃。
“你对人家放尊重点。”川芎走到无人的拐角,甩开仇印雄的手腕,“为什么要动手动脚?”
“这么严肃干什么?我又没对她做什么。”仇印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川芎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你对普通客人会这样吗?她还没成年,只是个学生。你能不能收收你轻浮的样子?”
“这么在乎她?啧啧。”仇印雄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我不管,但你休息好也该回去干活,上头都开始问我情况了。”
川芎看他拿出烟,在他点燃之前丢下一句:“你之后别和她有任何接触。”
走出两步又微微侧身,回他的话:“我自己会看着办。”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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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叶识赋被摔倒时,小臂和地面撞击的声音略微沉闷。
川芎最近教她要如何在摔倒时保护要害部位,这也导致她被摔的频率提高以锻炼身体的条件反射能力。和地面接触的每一刻,叶识赋都在心里默念这福气她是一点儿也不愿要。
“我不行了,累死我啦。”叶识赋瘫在地面上,爬不起来,肚子也在悄然抗议自己的空旷。
川芎用手背把额头的汗抹掉,看看时间:“差不多可以结束。要吃什么?”
“街头阿姨的炒粉。”说着,叶识赋感觉嗅到那股食物的香气,唾液开始分泌。
“那快走吧。”川芎向下伸手,想把她拉起。
叶识赋懒洋洋地将右臂抬高,川芎将她的手腕攥紧,用力将她拖起。手腕好细。
她没用力,任由川芎摆弄。运动过后,川芎的手掌,带有湿热的气息,手腕的触感有丝丝黏腻,最大的感受就是热、好热。
可她不觉得讨厌。也许自己也是热的。
“想吃西瓜。”没来由的,突然很想念清甜的味道。
“等会看看有没有人卖,也是到吃西瓜的季节了。”川芎回忆这几天出门的时候,似乎在路边看到过不少的摊贩。
“欸——”路过前台时,一个男人有些诧异地瞪大双眼,伸出食指指向川芎,“这不是……您怎么在这啊?”
“啊,你好。”川芎伸出右手,是个要握手的姿势,眼神却飘向仇印雄,带着疑惑。
还不等仇印雄答复,两只手就热情地握上来,面前的男人激动地大声道:“前辈!我是两年前在春城跟着您做任、那个项目的,您叫我常辉就好。”
“原来是你,好久不见。”川芎恍然大悟道。
叶识赋站在川芎身后,微微探头看他们寒暄,她总觉得川芎似乎并没有想起这人是谁,只是礼貌热情,想赶快结束对话。
“我今天还有事,有缘下次再见。”川芎笑眯眯地结束对话。
“好的,好的,前辈,下次再见。”常辉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想回忆当初的岁月,却被川芎突兀打断,只好恋恋不舍地鞠躬送他出去。
叶识赋好奇这人为什么会对川芎那么恭敬,甚至到有点夸张的地步,在走出武术馆的那一瞬她转头看向常辉。
他不再像面对川芎时露出一副温顺的面孔,面色冷肃,眼神阴鸷,仿佛淬了毒,直勾勾地盯着叶识赋的背影,看到她转身也没收起表情,叶识赋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小心玻璃门。”川芎转身撑住要闭合的门,低声叮嘱。
叶识赋皱眉,又仔细看了一眼常辉,他已经恢复正常的神色,还挥挥手,向她打招呼。
她收回视线,跟着川芎回家。
“要不要看电影?”川芎在厨房清洗刚买的西瓜,扭头问在客厅摆弄花朵的叶识赋。
“看什么?”
