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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离别前夕心绪乱 ...

  •   一周后。

      礼言之和晏楼说了今天有事,便独身一人去往北平一家偏僻的酒楼。

      这几天成日和晏楼在一起,他几乎被对方带着逛便了北平。

      他向来整洁的房间也多了不少小玩意儿。

      一束满天星,一颗据说十分珍稀的白珍珠,床头上的一只白色小熊……

      均是这几天晏楼连哄带骗让他带回去的。

      这样想着,他的思绪也不可控地飘回了之前的一个晚上——

      “你总送我这些做什么?”礼言之靠在门槛边,抱着双臂看着房间里的小东西淡声道:“晏老板实在没必要花这些冤枉钱。”

      晏楼似是不以为意,坐在他的床边仰头看着他,问:“你觉得我是在做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礼言之沉默下来,像是在认真思考晏楼的问题。

      晏楼也不催,静静地撑坐在床边,无声注视着他。

      良久,礼言之重新迎上他的目光。方才神情中的复杂一扫而空,只余下一片沉静:“晏楼,我……”

      晏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直面他这样的目光,礼言之自认不是心软的人,可那一刻竟也有些开不了口。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背在身后,暗自掐了一把手心,才缓缓道:“我们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除此之外,没有必要白费心思。”

      礼言之毫不躲闪地看着他,道:“晏老板以为呢?”

      晏楼从他开口后便一直没有出声,此时也只是望着他,一言不发。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礼言之都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

      晏楼终于站起身,朝他勾起一抹笑。

      一如礼言之见到的,他对其他任何人的那种笑,别无二致。

      “上将大人说的没错,是我逾距了。”

      他微微躬身,像是真的在表达歉意,随后缓步从他身侧走出了房间。

      脚步声终于消失后,礼言之低下头,看着那被他掐得紫红已经隐隐发麻的左手,莫名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那被他刻意压下的情感好像还是不可控制地冒出了头。

      他一向不喜被人牵着情绪走,却终究还是不可避免遇见了能扰乱他心神的人。

      这天之后,晏楼照常在老地方等他,他们还是并肩在北平各处闲逛。

      每每看到有趣的小玩意,晏楼依旧会立刻回头笑着指给他看。

      他的房间里也一直在增添各种各样的小摆件或是小玩具。

      但唯一不同的是。

      晏楼没有再主动牵他的手了。

      ……

      礼言之迈步往他和对方约好的地方走,不时转头看一眼身侧,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感。

      哪怕只是普通朋友,相处时表面依旧,可其实就连笑容都变得不真诚起来,换作任何一个人来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礼言之这样说服自己,嘴唇却还是被咬得白了几分。

      原本和南家那人约好的时间是五天前,可被对方临时有事推到了现在。

      不过这样也好,他想。

      这几日他正好被晏楼的态度弄得心烦意乱,就当找点儿事做换换心情。

      ……

      推门环视一圈,酒楼的一个拐角坐着一个蒙着面的红衣男人。

      礼言之瞥了一眼,迈步走到对方面前:“请问阁下是南先生吗?”

      南陵玉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坐下。

      “近日有点要事耽搁,先生莫要在意。”

      礼言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街道上的行人。

      南陵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疑惑道:“先生在看什么?”

      礼言之被他这一声叫回了神,淡淡地笑了下,避过这个话题,问:“南先生怎么会在北平?汉口的动乱已经解决了吗?”

      南陵玉摇了摇头:“还没,不过快了。本就是流民闹出的小事,地方政府已经出面安抚解决,到时先生去收个尾便好。”

      礼言之听了他的话,点头,又忽然话锋一转,问:“南先生可认识晏楼?”

      南陵玉一愣,失笑:“鹊园的晏老板?”又调侃道:“这北平怕是无人没听过他的名字。”

      礼言之皱起眉,不解:“只是个戏园的老板罢了,如何称得上无人不晓?”

      南陵玉闻言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果连先生都不知晓个中缘由,那旁人便更不清楚了。”

      被他这么一打趣,礼言之立刻沉下目光,冷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南陵光无辜地一摊手:“先生和晏老板出门也并未刻意遮掩,想必有心人都在背后多少猜测了你们的关系。”

      细想一下,他这话说的有理,礼言之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道了声抱歉。

      南陵玉摆摆手,问:“先生找我来究竟想问什么,我待会还要事要办。”

      礼言之问:“王煜此人你可了解?”

      南陵玉眸光一闪:“知道的不多。不知先生想问什么?”

      礼言之低声道:“他可有什么在意的人?家人朋友之类的。”

      南陵玉想了想,答:“他父母早亡,朋友更是没几个,不过……”

      他看了一眼礼言之,压低声音接着道:“据我的人回报,他有个情人。”

      礼言之怀疑地看着他:“情人?”

