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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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计划逃离一段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热恋期格外漫长的缘故，你对和山本武的恋情依然感觉到甜蜜，拥抱的时候也会份外心安。
这样不好。
可你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好，直到你因为意外看见了十年后的山本武。
假设他是真的。
你才明白生活中隐隐不安的被窥视感是哪来的。
他编织了一个巨大且柔软的网用来困住你，你的喜好和习惯被他牢牢掌握，行为与思想越发趋向于他希望的模式，你被不自觉地修改了注视的方向，你的生活渐渐只有他。
你想起曾经在深夜梦醒的间隙里，不经意瞥见的真实。
山本武出差回来，躲在厨房阳台外吸烟，湖蓝色的衬衣上大片喷射形状的印迹，有小鸟落在他肩上，他眯着眼睛，看向卧室门的方向。
整个人像出鞘的利刃，冷漠、锋利，令人心惊。
你被发现了。
你只能出声。
“阿武？”
他没有回答，只有零星的燃点在闪烁。
像是你在梦游。
再后来，你陷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挣扎着，却又难以醒来，犹如被拖进海底。
你开始思索，山本武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你发现他有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灵魂，越发趋向于你对他的第一印象。
是夏季倾盆暴雨前一刻的窒息。
你是他的猎物，正在被蚕食。
特别是性｜事上，是控制不住的占有、剥夺与侵略，是被绑住的双手，被蒙上的眼睛，被迫出口的哀求。
但他又是温柔的。
纵容你偶尔想要捉弄他的坏心思，包揽了所有的家务，美术展和音乐会第一时间买好票，记得你好的坏的全部的习惯。
……那么十年后的他呢？
“早纪，你在想什么？”
山本武打开门，将背着的时雨金时放好，脱下有些冒凉风的大衣，向你张开双臂。
你走过去拥抱他，他的手穿过你的长发将你牢牢固定在他胸前，你能感受到他蹭了蹭你的脸，落下一个吻。
有很淡很淡的血腥气味。
他抱起你，把头埋进你的颈窝，挺直的鼻梁压在你脖颈的脉搏处，你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和冰凉柔软的嘴唇。
你环上他的肩，轻轻抚摸他的短发。
有的时候他就会这样，用你的气味和温度安抚他的情绪。
你想，可能这就是他喜欢你的原因。
他需要你。
人一旦失去自己的生活重心，就会产生怀疑，就会反反复复地拷问自己为什么，就会加速偏移。
你现在就处在这样的循环之中。
你不想成为一个模糊的归宿，你想知道他爱你什么。
你爱着他的时候，你希望他爱着你的灵魂，或是你独有的、不可被代替的……你。
你害怕这种不平等，害怕自己是可被替代的，害怕失去你自己，所以你在不安。
所以你想逃离，想保持置身事外，以此冷静分析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所说的清醒，指的是一个人能够运用理智和意识来理解自己内心深处的非理性力量，以及欲望和弱点，由此做出清晰的判断。对于你来说，你能觉悟，才是我们相遇的意义所在。①”
你合上书，将它放在书架外侧，挡住那些落满灰的情诗，也挡住你和山本武的合影。
“早纪。”
他在叫你。
你以为他需要什么帮助，门关着，你听不清。
“怎么了？”
他拉开门将你拽了进去。
浴室里闷热又潮湿，唯一有凉意的是你背后冰凉的瓷砖墙壁。山本武急切地吻住你，将你抱到洗手台上，压住你。
花洒还开着，你身上的T恤被浇湿，被他脱下。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你会用他的衣服当作家居服，因为有他的味道围绕着你，你不再失眠。
这是依赖症，无法治愈，只能隐藏。
你的肩胛处有一颗胭红色的小痣，你透过模糊的镜子，隐隐约约地观察他，确认他正在专注地舔咬，无暇关注你的思绪，于是你企图将自己的意识抽离。
你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说那里像是你的翅膀，现在被他吃掉了，你就再也无法离开他。
他确实喜欢你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一声声呼唤他的名字，恳求他，承认你属于他。
