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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走出去 ...

  •   这一次的马球会是段时宜亲手操办。
      沈家与段家成了亲家,总算是不存在什么外男不外男的。
      沈秋林与段南知并肩而行,对视一笑。
      段时宜迎上来,亲切的唤了声“嫂嫂!”

      段时礼远远绞着帕子,望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家中一夕巨变,又好像没有变。
      因为段南知与段时宜并没有借机苛待于她,甚至将闲言碎语的下人通通发卖了出去。
      她依然还是府里风光的四女郎。

      然而段时宜的这番大度却叫她忏愧的抬不起头,她想起自己是如何趁段时宜落难而极尽羞辱、落井下石,无限放大的恶意甚至想要让段时宜去死。

      那天,查出了娘偷动先夫人嫁妆填帐后,庶长兄就带回来了一个老妇人,正是曾经的接生婆子,
      继而又查出了几条人命官司,关乎爹爹的几房妾室与几个未出世孩子的性命,就连先夫人的死也与之有关。

      原,娘年少时便倾心于爹爹,可爹爹却娶了她的嫡姐,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于是娘便固执的认为是嫡姐抢走了本属于她的心上人,在嫡姐孕时害得她一尸两命,并引诱爹爹,成功嫁进了府中。
      此后不断地残害那些妾室…

      几乎是墙倒众人推,又或者是积久的憎恨。

      那些证据大概很久之前就在查,只差一个契机掀出来罢了。

      一场俗套至极的情爱纠葛。

      她迷茫又无措,眼睁睁看着娘被拖入祠堂,听着祖母与爹爹商议着要如何料理这个毒妇。
      而段时宜却为了她求爹爹与祖母封死消息,将嘴碎的下人都发卖。

      她说:“你的娘亲与我的娘亲,冤冤相报,可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被这些内宅的肮脏事牵绊,永远在这些争夺、嫉恨、算计里拉扯;我只想让你明白,我们不该成为讨好男人的奴隶。如果一个男人变心,他让你失望,让你绝望,不要把刀尖对向女人,而应该联合起来对向那个男人。”

      “不要做久了奴才便站不起来,看到别人试图挣开镣铐就惊恐万分,再去以出卖女人向男人摇尾乞怜。那是无耻之徒,是女人间的叛徒,是帮凶。”

      “推开门走出去,世界上不止有情爱,不只有男人女人,不止有后宅。可我们却始终困在方寸之间,犹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男人、后宅,就成了全部。”

      “但这些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

      段时宜就这样放过了她,却比打死她还要难受。
      就好像被迫面对与承认,自己活得这些年竟全是错的。

      段时礼出神之际,段时宜来到了她的面前,笑着伸出了手:“走吗,去打马球。”

      她默了默,有些艰难的吐出一个“好”字。
      望着碧蓝的天空,是那样广阔无际,而自己却一直困顿在宅院里坐井观天。

      走出去,走出去。
      去看这个世界,看山川、看日月、看天地、看大漠、看生、看死。

      便不会再拘泥于后宅,拘泥于一个男人的宠爱。
      这是令男人制定的世道所恐慌的事情。
      因为当有足够辽阔的天地之时,女人便会脱离控制,将不会成为听话的奴隶、供人争夺或分配的资源。

      马球场上,许允德与沈秋林再次相见,彼此行了一礼,再没有上前。
      赵贤青欲言又止,他堆了许多话想说,却被许允德拉住。

      “你拉我干什么!难道你就不想问?”

      “一定要问个清楚才算了结吗?一段未挑明过的情意,被隐晦的拒绝多次,如今彼此尚留体面,再问,就是纠缠了。”

      许允德实在是个清醒克制之人,或许沈秋林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唯一做过不清醒之事,便是明知她无意,还是想尽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她,哪怕一点点,哪怕一时半刻。

      但现在结束了,都结束了。

      沈柏林拍了拍两个兄弟的肩膀,想,自家妹子可真是够心狠的。

      他找到了段南知,进行一些为人兄长间的谈话,譬如威胁他如果对自家那狠心的妹子不好的话,他一定会叫他好看。

      段南知一一应下。

      于是他觉得,这个妹夫其实也还不错。
      倒戈就在那么一瞬间。

      晚时。

      江意晚去主院里请安,陪在沈夫人身边闲聊。

      “这样可有缓解一些?”