      南陵玉笑笑:“不知真假,但据说是个男人。”

      礼言之问:“可知那人现在何处?”

      南陵玉摇了摇头:“我盯了王煜有一阵,甚至没见过他单独出去见什么人。”

      礼言之朝他颔首,道:“麻烦了。”

      南陵玉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再会。”

      “等等。”

      礼言之忽然出声叫住他,迎着对方疑惑的神情,问了一个算是与他无关的问题:“南先生在晏楼身边待着,目的为何?”

      南陵玉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先是一愣,随即认真地摇了摇头:“这我不能说。”

      眼见礼言之就要站起来,他又立刻道:“但不是我的私事。”

      说着,他又朝礼言之耸了耸肩:“先生想知道,大可以去问晏老板本人,何必找我。”

      他见礼言之沉默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了酒楼。

      ……

      礼言之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出了会神,脑海里又回想起南陵玉临走时的话。

      “先生想知道,大可以去问晏老板本人,何必找我。”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微妙。

      晏楼确实没有隐瞒他什么,但前提是礼言之问的事情都与他本人无关。

      礼言之不去探究关于他的事情,而晏楼就会悉数相告任何他想知道的。

      他一直没有尝试去问些晏楼个人的问题,因为他相信晏楼不会说。

      起码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认为晏楼不会愿意告诉他。

      南陵玉要做什么他不知道,晏楼的心思他更是猜不透。

      礼言之叹了口气,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北平,去汉口把任务完成。

      王煜的事或许可以交给南陵玉。

      他现在实在不太想面对晏楼。
      ……
      怕什么来什么。

      礼言之起身准备离开时,迎面碰见两个男人。

      他随意一瞥后身体一僵,其中一人正是他现在不想面对的晏楼。

      晏楼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但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倒是另一个男人惊呼一声:“好巧,是你!”

      礼言之清咳两声,尽量让自己无视那束糅合了冰冷及许多复杂情绪的目光。

      “你认识我?”

      君玥茗惊喜地点头:“当然。那天在鹊园,阿晏去接的朋友就是你吧。”

      说着,他一把揽过礼言之,想把人往里面带。

      可他一转头,看见晏楼的眼神冷得结冰,立马松开手,改为推礼言之的肩。心里暗骂,嘴上却不住念叨:“站在这像什么话,走走走跟我们进去说……”

      晏楼双手插兜,面无表情跟在他们身后。

      ……

      礼言之莫名其妙就被推进了一个包厢。

      眼前一个笑得不怀好意的陌生男人,一个冷着脸话都没说一句的晏楼。

      上将大人忽然就觉得很烦躁,他尽量平和地朝不认识的那人问道:“这位先生找我来有什么事?”

      君玥茗笑眯眯道:“没有。”

      礼言之:“……”

      眼见礼言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迈步离开。

      君玥茗也没拦,只在人走后对着晏楼坏笑着吹了声口哨:“脾气不小嘛。”

      晏楼不置可否,瞥了一眼:“满意了?”

      君玥茗没答,挑了挑眉:“你不追?”

      晏楼嗤笑一声,往他左肩拍了一巴掌然后起身,慢悠悠往外走。

      “您老别跟过来添乱。”

      等晏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君玥茗才回过神,叹了口气,心道重色轻友。

      ……

      礼言之走得太快,晏楼出了酒楼后只远远看见了他的背影。

      一路小跑追过去,见礼言之还是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晏楼终于出声:“言言!”

      礼言之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身朝晏楼看过去,眼神冷漠。

      晏楼缓了口气,额头上出了点汗,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

      “你在躲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恍然间礼言之竟然觉得那当中有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偏是这样,礼言之非但没有心软,反而心头火起,讽刺一笑:“我为什么要躲?”

      晏楼似是被他这样的神情刺到,低下头垂着眼睛:“是,你说的对。”

      他这么一副模样,礼言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烦意乱之际冷冷撂下一句“走了”,转身欲走。
      但他没来得及走出几步。
      晏楼冲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消失几日的触感又重新出现,礼言之的心口不受控制一颤。

      分明晏楼没有用多大力气,可他却像是被钉在原地,再抬不起步子。

      “言言,你不高兴了,对吗?”晏楼耐着性子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礼言之沉默着,不答。
      或者应该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不对......又或许,他知道,但不想承认。

      晏楼深吸一口气,又松开了抓着他的那只手,往后退了一步。

      礼言之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却见他笑得有些苦涩:“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

      礼言之一愣,面上难言,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打了一拳,胀得难受,可他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晏楼没看见他的表情,垂着眸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声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他委屈的样子让礼言之酸胀的心软下来,下意识就想答应。

      可话到嘴边,他又想起这些天找不到理由的杂乱思绪,心里一乱,伤人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晏老板没必要对我这么低声下气,萍水相逢而已,其他的都作……”