“等会一起挑挑。”
川芎将西瓜切成两瓣,就这么把半个盆一样大的西瓜递给叶识赋,又塞给她一个勺子。
“去沙发那边吃。”川芎把人赶过去,又拿起客厅的垃圾桶,放在叶识赋坐着的旧沙发旁。
叶识赋乖乖盘腿靠在沙发背上,挖起西瓜中间那块最甜的果肉。
刚刚回来路上,先遇上卖西瓜的摊贩,这么大个的西瓜,川芎买了俩。一个被他放在冰箱,正好明天可以吃上冰的。
因为个头太大,两人也就没再买炒粉。
川芎很快就端着另一半西瓜过来,随意坐在沙发床前的地垫上,背靠沙发。
他挑了很久的影片,不知道要和叶识赋一起看爱情片还是悬疑片,于是他把手机递给她,也把选择性一并交给她。
叶识赋没犹豫多久,点开《罗马假日》就交还给他。
川芎挑眉,连上投影机。
很古老的黑白电影,却也遮盖不住安妮公主的美貌。
可能是二手投影机的问题,白墙上的画面虽然巨大,却有轻微的噪点,给图像蒙上层360p的滤镜,但俩人都不在意。
叶识赋有点撑,她快把西瓜吃到见底,为了喘口气,她伸展下身体,又向后瘫靠在沙发上,这个角度正好使她能够看到川芎的侧脸。
鼻子很挺拔,睫毛好长,想长成这样……叶识赋有点走神,川芎吃东西时并不粗鲁,甚至可以说慢条斯理,这让她突然想起课文里学到的骆驼咀嚼的描述,但她没亲眼看过骆驼,不自觉地,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
川芎侧目,偏头用眼神询问她笑什么。
叶识赋摇摇头,没停下来笑:“没什么,你看你的。”
于是川芎有点迷惑地转头继续看电影,叶识赋继续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叶识赋幻视川芎也好像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角色,但又觉得不靠谱。人家公主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快乐,哪像他又要倒贴钱,又得做家务。
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有哪个角色是如此让人占便宜的。
她把西瓜抱起来,开始小口小口地吃。
等电影结束,半个西瓜已经被她挖出白瓤。川芎将手里的瓜皮扔到垃圾桶,又接过叶识赋的瓜,另一只手塞给她一张湿巾,看着她擦完手把湿巾扔进桶里才将垃圾袋整个提起,打个结放到门口地上,又返回厨房洗勺子。
大概想出川芎是个什么角色了,叶识赋的脑海自动浮现:任劳任怨地照顾瘫痪女儿的性别为男的妈妈……
吃撑后脑部就容易供血不足,叶识赋放任自己躺倒在沙发上,期望这样能消食。
她的脖颈枕在沙发的靠椅上,头向下垂,正好能看到旁边小茶几上摆着的几本书。叶识赋顺手抽出一本,封面很旧,但是不脏,“浮士德”三个深红色大字拓印在上面。
叶识赋正翻开第一页读着,就感觉面前有块阴影,它将书盖在胸前,看到川芎低头带笑:“不撑吗?站起来才能消食。”
“不,我累了。”叶识赋嘟囔。
“吃得累么?”川芎也不强迫她站立,“电影好看吗?”
“还可以。”
“看完有什么感受吗?”
“你认真的?”叶识赋蹭地坐起身,“要求人写电影观后感是只有我们语文老师才会做的事。”
而且更像要求完成作业的男妈妈了。叶识赋在心里默默补充。
川芎沉默,他意识到自己找错话题,只好解释:“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没让你写观后感,你好好看书。”
他把滑落在沙发上的书举到叶识赋面前,几乎要贴着她的脸。
“不想看。”叶识赋重新倒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推箱子。
川芎拿着书坐回地垫上,自己开始看起来。
叶识赋对这部电影的观感只有“正常”二字可言。公主与记者相遇,最终又回归各人的生活,多么标准的两条相交直线,短暂地相爱,然后越走越远。她脑补两人长时间相识相知的场景,生活方式与认知水平的差异很可能会变成阻挠她们在一起的因素,两个人分开很正常。
“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睡觉。”
“要不要去打游戏?”
“网吧吗?”
“是啊,最近新出的游戏。”
“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行。”
“后天呢?”
“我和孟娟约好写作业的,晚上直接去晚自习。”
“晚饭不吃了?”
“可以吃食堂。”
川芎沉默一会,又问:“几点去?我给你准备点水果和零食。”
“一点。”叶识赋看向川芎,觉得“妈妈”这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她及时把注意力放回手机上,克制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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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叶识赋告别孟娟,独自走回家。
这两天睡得很香,好像把她长时间的睡眠不足都补回来。川芎做饭喜欢变换花样,平时还带着她玩,她甚至觉得她整个人都得到极大的放松。
好浓的酒味,叶识赋一瞬间觉得刺鼻,她停下来,警惕地看着前方。
从暗处走出一个浑身散发酒臭的男人,月光下他的脸渐渐清晰,是常辉。
叶识赋想起上次他看她的狠厉眼神,下意识觉得不妙,伺机转身离开。
“你和前辈是什么关系?”常辉开口询问,语气平和,如果不听内容的话。
“……”叶识赋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只挑选一个最常用的答案,“他是我舅舅。”
“你当我是傻子吗?”他冷笑一声,拿出烟,点燃,不经意又往前走了两步,但叶识赋没注意,她的视线被打火机和烟头的光亮所吸引。
“你有什么事吗?”叶识赋侧身,余光看向身后漆黑的小巷,空无一人。
“你是他的情人吗?”吐出烟气,他冰冷的声音好像扫视她的全身,“年纪那么小?”
