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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傻妞 ...

  •   我认识昊哥哥的时候,我6岁,他7岁。那一年,春天来得特别迟,已经3月下旬的光景,可风吹来还是格外刺骨,刮得很凶的样子,许是把春天都吹怕了吧,温度总也不见回升。所以,当春天的顽强抵抗终于见到成效,嫩绿嫩绿的颜色把枝头渐渐点亮时,我感觉这抹期盼已久的青翠把人的心都染醉了。
      那株古老的樱花树就是在这时开花的。它是家属院里最茁壮的一株樱花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从主干生出的旁枝有成年人的胳膊那么粗。它每年都会准时为人们送来一场纷纷扬扬水粉色的花瓣雨,我就喜欢在它的华盖下淋雨,让飘飘洒洒的花瓣落在我的头上、肩上、衣服上、袖口上,甚至有的花瓣会轻轻拂过我的面颊,如同这颗老树在同我讲悄悄话。
      那天,我就这么依旧走到树下,垂涎于这一朵朵明明只有水彩才能调制出的脱尘风姿,仰着小脑袋痴痴地瞧。可就是这一瞧,我看到了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他顽皮地爬上了树,趴在第一个分叉的树枝上,伸长了胳膊在采摘他头顶枝头上那朵轻盈娇美的花。我瞧见他很费劲儿地终于折下一束,放进了腰带处别着的一个纸袋子里,正当他小心翼翼地安置花朵时,他看到了我,那一刻我正在以探寻的目光好奇地望着他。我们只对视了几秒,他就转过身去,我见他又去费劲儿地折下一根舒展着花苞和花瓣的花枝,之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花枝就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轨迹向我飞来,我本能地伸出双手接住了它,看那抹优雅的粉红色在我掌心凝结,散发出淡淡的清新木草味。然后,我抬头,正望见树枝缝隙里刺眼的阳光投射在那个男孩儿生机勃勃的脸庞,他绽放的笑颜正如那明亮的阳光。
      那个画面就此定格,让我每当走过樱花树时总不禁会想到它。只是那以后,我很长时间没再见过那个折花的男孩子。有时候我都不免怀疑,也许那就是个梦吧。直到半年后我进入小学的校园。
      上学,于我而言是个很可怕的词,因为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很恐惧陌生的环境和不熟悉的人,所以,当我进入教室后,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我就站在老师的讲台下面面对着打打闹闹的那么多同龄的孩子却完全不知所措,整个人木在了那里,不知该往哪里走。当时,我的手掌心里大概都已经冒出了汗,觉得潮潮的。就在这紧要关头,竟然有人挺身而出,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男孩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面前,问脑筋正迷糊着的我,“你也是这个班里的吗?”我紧张地说不出话,只能点头。他友善地笑了笑,那笑容温暖地似曾相识,我顿时感觉踏实了下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指引走到了后面的空座位,我坐下来,他坐在了我的身后。我觉得,那一刻他就是拯救我的小英雄。
      我回头,想要感谢他为我解围,正望见他生机勃勃的脸庞上荡漾着明媚的微笑,原来是他!
