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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噬魔渊的一端连着玄墟海,一入夜,寒冷彻骨。

      云述尝试睁开眼睛时,稍稍一动,浑身上下便刀割一般痛得厉害。
      但他又能感知到,有一股带着热意的气息在他的体内游走,护着心脉,让他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轻轻叹息一声,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侧有轻浅的呼吸声。

      云述慌了一瞬,手臂撑起身子想往一旁退,自己的衣袖却被这人压着,动弹不得。
      他这才看清楚了身侧之人。

      是她。

      虽未来得及问名字,可是云述知晓,此时涌流在他体内的暖热的气息,正是来源于她。浮月藏卷中曾记,在仙门诸法中,舍自身灵力救人是下下之策,有损修为。

      这股气息格外醇厚,可知其是多年苦修所得。她竟毫无吝惜地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误入凶险之地,又身负重伤,他本对她是防备的。可此刻,他放下了防备。

      她睡着时竟是这般模样。
      收拢了那副刻意为之的嬉笑轻浮,她眉眼细细看来倒是温和。

      她很纤瘦,脖颈处露出的肌肤很白,是常年困在此处使然。尽管如此,也未曾掩去半分貌美。姣好的面容,在昏暗的山洞之中看来,竟如月色。

      之前,云述看到过关于噬魔渊的记载。
      千百年之前,幽火现世,人间妖魔横行作乱,玄墟海倒涌,江河逆流,闹得四处民不聊生。而彼时的各仙门长老合力将这些魔物妖邪镇压,便成了这噬魔渊。

      后来年岁渐远,人间安定,逐渐没人再谈论这些了。至于噬魔渊在何处,无人知晓,亦无人问及。

      直到此时,云述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误入此地的。

      若渊中尽是妖魔,为何还会有她?
      尽管她说自己罪大恶极,云述却不信。

      “看我做什么?”

      眼前此人忽然出声,这着实在云述的意料之外,让他的心猛然跃动。

      理亏似的,他想解释,却平白多了些慌张。他说:“身侧睡着一人,我总得看清楚是谁。”

      玉姜早就察觉到他睡醒了,本想当作不知继续睡,谁知他竟会盯着自己看那么久。
      她拢袖懒散地侧躺着看他,嗓音因倦意而微哑:“我为了救你性命,不眠不休了好几日。累极了在此歇上片刻,怎么了?”

      云述避开她的灼灼视线,别过脸去,清淡的嗓音中带着伤重后的些许倦意:“没怎么。”

      “没怎么你不敢看我?”

      云述哑口无言,也因这种轻慢中含着暧昧意味的话语而脖颈微烫。

      他脸皮倒是薄得很,不过是一句话,竟让他如此坐立不安。
      玉姜存心想多说几句逗他,还没等开口,云述便抢先问:“你这儿,有水吗?”

      玉姜坐起身,取了泉水来。
      云述这次没犹豫,接过之后道了谢,慢慢地饮着。

      缓解了喉间的干意,他才说:“多谢你。”
      玉姜重新躺回去,以手撑着鬓角,缓声道:“你谢我什么?”

      云述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没想到,你会用你的灵力救我。此恩情,我必会报答。”

      当年与沈晏川一同行侠仗义之时,玉姜也算救了许多人。仙师修士除魔卫道,理所应当。感谢之词与溢美之言她听了不少,却从未有人因为这么点小恩小惠便说要报答。

      她挑眉,唇边带笑:“大概只有你们修仙之人才会将灵力看得珍贵,说到底,它只是护身,够用就可以了。多余的,随意挥霍也行,给你或者给旁人也行,我不在乎。”

      这样强大纯粹的灵息,绝非轻易修来。即使是在浮月山中,估计也没几人能与她相较。定是有人十分畏惧她,这才会设法将她囚于噬魔渊,以此钳制。

      可她却说,她不在乎。

      “不过……”玉姜拖着轻而绵的尾音,打量着他,“噬魔渊有进无出,你如今自身难保,能怎么报答?”

      云述道:“你来说,我都答应。”

      好大的口气。竟不是思量之后再答应,而是任她提条件,他都答应。
      难道就没人教过他,孤身在外时要有防人之心?

      不过玉姜自诩算半个好人,对这种借机欺负本分狐狸的事不感兴趣。
      她拢好外袍起身,手指一动,洞中的灯火亮了起来。她说:“那可得让我好好想想了。你千万要记着今日之言。”

      玉姜背对着她,不知在找什么东西,随口问:“你怎么掉进这儿来的?”

      云述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记得了。”
      停下手中的动作,玉姜转过身来看他,笑道:“你的脑袋也没受伤啊。总该记得自己叫什么,打哪儿来吧?”

      云述道:“只是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名唤云述,从浮月山来。”

      浮月山……
      这三个字让玉姜的心一颤,连手上的动作都僵住了。

      当年她辞仙门而去,仔细算来,一别多年。
      浮月山中的人,她的确都不大认识了。若猜得没错,此人大概是浮月山新收的弟子。

      于她而言,浮月山没什么特别之处。
      唯独让她放心不下的,便只有师父了。

      她还是在笑,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浮月山啊。师……元初仙君如今怎样?可还好吗?”

      “你认得他?”

      “之前去浮月山,见过一面。”

      云述没怀疑她的话,应声颔首:“他如今避世不出,潜心修炼,一切都好。”

      也是,没了她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人在身侧,师父他老人家自然是一切都好。她如今自身难保,怎还有资格牵念故地故人?