叶识赋感到非常不适,但她更能体会到危险,于是不再和他对话,转身就跑。她到家还有一段距离,就算她大声叫喊,也不一定能让川芎听到,只要跑出巷子,跑到热闹的地方就好。她这么想到。
可身后被重物袭击,她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摔到在地的一刹那,她意识到那可能是块砖头,垒放在小巷两侧。
她下意识用川芎教她的摔倒方式,用小臂撑在地上,侧身翻滚以减轻受伤程度。
常辉跑来,直接抓住书包,将叶识赋整个人领起来。
叶识赋反应很快,她缩起手臂,很快将书包脱下,转身用力一拽,将包从常辉手里抢过来。包里有刀,她要有防身工具,不能把它丢掉。
下一秒,不等她拉开书包拉链,常辉就一脚踹在她大腿处,叶识赋狼狈地摔倒在地,书包摔在一旁,里面传来沉闷的玻璃破碎声。
她的头被迫扬起——常辉拽住她的头发,烟灰落在她脸上。
“你他娘的还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常辉有点疯,按着她的头就往地上撞,嘴间的烟让他讲话有点含糊。叶识赋觉得额头很痛,又意识到他可能是醉了。
她两只手向周围摸索,碰到书包,便挣扎着摸开拉链,但很艰难,因为身后的男人力气很大,膝盖抵在她的背部,使她很难透气。
男人骂骂咧咧的,叶识赋听到一些骂她的脏词,但此时的她满身注意力都是要摸到包里的匕首。终于,她的手伸进去,锋利的玻璃划破她的手掌,但她没有感觉。
常辉按住她的头,发现她另一只手还在偷摸地有小动作,想也不想就拿起烟头烫她的手臂。烟头的温度很高,叶识赋发出一声惨叫。
但她不能缩手,她的手在包里四处摸索,终于握住一把冰冷的刀把,来不及细想,她抽出匕首就反手刺中常辉的脚踝。
常辉吃痛,卸了部分力气,却没松开按着叶识赋的手,酒精麻痹他的痛觉感知。
不知怎么想的,常辉松开按着她头的手,嘴上骂着一些“不要脸的烂货”、“婊.子”等不堪入耳的词,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叶识赋的呼吸更加急促,心脏也跳得更快,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向上冲到脑子里,此时常辉的形象有些模糊,她满脑子都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要反抗他!要逃走!快跑!不!不许跑!要杀死他!要杀死他!要杀死他!叶识赋的脑海中疯狂涌现这些声音,明明是她的声音,却很陌生。
不知哪来的力气,叶识赋翻身滚出常辉的掌控范围,腰侧被他抵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外套被常辉拽落,袖口处被叶识赋紧紧握住的匕首划破。常辉被掀翻在地,酒精大概也扰乱他的平衡系统,他盯着叶识赋的匕首,呢喃:“匕首也是男人送你的,他倒是很别致,还让老仇给你找东西。”
叶识赋没注意他的话,她全身汗毛都在竖起,想发动一场暴虐的战斗。事实上她也在这么做,有武器后她仿佛不再畏惧,浑身的疼痛也因为肾上腺素的上升不再明显。
常辉从裤口袋掏出一把小的折叠刀,咔哒一声将它展开。
接下来的事叶识赋记不太清,她似乎全凭本能在挥舞匕首。多亏了酒精,让常辉的反应变得迟钝,尽管她被划了几刀,不过很快她捅穿常辉拿刀的手,让他的武器掉落在地。
叶识赋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少刀,也不清楚自己捅到他什么地方,额头的血液充盈她的双眼,使她看不清前方。
等血液慢慢退到全身时,她被风吹得打个寒颤,明明现在的风也不冷,可她止不住地后背发凉。
抹了把眼,她看到常辉就蜷缩在面前的血里,大片的血印着月光,发出闪光,耳朵里似乎还能听到微弱的呻.吟。
叶识赋腿软,从未有过的慌乱使她颤抖,她不管不顾,抓起外套和匕首就往背包里塞,跌跌撞撞爬起来,扶着墙就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