      此后,我得知了他叫袁昊,了解了原来我住的大院坐落着他姥姥姥爷的家,因此才会偶然一次在樱花树下碰到了他。
      自他也在这所校园里上学后,他中午总会回我们大院投奔他的姥姥姥爷,我们也就得以一路同行,由于我们的大院位于小学入学范围的最北端,因此走着走着,最后就只剩下我和他,他一贯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在横穿马路时会小心地拉起我的手,过去后就摆出一副大人的面孔,不耐烦地数落着我:“你看看,刚才那么多车你还要往前冲,这么不小心怎么行!幸亏有我在!”说罢他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他的笑容总让我感受到一缕阳光。
      但我也不免会担心,自从他见我的第一面开始,他内心深处大概就已经认定了我是一个很笨很笨的姑娘了,不然他怎么总是对我不放心,会觉得我做什么也做不好呢。可我又不得不承认,让他这么认定,也是有原因的。那是一次放学后,他受邀和同学去打球,提前就和他的球友一起走了,可这时碰巧数学作业本发了下来,一想到明天数学老师生气的脸孔,我想还是必须把这作业本赶紧给昊哥哥送过去。于是我从窗户中往楼下瞧,正看见他走出教学楼,那时刻我也顾不得女孩子的矜持了,大声叫他的名字。他抬头,我摇摇手中的作业本,让他等我给他送下去。他大声回答说:“扔下来就行,不用麻烦啦!”我竟然就听从了他的安排,结果他的作业本就飞着打着转的从四楼飘了下去,然后我们俩同时懊恼地发现,那作业本不偏不倚地恰巧落在了二楼窗外横着的一根电线上。
      这可怎么办?我飞奔下楼,和昊哥哥一起盯着那个躺在高处我们完全够不到的作业本。我一个劲儿地自责,着急地快要哭出来了,身旁的昊哥哥见状却轻松地坏笑起来,伸出手摸着我的头,“你可真是个傻妞,这有什么难的啊,看我的!”说罢,他走了,一会儿工夫又回来了,手中多了一根竹竿,那是运动会用于撑杆跳的,我好佩服他的智慧,他是怎么想到的啊。就这样很轻易地,他拿到了他的作业本。然后他挥挥手,潇洒地走掉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叫我的名字,取而代之地,他总叫我“傻妞”。

      他这样叫我时我总不服,嘟起嘴恨恨地瞪着他,可每当这种时候,他好像很满足的样子,不放过任何一个继续挖苦我的机会。我有时候也会很不客气地回敬他,于是放学的路上总充斥着各种打闹、戏谑、斗嘴……如果哪一次他真把我惹生气了,我就扭过头去不理他,可不过片刻,他就会嘻嘻哈哈地凑上来用手摸着我的头,谆谆教诲着:“人不大,气性不小,这还得了?!你可得快改改啊!不然以后张大了谁敢要你?你以为你真会幸运地遇上一个不开眼的吗?哈哈哈……”
      就这样在昊哥哥永不放弃的打击中,时光从小学走过初中,然后又溜进了高中。虽然小学毕业后我们就不再同班,可是依然同校,因此在同一条回家的路上我们还是常常会相遇。我感觉他从没有改变过,总是嘻嘻哈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直到那一次,他走过我旁边大概只是无意的回头,正撞见我嘟着嘴闷闷不乐,彼时我正因为模拟考试成绩不理想在和自己怄气。他停下脚步,低下头嬉笑着凝视我,问我被谁欺负了。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竟然已比我高出一头,他的脸庞也不再是小时候的圆圆胖胖,而是因两颊轮廓线明显收紧、额头与下颌出现的些许棱角,竟显得他有些英武。他的面颊就在我面颊的正前方,我能感受到他呼吸喷出的热气,他的眸子依然闪亮,让他身后的阳光都失去了华彩。这一瞬间,我心跳蓦地急剧加速,大脑居然又是一片空白。我唯一的反应就是赶紧低头,心里一个劲儿责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因为在这之前我从不曾刻意避开过他的目光。
      然后我就不太记得是怎样回答以及怎么和他分别的了,只知道到家后我还一直在发懵。就在吃午饭时我突然记起来,之前班里一个关系不错的女同学顾雪飞曾神神秘秘地问我是不是袁昊的女朋友,她说总见袁昊和我同路回家时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女朋友”!这个词在我脑海中再次浮现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整个面部好像被火蒸烤着似的,我想如果此时我去照照镜子,镜子里的那张面孔一定像极了夕阳西下时候天边的火烧云。