      她熟练的为沈夫人揉按着额头两侧。

      解决了一桩儿女婚事,沈夫人却更加忧虑,又开始头疼。

      “嗯…”沈夫人缓缓睁开眸子。
      笑着拉过江意晚的手:“歇一歇吧,来,坐下陪舅母说说话。”

      春桃搬来把椅子,江意晚顺从的坐下。

      便听沈夫人絮絮叨叨起许多沈秋林小时候的趣事。
      譬如跟着沈柏林翻墙爬树,偷跑去街上,去瓦子里。
      那时喷火的杂耍对沈秋林仿佛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喜欢看火焰,伴随着嘴巴里面粉或者是酒的喷出,突然就变成了巨大的火云团,热气会扑面而来,十分有趣。
      但那时她总是责打他们,于是久而久之沈秋林不再跟着沈柏林一起翻墙浑耍,她将规矩学得极好,成为了她一手教养出的大家女郎应有的模样。

      有些东西注定回不去了,而她如今却开始怀念起孩子的那份天真。

      “日子实在是太快了,晚晚,舅母是不是老了?”

      “哪有,舅母还是那么漂亮。”

      “你啊,就知道哄我。”沈夫人笑着,摩挲起她的手背。
      虽然有些习武留下的茧子,但年轻的皮肤总是不一样的。

      “舅母啊是真的老了,总是回忆这些往事。”
      她叹了口气。

      “舅母是因为姐姐的婚事忧心罢了,可舅母既然如此不放心,为什么还要答应段家呢?”

      “不是因为段家才忧心,而是忧心‘婚事’本身;若你当嫁,我也一样是忧心的。当年我嫁人时比秋儿还小,就要管起一大家子,要为了生育费尽了心,挨尽了公婆数落…而段家,我确实不喜欢段家。”

      沈夫人说起那天的段南知答应她的事。

      “活到我这个年纪,对男人们的话早就不再相信。承诺都只是一时,只要娶到了,目的也便达成了,既然达成了那承诺又还有什么重要呢?随着感情的消磨,他们也不会记得曾经许诺过什么。”

      “南知那孩子,是不错,但即便不是为了秋儿,他们家的烂摊子也一样是要解决的。”

      “唯一令我欣慰的是,这至少是她喜欢的。”

      高嫁也好,低嫁也罢,她终究为女儿选择了一条她自己甘愿去走的路。

      江意晚明白了沈夫人所想。

      “无论什么选择,都要承担相应的代价,日子哪有全然不苦的呢?但姐姐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的,姐姐她远比舅母你想象中更坚韧。”

      她上前蹲在沈夫人的腿边,拥抱住沈夫人的腰身,将脑袋埋在了她的怀中。

      沈夫人温柔地抚摸过她的发髻:“真希望就这样,让你们这些孩子不要长大,不要吃这世间的苦难。”

      “…”

      打猎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更与军事息息相关。
      皇家往往会专设一些猎苑,并规定了一些礼法上的限制,不允许超越礼规去暴殄天物。
      分别将四季田猎称为: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在春天时打猎,要搜索、猎取没有怀孕的野兽。
      春天是动物们繁殖的季节,伤害动物幼崽和怀胎的动物将破坏自然的平衡。
      而夏天打猎,则为猎取残害庄稼的野兽。
      夏天是庄稼生长旺盛的季节,需保护庄家不受动物的糟蹋,以保障粮食的收成。
      到了秋天就要捕杀那些伤害家禽的野兽。
      在秋天家禽们将要长大,要保护它们不受野兽的侵袭,以减少损失。
      冬季是一年中打猎最好的时节,因为这时的动物极少怀孕,已长得十分肥美,便可随意猎取。

      眼下正值五月中旬,陛下将动身去夏苗,为着文武百官同乐,此次排场极大,并准允携带亲眷。

      沈夫人带着江意晚与沈秋林还有沈柏林一辆马车,沈青松在前面与同僚闲谈,姐妹俩便各挑着一角车帘向外好奇的观望。

      “好长的队伍,妹妹你瞧,我们后面跟着的还有好多人呢。”

      她朝后瞧去,正撞上段家一行人。
      段南知悄悄朝她颔首示意,将两个妹妹扶上了马车。

      “时宜和时礼关系瞧着似乎缓和了不少。”

      没了侯夫人从中挑拨,段时礼总算是日渐清醒,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江意晚则在朝前望。
      晏易难驾着马在最前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之间,有那么一瞬四目相对,他好像笑了一下。
      可由于太过短暂,以至于她难以分辨是不是错觉。

      “妹妹,你在看什么?”

      “看什么?”江意晚思绪飘忽着重复了一遍,刚要放下帘角,沈秋林已经与沈柏林换了位置,凑到江意晚的身边,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
      便看到靖王殿下挺拔的身姿骑在高头大马上,随风飘着一条烟紫色发带。

      于是她使坏的挠起江意晚痒痒,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妹妹你在看什么了!”

      “哎呀姐姐,哈哈哈,别,快别挠了…”

      两人闹得欢快,沈柏林奇怪的前前后后瞧了瞧,什么都没瞧明白,有些许郁闷。
      似乎是一种预感,令他十分不安,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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