      她没想到,这只看着纤尘不染的狐狸,竟还与她有这样的细而远的牵连。
      只是随意起的玩心和怜悯,救下的竟是师父门下新收的弟子。若如此,当是能稍微偿还昔日抚养授业之恩。因缘果报,当真是说不准。
      思及此,只觉感慨。

      她坐了回来,伸手去扯云述的衣襟。
      此举全然在云述的意料之外,整个人一惊,两手死死地抓紧了衣衫,声音都不稳:“你做什么!”

      没想到云述会有这么大反应。
      玉姜轻笑,紧接着不由分说地在云述颈间的伤口处敷上了一块布料,其上是出翁之前制成的灵药,对于这些伤颇为有效。

      “敷药,不然做什么?”

      “……”
      云述迅速拢回衣物,往一旁挪了些,再不肯挨近玉姜,颔首:“多谢。”
      耳后因着急而泛起的绯红也褪去了。

      玉姜怔了怔,方明白云述是误会,笑说:“诚然你这狐狸长得不错,但我可不喜欢趁人之危。所以,你且宽心。”

      “我……”

      “你什么?”

      “没什么。”
      云述说不过她,索性不再说话。

      玉姜也不再逗他,只是和衣照旧躺下,打算将这几日没睡好的觉补回来。

      接下来的几日,因为心脉被护住,煞气未曾侵体,云述的伤势有所好转,甚至能下榻走上几步了。

      头一回出这个暂居的山洞时,外面竟是一副冰天雪地模样,很是凄冷。
      而他一抬眸便看见了在断崖上坐着饮酒之人。

      玉姜一眼便看到了他,朝他招了手。
      犹豫了一会儿,云述还是慢步走近前去,在她身后站定。

      “下雪了。”

      他像是在问,又仿佛只是喃喃自语。
      伸手,一簇雪花落至掌心,还没等他感受那一丝沁凉,六棱雪花便又悄然化去了。

      玉姜仰面饮酒,笑叹:“渊中没有四季轮转,兴许明日就是艳阳高照,灼人心肝。谁说得准呢?”

      都是假的。
      是幻觉,是伪饰。

      她这话说得轻松,却还是能让云述轻易捕捉其中被刻意遮蔽的苦意。云述蹙眉,问:“既都是假,那在这渊中,何为真?”

      这话没什么人问过。忽然身边多了只问题这般多的狐狸,她还有些不适应。

      摩挲着酒坛,她指着断崖后那片林子,说:“那些果树,出翁呵护多年,用来酿酒做药材的。还有山后那片焰火,正是当年被仙门封印于此的幽火,此亦是真。再者就是……”

      “你和我。”

      只是在答他的问话。
      在这噬魔渊中,诸事真假难分,只有他们是真实的。

      可最后这三个字,却不自觉引得云述的心为之一动,不由自主地垂眸看向自在饮酒的玉姜。

      她没察觉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是否有其他意味。
      她也不在乎。

      风雪中,云述负手而立。
      放下酒坛,她偏头去看他。不知为何,玉姜总觉得,他与沈晏川有多多少少的几分相像。

      当日他受重伤,浓雾之中,玉姜便将他给错认成沈晏川了。

      许久之前,门中并未收许多弟子,师父元初常在五湖四海游历,留在浮月山中的只有沈晏川与她二人。

      那时,沈晏川是个极好的师兄。

      他虽性子冷淡,不喜人接近,却对那时尚且年幼的玉姜多几分包容。
      山路难走,他会慢下步子稍稍等她一等。待她赶上来,一把抓紧他衣袖时,沈晏川会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

      无论沈晏川是看书习字还是练习剑法,都会将玉姜带在身侧,生怕她乱跑又在山中迷路。
      那时她便会盘腿在榕树下打坐,从日出,到月升。
      听到沈晏川唤她一同回去,她才会满心欢喜地收拾了东西,跟着沈晏川回去。

      他会斥她莽撞,亦会纵容她的莽撞。

      两人一同长大,相依为命多年。她的喜欢从未遮掩过,沈晏川定是看得出的,但他却从未点破。
      初时玉姜以为他们两情相悦,只是差一点时机。直到那极为凶悍的剑阵将她困在其中,布阵之人是他,玉姜方明白,此人的真情与假意,分不清楚,也不珍贵。

      剑意穿身而过,痛意直到如今还很清晰。

      沈晏川,沈晏川……
      他可当真是个,好师兄。

      身侧传来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响,打断了玉姜回忆的思绪。
      是云述,他撩起袍摆,竟直接地席地而坐,与她并肩,一同看着大雪之下灼烧不休的火焰,轻声问:“你不想出去吗?”

      这几日,云述一直想问这句话。
      短短几日相处,她与他素无交情,却愿意为他疗伤。云述总觉得,像是她这样的人,不该一直被困在这漫无边际的噬魔渊。

      玉姜摇晃着酒液,看他的眼睛,问:“你们仙家,费尽心思将我困在此处……想让我出去吗?”

      她只是问话,云述却能闻到从她发间逸散出来的,轻浅的香气,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两人之间。
      似乎距离还是太近了些。
      云述的手指微蜷,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些许。

      他说:“是妖是魔,还是仙家,只要没有伤天害理,就不该被逼到穷途末路。”

      她继续问:“你怎知我没有伤天害理?”

      “看着不像。”

      “你这狐狸。”玉姜笑了,笑声极轻,轻到将要听不到,“师承浮月山,你师父就没教过你,不要轻信旁人吗?你又怎知,我这几日对你好不是有所图谋?”

      云述唇角弯了弯,无奈笑:“我一无所有,险些就死了,现下还无法出去,能有什么可图谋的?”

      想到他脸皮薄,玉姜便不免起了逗他的心思。
      她的手凑近了来,指尖轻轻地抚到了他鬓侧被风吹动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撩动,往后顺去,故作认真地看向他颤动的眼睫,缓声说:“你长得好看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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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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