      从那以后,我见到昊哥哥就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见到他我就会神经短路、舌头打结,虽然平常我也不曾伶牙俐齿,可是也算爱说爱笑,然而一旦站在他的面前我却几近失语了。我想这下他该更变本加厉地取笑我了,以前他就总揶揄我胆怯怕羞老鼠胆儿,现在会不会因此而看轻我?我在他心里真是一塌糊涂吧,别说完美了,大概连优点也没有几个……越想越沮丧,最终我决定不想了,反正在他面前我大抵也就是一只丑小鸭,都丑小鸭了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倒是昊哥哥,越想躲开他怎么偏偏每天都会遇到他,一看到他就感觉浑身紧张不自在,怕说错话闹笑话、又怕姿态不优雅被他厌嫌、还怕他因为我原本不高的智商持续下降干脆不理我……但昊哥哥似乎也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是不是见我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他在悄悄揣测原因?那么喜爱侦探小说的他是不是在拿我练习侦查推理的技术呢?总之,有一段时间,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就只是默默地站在我身旁,偶尔的时候我会通过余光看到他意味深长地在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期间,顾雪飞又向我打听昊哥哥的情况了。
      那是一个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教室里人不多,她把我拉到教室后排角落的她的座位上,从抽屉里掏出很多零食,她一边热情地往我手里塞,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道:“哎,你知不知道,隔壁班那个叫林倩的女生啊,她总在我面前让我向你打听袁昊的感情隐私,我就问她是不是看上她班袁昊啦,你猜她什么反应?”顾雪飞眉飞色舞地,根本没等我开口,就接着说:“她说,‘我还就是看上他了,你能给我当红娘啊?’哎,你说她脸皮怎么那么厚啊?”我看着她嘴里一边咀嚼着咔滋咔滋的零食一边滔滔不绝,只能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突然凑近我,问:“她问得我都好奇了,袁昊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顿时,我的头“嗡”地大了起来,又是这个词——女朋友、女朋友!要是我知道昊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就万事大吉了,我就可以让自己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我还用这么烦恼?是啊,昊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呢?我好像从没听他夸赞过哪个女孩子,他一般对女孩子都是一副漠不在乎轻视的样子,在他眼里,再强的女孩子似乎也不过是头弱不经风的小梅花鹿,他完全不以为然。那他有没有喜欢哪个女明星?好像也没有,他最崇拜的就是福尔摩斯,他总说逻辑清晰、淡定从容的男人才最有魄力。
      “你听见我问你了吗?”一旁的顾雪飞推推正走神儿的我,我冲她无奈地笑笑,摇摇头。“是没有还是不知道啊?”她不满足,继续追问,“你俩关系这么好,你都不知道吗?”听她这么说,我心里突然萌生出些反感,暗想女孩子就该好好顾好自己,没影儿的事何苦乱打听,乱传别人的是非最让人脸红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至于那么冷淡:“我和他就是同学关系,就是小学同过班而已,没有你说得那么好,他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啊。”顾雪飞似乎非常失望,哦了一声就不讲话了,我立即知趣地走开了。

      那以后,除了大家都争分夺秒地学习外,什么也没发生。就是临近高考了,昊哥哥突然问我想报哪所大学。我坦率地回答他,“省属师范大学啊,你知道,我从小就想当老师的。”他又呈现出一副轻蔑地讥笑态度:“就你那老鼠胆儿,上了讲台你能保证不晕倒就算不错啦哈哈……”我撅起嘴很不高兴,我不喜欢别人嘲笑我的理想,于是我瞪着他生硬地反驳:“我晕倒了也不劳你大驾去扶!”他突然不笑了,露出极少见的认真表情,“看来你是真的决定啦?嗯,胆量不大是可以锻炼的。”然后,他又一脸坏笑地凑近我,“让我多吓你几次,你胆子就大了。”我看到他挑了挑他笔直的剑眉,心想他也没有多么英俊潇洒啊,不过就是长得有几分侠客气概又掺杂点放荡不羁罢了,怎么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其他女生喜欢他呢,真想不通。
      随着高考倒计时的日子越来越短,我感觉越来越喘不上气了,班里的气氛及其压抑,大家连聊天都小心翼翼地。一想到高考我就头疼、心跳过速、浑身发软,越临近我就越只想要解脱。昊哥哥会刻意逗我开心,可我根本笑不出来。随后高考的三天里,我所有的想法就是赶紧熬过去吧。
      而熬过去之后的那个夏天,注定了我的失意。