你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造访这里后的清晨，对房间物品莫名的熟悉，雨燕身上和秋田犬次郎一样属于彭格列雨守的纹饰。
你感觉到吻从脊背爬上脸颊，随后被他单手搂着坐进浴缸。
好热。
湿漉漉的头发被他挽到耳后，昏黄的灯光下他注视着你，面无表情，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好像生气了，因为你的不专注。
你不想被啃食殆尽，于是主动献上自己。
你们对彼此太过熟悉。
他的耳垂与喉结都是敏感的地方，只要你吻到，很容易被就地正法。
这次也一样。
你不知道他是在困扰还是在沮丧，亦或是受到血腥工作的刺激，他知道你讨厌，所以从来不说。
你同样不会问，因为从过快的热恋开始你就觉得这段感情不会长久。
但是现在你想要了解他，所以开始不甘心。
于是你和他跌进温热的水与梦中。
山本武出差了，给了你一个出逃的天赐良机。
你知道以他的能力找到你轻而易举，你没有想着彻底与山本武断了联系，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放好已经扭曲的心。
像从前那样。
关系密切，灵魂自由。
最重要的应该是自己。
可你还是失眠了，在陌生的环境里。
下雪的夜晚是如此的静谧，冷冽的空气给人呼吸之间送来沁人的凉意，而屋内燃烧的壁炉却是久违的干燥气息。
你躺在摇椅上，望着星空，放慢心神。
这应该算是扬汤止沸吧，你想。
在很久以前你思索过自己的人生，你向往自由，最好可以成为黄昏之际天边卷过的云朵，徜徉在瑰丽的落日余晖里，最终飘向未知的远方。
而如今，你迷失在想知道答案的无解问题里，模糊了方向。
可牵绊总归是幸福的，至少还有回家的路。
你翻出这些天一直抱着的，山本武的睡衣盖在身上，计划明天的旅行，终于，终于有了一丝单薄的睡意。
你获得了久违的平静……吗？
没有。
你并没有睡得踏实，安心的味道散去后，感觉到眼前有浮影在晃动，冰凉的链条缠在你的脚踝，如蛇一般。空气变得湿润，甚至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逃不开的雨声。
好像是忘记关窗了，凉意顺风而来，弥漫至颈间后由脉搏处向体内扩散，你终于安稳下来，仿佛又回到了与山本武相拥而眠的夜晚，你被他的气味包围，有熟悉的吻印在你感到寒冷的起始点，炙热又清晰。
似梦非梦。
你醒了。
暗淡的天光勾勒出你床边坐着的身影，你看不清。
“阿武？”
是他。
他摸了摸你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俯身亲了一下你的额头。
……不对。
“几点了？”你下意识向床边的时钟看去。
“5点多。”他语气淡漠。
……不对！
你看到空无一物的床头柜才意识到这不是在你家，山本武冰凉的手沿着你脸侧滑过，流连在耳后，“怎么想起来旅行？”
他没有提起你在line上的隐瞒，也没有询问你为什么买了机票却又借了朋友的车开到了没在网上预定或浏览过的民宿。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和一如既往的态度让你感到心惊。
不是应该问你为什么吗？
不是应该生气你不告而别吗？
他好像……从来没真的和你生气过，连真正意义上的吵架都没有。
你很困惑。
可现在你瞒着他跑到另一个城市，他却如此平静。
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算了，”他躺倒在床上，隔着被子抱你入怀，“再陪我睡一会儿吧，我也好久没休假了。”
凑近了你才能闻到山本武身上满是硝烟的味道，你揽着他的胸膛，能摸到衬衣下有包扎的痕迹。
你为你的欺瞒感到抱歉。
所以，你乖顺地窝进他怀里。
……可怎么就变成你闹别扭离家出走他千辛万苦来找你的戏码了呢？
他不清不重地捏了捏你的脖子，又拍拍你。
你很安心。
然后困意袭来。
“睡吧，我在。”
坠入黑暗的那一刻，你有预感，它将会是一个很长很长，再也醒不过的梦。
你已无力挣脱。
你叫山本早纪，是山本武的妻子。
你们是一对普通又恩爱的夫妻，结婚了很久，最近被医生确诊将会在夏天迎来新的家庭成员。
阿武很高兴，你惴惴不安的心被他的快乐感染，和他一起准备搬到有花园的房子里。
他去上班了，你趁着辞职的这段时间想在身体还好的时候收拾一下现在住的家。
你在这间房子里已经生活了很久很久，虽然还是舍不得，但比起你自己，你更希望他开心。
他是你的精神锚点。
阿武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看起来阳光开朗不拘小节，可实际上总是会用一些小动作来表示他依赖你。
他以为你没发现，因为你总是在装作不经意间安抚他，但他不知道在这段关系里面，是你离不开他。
你敏感又脆弱，他不在家的日子里，你总是在失眠、情绪低落，对生活感到沮丧。
你笑称他是你命中注定的alpha。