      “作不得数?”晏楼倏地冷冷打断他,眼神不复刚才的柔和,冰冷受伤的神情扎得礼言之心里发闷。

      “上将大人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晏楼讥笑着凑近他几分,鼻尖相抵,视线相缠。分明是一个极度暧昧的动作,此时却只余冰冷。

      礼言之紧抿着唇,回望着他,没有回答。

      晏楼双目发红,像是气极了,眼眸深处还有被他强行压下去但不可忽视的难过。

      他很快放开了礼言之,转过身去,哑着嗓子道:“你愿意的话,那也无妨。”
      晏楼的背影尽是失落,礼言之自打遇见他,便发觉自己吃软不吃硬,此刻更是看不下去他这委屈模样。
      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没了意气风发,不再摇头摆尾去讨他欢喜,只余下无尽压抑不住的难过。
      他闭了闭眼,妥协一般叹了口气: “没有。”

      礼言之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声音也有点哑:“我要去汉口了。”

      晏楼身体一僵,又立马转回来,死死地盯着他,问:“什么时候走?”

      礼言之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就这两天。”

      晏楼依旧没有移开视线,看了他许久,声音放得很轻,问:“不回来了?”

      他这样的眼神让礼言之说不出不字,也不忍随便做出什么承诺,只能棱模两可地回答:“或许吧。”

      晏楼还是不死心:“那王煜的事你也不管了?北平被欺负的百姓你也不打算过问了?”

      礼言之眸光一颤,淡淡一笑,看他:“不是还有你吗。”

      这句话之后,晏楼久久没有再出声。

      礼言之也没走,陪他在这街边站着。

      忽然,晏楼往前走了几步,离他很近。

      礼言之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把抱住。

      晏楼身上独特的味道萦绕在他鼻腔内,礼言之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紧绷在心里数日的不快一扫而空,打趣道:“怎么了这是,舍不得我?”

      晏楼埋在他肩窝,闻言,闷闷地嗯了一声。
      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礼言之抬到半空中的手一顿,随后还是落在了晏楼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晏楼却猛地推开他,神情认真地和他对视,话语中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舍不得你,那你会回来吗?”

      礼言之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终于浅浅地笑了下:“会吧。”

      晏楼又扑上去把他拥到怀里,不满意道:“能不能给我个肯定的答案。”

      礼言之失笑,被他抱着也不挣扎,任由自己把脑袋靠在晏楼的肩上,唇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好,我会。”

      “会什么?”晏楼追问。

      “会回来,回来见你,行不行?”

      得到满意的答复,晏楼无声勾起一个笑,默不作声收紧了搂着礼言之的手臂。

      这已经是个好的开头了,他知道不能着急。

      他要等礼言之亲口对他说出那几个字。

      ……

      两人站在街边很久,最后还是晏楼先起身,牵着礼言之往住处走。

      就如最初那几天,没人松手,也没人说话。

      他们默契地不去提前几日的那个晚上,也不去考虑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变故。

      他们沉默着,只为享受这片刻温情。

      ……

      晏楼在礼言之住的那栋小洋楼底下停下步子。

      礼言之跟着他停下,好笑地看他:“不跟我上去了?”

      晏楼一笑,摇头:“今天不了。”

      礼言之没说什么,只当他还在介意前几日的事,摆了摆手:“那明天见。”

      这句话每次分开他都会说,可这一次晏楼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眼睛一亮:“明天?”

      礼言之不明所以:“怎么了?”

      晏楼没答,反问:“你什么时候走?”

      刚才礼言之答得敷衍,此刻认真想了想,回答:“后天吧。”

      晏楼眼中明显划过一丝失落,又垂下头,看上去有点可怜。

      礼言之见他这幅样子就心软,走过去摸了下他的头:“明天一整天都陪你,怎么样?”

      晏楼闻言立马抬头,惊喜得无以复加:“一言为定?”

      礼言之点头:“嗯。”

      晏楼从脑袋上拉下他的手,捏了一下然后松开,轻轻道:“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礼言之顺从地转过身,没走出几步,便听见晏楼温柔的声音在身后轻轻朝他道:“晚安。”

      礼言之脚步微顿,刚准备回头回他一句,结果晏楼忽然快走几步从背后扑过来环过了他。

      他身体一僵,晏楼趁他怔神,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后颈。

      “做个好梦。”

      被放开后,礼言之平定下呼吸,强装淡定地回了句你也是,便匆匆往门口走,背影颇有几分慌乱无措。

      晏楼站在他身后目送他进门,想到刚才一冲动做出的举动,和礼言之明显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想,今天是他认识言言以来,见他笑得最温柔的一次。

      夜风微凉,吹散他原本就极轻的声音,音节更加微弱。除了他自己,也许只有月亮和风听得见。

      “晚安,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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