      我落榜了,我没有考上我以为蛮有把握的理想校园。唯一有些许安慰的是,昊哥哥考上了,他居然报考了省属师范大学!套用老师的话讲,他一旦站在讲台上,学生就解放了。我也这么想,他要是手握教鞭,准像孙悟空挥着金箍棒,教室里的学生定会全成了他的“孩儿们”,大猴子带领一群小猴子,还不得闹翻天?他自己也从没说过他打算加入光荣的人民教师队伍啊,他倒总唠叨他想干刑侦呢。那时候,我可根本不敢想他会是因为我而报考师范大学的,因为当打击迎面而来,我品尝到的只有失败的滋味。我的落魄、灰心、气馁、自卑早就把我彻底淹没了。
      无奈之下我决定逃离,逃到另一个城市,那里有一所市属师范学院可以接纳被目标抛弃的我。
      大学的生活就这么凄凄惨惨地开始了。
      独自在外的感觉很无助,幸好还有两个人的信件经常飞来,一个是昊哥哥,一个是顾雪飞。
      我其实很怕收到昊哥哥的信,我怕他说师范大学有多么棒,那样我会异常伤心;我更怕他说师范大学多么让他失望,那样我会觉得命运对自己太不公平。所幸,昊哥哥没说过好,也没说过不好,我的情绪从没被他的信件刺激到过。他的信里要么是在描述他最近读的书,要么是他天马行空的遐想。有时候信里只有一道高等数学题,他说他被难到了,干脆把题远远地寄离自己,把麻烦丢给我,他就心安了。我哑然失笑,他还是我熟悉的老样子。
      顾雪飞的信里则基本只有昊哥哥的行踪。原因很简单,她也报考了师范大学,并且被成功录取,这一度令我万分羡慕。结果,她就成为了我忠实的情报员,尽职地汇报着昊哥哥的一举一动。前一封信中她说她看到袁昊和中文系一个绝色美女并肩走在一起,几天后她的信中又说原来那个绝色美女是有男朋友的,是高中同学,她打听的信息绝对可靠因此她就放心了。我同样哑然失笑,一个远在几百公里外的人,早就失去了在昊哥哥身边的位置,即使我的心情由此波澜起伏,又能有什么用呢?我无法掌控昊哥哥的情感,就如同我无法掌控顾雪飞的执着。
      三年转眼过去,我们进入联系实习和工作的筹备阶段,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收到昊哥哥的信件,而顾雪飞也突然失去了音讯。我心里依稀有种不安的预感。
      那时候,手机逐渐开始普及,只是通话费还很高,所以我们依然主要靠信件联络。我在犹豫,要不要给昊哥哥打个电话?也许是论文实习事务繁忙?那我这样冒失打电话过去,会不会反倒打扰到他。我一贯的小心翼翼再次战胜了我的挂牵和思念。
      这种煎熬最终终止于顾雪飞的来信。出乎意料地,她信里的语气充满了落寞,她说那个中文系的绝色美女因为男友没办法留在这个城市和他分手了,她看到最近一段时间袁昊都陪在她身边安慰她,有一天傍晚她还撞见那姑娘趴在袁昊肩膀上哭,袁昊很温柔地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原来如此,昊哥哥在忙着英雄救美,而顾雪飞在忙着跟踪监视。就这么读着读着,心脏好像突然被什么坚硬而尖锐的硬物狠狠地扎了一下,隐隐地疼。我不死心,决定打电话给昊哥哥亲自落实一下。
      打电话前,我自己默默地练习了好几遍,练习着用开玩笑很随意的口吻询问他,“听说了一个重大消息,你有艳遇哦!”可拨电话时我的心依然咚咚直跳,我简直怕电话那头是不是都能听到我心脏巨大的撞击声。结果事与愿违,这句我反复演练的问句根本没有说出口,因为我刚拨出电话,就听到了彩铃的音乐声响起,那是当下最流行的一首情歌,名字叫“我感觉爱情来了”,我听到一个苍凉的男声在唱:
      “不知不觉,你走进了我的生活;
      不知不觉,你走进了我的心房;
      原来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等你把你的心儿交托;
      我感觉爱情来了,来得那么突然,令我如此慌张;
      我感觉爱情来了,也许早已埋伏在许久之前的远方……”

      我赶紧把电话挂了,之所以还听了那么久,因为我的手在发抖,都找不到哪个按键是挂断键了。然后,我努力让自己平复,随即给昊哥哥发了一条短信“误拨,勿回。”
      发完短信我把手机关机扔到床头,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地铺床、脱衣,以最迅捷的速度钻进被窝,因为哪怕再稍迟一点,我的眼泪就再也无法止住了。这当然是他的爱情官宣彩铃了,我用被子捂着头,一边轻轻地啜泣,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不是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看看这座师范院校,女生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江山,那数量可怜的男生们要么高中就交了女友,要么早被眼疾手快的聪明女生先下手为强,再要么就是实在不适合谈恋爱。这里如此,省属师范大学难道就不是如此吗?师范学校里的男生,是名副其实的葱花,被各色美味的佳肴围着转,难道还寻不到适合自己口味的那一款?