结婚的时候不再常联系的朋友送来了很多礼物，你慢慢把它们分门别类的整理好，次郎在一旁捣乱，你干脆一边抱着它一边给它讲很久以前你和朋友们在一起玩闹的日子。
……是什么时候起变得不常联系了？
你的记忆力一直都不太好，实际上你连婚礼那天发生什么都有些记不清了。
过去的时光你已经想不起来了。
其实你是害怕的，害怕怀孕，也害怕像现在这样的孤单。
你忘了在哪里看到过，怀孕就像是被寄生，你会被激素改变成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一个眼里只有他人的……空壳。
可你还是想让阿武开心，你曾不止一只一次见过他在情事后着迷地盯着你的肚子，脸上是向往的神情，你很好奇，“为什么？”
他亲吻你的额头，“早纪不觉得怀孕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我的基因和你的基因将在这里融合为一体，然后延续，就像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是吗？
“你永远属于我。”他说。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
“有的，”他抚摸着你的脖颈，重复道：“会有的。”
“无论是哪个世界，无论在哪个时空。”阿武非常肯定，“我都会找到你，相信我。”
你是怀疑的，但你没有说。
你记得你和他有过一次短暂的，不告而别的分离，导致他在你提出有关出行或出差之类的，两个人分处两地的情况时，变得焦虑，甚至会有些极端。
你不知道怎么才能治好他。
或者说，你不知道怎么才能减轻他的执念，因为在绝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众人交口称赞的模范丈夫。
你叹了一口气，决定把相册打开按时间排序，转换一下心情。
相册里面都是些你们的合影，但更多的是你的，阿武喜欢从各个角度记录你的样子，所以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照片。
你翻到最后，偶然发现了一张你高中时期的照片。
时间太过久远，你不知道是谁拍的又为什么会被夹在这里。
你不喜欢你的高中时期。
因为你内向又不爱说话，不擅长体育和舞蹈，爱你的祖父母离世，你被迫和陌生的父亲和后母生活。
你想起那段时间的沮丧，为了转换心情开始整理你的结婚礼物。
你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小盒子，里面是一颗粉色的小球球，便签上写着“当你想要改变的时候，丢下它。”
改变？
礼物没有落款。
次郎以为是它的玩具，扑了过来，你没有拿好礼物摔在了地上。
一阵似曾相识的粉色烟雾后，你发现你和次郎一起站在了……你的大学校园里。
还没等你反应过来，次郎已经朝着后方奔去，亲昵地的蹭着一个短头发的高个男孩。
“对不起……阿武？”
是年轻的山本武。
“你认识我？！”他高兴起来，“所以我十年后和早纪在一起了是吗？”
你确认过，十年之前你并不认识他。
这你也明白了照片从何而来，他又为何选择了你。
所谓的“永远”，是他早有预谋后的“命中注定”。
朋友送来的礼物是想让你想起你从前是一个多么向往自由的人，但她不知道，沉甸甸的乌云里面早已混合了太多的杂质，只能停留在那里，很快，很快就会下雨了。
你摸了摸脖子，感觉有些痒。
“算是，也不算是。”
你看着他，只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回到了原本的时空，听见阿武打开房门钥匙转动的声音，他看到你，神情放松下来，“出门了？”
“嗯，”你拿着他的西服挂在衣架上，“和次郎一起去买了点水果。”
“是吗？”他坐在椅子上看着你，“今天过得开心吗？”
你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还行。”
这几乎是你们每天固定的问答。
“那就好。”他向你张开双臂。
你走过去抱住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你听见他问你，“早纪，你在想什么？”
你低头看他，随着岁月的流逝，山本武的脸上只是多了些棱角和笑纹，他依旧很帅气，成熟和城府带了更加迷人的气质，他在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是迷恋、探求和占有。
你终于看清了他。
枷锁从来都是双向的，想藏起珍宝的那一刻也注定会被恐惧失去的担忧困住，爱情维持的办法就是在这微妙的一线之间停留。
或许你真的忘记了自我，但你永远都不会放弃深埋于心的应许之地。
所以，你选择掌控了他的自由。
-完-
①出自黑塞《精神与爱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