      就这样,我一边骂着自己一边委屈地泪流不止,孤立无援地像是突然被强制剥夺了心爱洋娃娃的小孩子。我这才意识到,昊哥哥对我有多么重要,而我又是多么不愿意把他拱手相让,原来我根本接受不了他关爱其他任何一个女生!我只要他对我一个人好,只对我不放心、只对我坏笑、只对我切切地关怀责备……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不是吗?属于他的爱情已经降临,我难道不该为他感到幸福和快乐吗?对,我应该感到快乐才对,我对自己说!然后,泪水不争气地滚落地更凶猛了,如同决了堤的洪水。
      从此,我很少再回他的信。在我毕业回到家乡的那一天,他笑意盈盈地站在出站口接我,他的笑意依然胜过了最璀璨的阳光。只是我,什么都不敢说。
      我们各自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岗位,我和顾雪飞都进入中学成为了一名教师,昊哥哥没有,他和那个中文系的绝色美女一起加入了一所培训机构。现在虽然同在一个城市里了,可依然如同相隔远方。我们常拿起电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偶尔会神采奕奕地告诉我他的宏图大志,更多的时间则是言语中所透露出的疲惫,而我不懂得他因何乏累。如同一首歌唱的,他成了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两年后,我们高中班开始有第一位同学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同留在一个城市里的同学们自然如约而至,为她庆贺。几年不见的老友围成一桌,各自感概着岁月的变迁。就在一片聊天声中,坐在我对面的顾雪飞那咋咋呼呼的声音蓦地响起,“岳樱,你快给袁昊打个电话,这家伙光顾着生意了,连老同学都忘了!”我摇着头笑她,这么多年过去,她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于是,我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曾令我刻骨铭心的电话号码,这时那首过时的彩铃声再度响起——“不知不觉,你走进了我的生活……”我手中举着电话,大笑着给同学们说,“这个袁昊啊,真是不靠谱,还装纯情少年呢,这彩铃多少年了怎么还不换!”话音刚毕,顾雪飞满面狐疑地问道:“什么彩铃?”她随即拿起电话也拨出同样的号码,然后还特意跑到我身边拿给我听,我听到她的手机里一阵刻板冰冷的“嘟嘟”声。听地我心里一震,可我绝不敢轻易朝那个方向想,我便央求在座的同学们用各自的手机都打给袁昊,结果,一片同一节律重复的“嘟嘟”声此起彼伏地先后响起。
      未必是我想的那样,我镇定地对自己说,也许,那个绝色美女也有特别的彩铃呢。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仿佛心中有一只蠢蠢欲动的小鸟,兴奋地想要飞向天空,但又不敢轻易跨出桎梏它的牢笼,它怕飞出去了立即就迎来一排残忍的子弹,导致再次遍体鳞伤,那还不如守在先前的角落里更加安全。
      就在我心结难以解开的时候,一件神奇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是那位传说中的中文系美女,居然不知何时已现身婚宴现场,此时正款款走向我们。当她优雅地立于我们身边,她谦和浅笑地问道:“请问你们是袁昊的高中同学吗?我在袁昊给我的同学合影中见过大家。我是他的合作伙伴,他今天在洽谈一个非常重要的教育合作项目,实在是脱不开身,又怕被老同学们挑理,所以特意委托我代他参加,并把他最诚挚的贺礼与祝福一并带到。”大家随即纷纷玩笑,邀她入坐。而我的表现,我想即使过去很多年她也一定不会忘记,因为我竟鬼使神差地走到她跟前,对她说:“请问我可以用你的手机拨个电话吗?”那位美女一时不知所措,迟疑地回答了声好,便把她的手机递到我的手中。我熟练地拨出一串数字,停下来顿了顿,然后还是坚定地按下了拨出键,随后我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绝伦的声音——“嘟、嘟、嘟……”
      我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那位绝色的美女,双掌十立于唇前,挡住我那无法克制住的轻盈的笑意。我听到婚礼曼妙的乐声响起,婚礼现场的空中有粉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我的头上、肩上、衣服上、袖口上,像极了那年初春姗姗来迟的樱花雨。我的心就在这轻扬的歌声和轻盈的花瓣中飘飘起舞,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围着我旋转。
      那天下午,我接到了昊哥哥的电话,他问我婚礼好吗,说当时正在签合约实在没办法接听电话,不过怎么会有那么多电话同时打给他,是在作弄他吗。我偷偷地笑,然后郑重其事地问他:“喂,怎么可以给一个号码设置单独的彩铃呢?”
      “啊?”他似乎愣住了,然后他诡异地窃笑,“你,终于知道了?”
      “这事我怎么能轻易知道呢?”我撒娇地嗔怪。
      “呵呵,你真是我的——傻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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