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薇安小猪

60、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东崖猎场西北侧的沿着狭长的河道有一片广袤葱郁的树林与远方的东崖山相连，自东崖山下平原一带被划入猎场的范围后，密林中的猛禽野兽便遭了秧，大多被驱赶至猎场牧区圈养，久而久之林中可致命伤人的野兽几难觅踪影，太子一行虽谈不上精兵强将，好歹也都是毓庆宫侍卫中的心腹好手，当不至于因此遭遇凶险。
　　再者出发前耳闻瓯相犯错被禁，苗头似有不对，华木兰心下暗忖着莫要沾染上这番功劳才好，闹不好事涉皇位之争皇家阴私，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无奈被皇帝一道旨意跟一群天子近卫栓在一根绳上挣脱不能，只好盼着老天爷帮忙，千万别让太子殿下正巧落在他们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
　　照着郭姓统领和副统领等人商议后的结果，他们这队三十余人的侍卫将在树林中预设二十来个驻扎点，每到一点所有侍卫四散开去以方圆十里范围为径搜索，逐步推进到树林深处，若有发现以哨为号。如此一来耗时虽久，却也能做到查无遗漏。而华木兰则被安排在驻扎点每次轮流有一名侍卫陪同他等候消息，想来郭统领并不乐见这位无用的书生体力不支延误他们寻人进度的。
　　自午后出发，快马至树林外围已近黄昏，勉强进入树林进行首次搜索后夜色便深了，草草用了些干粮后侍卫两两一组四散开去继续找寻，此番乃是郭统领留在营地陪伴华木兰，两人一文一武从前又素不相识，隔着烧得旺旺的篝火良久无言，除了柴堆劈啪爆出火星的声响，周遭静得出奇。
　　为骑马赶路而特意换了骑装的华木兰在行伍出身的郭姓统领眼中是远远达不到一个壮年男子的身形标准的。肤色近乎病态的苍白，手足细瘦无力，身板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也未尝听闻其有何了不得的才名，瞧上去就是个凭借着世家子弟的出身忝居太子舍人之位的碌碌之辈，何以皇上这般看重此人，明知他不擅弓马骑射仍遣他领兵而去，还加以严旨令自己必须对其善加“保护”。
　　一个传闻中并不受宠的庶子果真值得重视至此。
　　倘若华木兰听得到郭统领的心声的话，定然大为赞同，少不得引为知己。自入毓庆宫伴读以来，显帝和太子都不曾放下对他的戒心，天晓得他言行举止哪里流露出一丝半点的引起这二位的提防来了，事事退缩处处小心，他表现得着实不能再平淡无害，谁来告诉他招眼在何处了，他改还不行么。
　　许是华某人内心的哀怨浓重得快要化作阴霾弥漫四周，逼得近在咫尺的郭统领都很难继续装聋作哑下去，默默对照着圣上所命“保护”之中是否还有排忧解难这一条职责所在，犹豫再三方才出言相询。
　　“舍人可有不适？需要本统领襄助否？”
　　襄助？哪儿有嘴上说乐意襄助，脸上却明晃晃挂着“千万别有事儿，千万别找我麻烦，千万别接茬儿……”之类不情愿神色的。他是不是该为显帝到底派了个不折不扣的武夫来监视他而大大松口气呢，凭这位万般心思都付诸面容来看，倒不失为性子简单之人。
　　本不欲多麻烦旁人的华舍人感激之语方涌到喉头，不知怎地硬是噎住呛咳起来，咳得那叫一个面色赤红泪珠滚滚。他一时只顾咳嗽说不出话来，只得摆手示意无碍。
　　这番行止若由哪位苒弱佳人做出来还算赏心悦目，搁到个二十来岁的苍白小书生身上，郭统领除了心里头默念百无一用是书生百十来遍之外，出人意表地凑近了为这被自己口水呛到的家伙拍拍背顺顺气。
　　“咳咳，咳咳咳……多谢统领援手，下臣无碍了。”
　　嗷~~~侍卫统领亲手为个小臣子顺气简直不合常理，郭统领您这是被什么莫名之物附身了么，莫要吓到小生啊。
　　许是华木兰眼中的惊诧过于具象，郭统领面上一红，倒没忙不迭地收手，反是继续拍抚直到华木兰真正顺过气来不再呛咳。在他看来眼中噙泪，一脸呆相又毫无威胁性的某位太子舍人着实够不上需要动用这么些近卫严加看管的程度，显帝当是提防过度了。
　　“下臣只是想冒昧问一句话，咳咳，不想一时分神才不慎呛到，咳咳。”
　　“舍人想问什么？”
　　“眼下太子行踪不明，郭统领可是打算彻夜搜寻殿下？”
　　“自然如此。”
　　华木兰瞧郭统领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一思及方才有所发现，不禁神色微暗。
　　行军至扎营处不远，林中偶有微香飘过，香味娴雅清淡不似野花儿香，众侍卫本以为有所得，四下一找才发现一丛罕见的黄绿色小花儿静静散发着这种奇香。侍卫们中无人识得此花多有失望继续搜寻，华木兰面上不敢表现出半点异样，心里头已是计较开来。
　　太子必曾经过此处！
　　此花花期极短，自绽开到凋谢只一昼夜，且随之临近凋谢香味越淡，直至完全衰败而变得同路边杂草无异。花香有毒却不致命，只会令闻者产生幻觉而不自知。问题是这种只长在阴湿沼泽中的奇花在这皇家猎场中出现会是偶然？
　　然而他们所经之处亦无明显马踏人踩的痕迹，不是他判断有误便更佐证了个中蹊跷——连善后掩盖痕迹都有人特意为之，太子一行恐怕凶多吉少。
　　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能，他华木兰不愿淌的浑水谁也勉强不了。
　　“如此统领和侍卫大人们要辛苦了，可惜在下臣谙武艺，不然好歹多个人手。”
　　“舍人为我等做联络之用，已是节省了人手。”
　　是啊，本来就要留人等候消息，只不过眼下这等消息的人还得兼着护卫和监视的差事，更辛苦了些。一思及自己心里头还打着歪主意要脱身而去，华木兰面上微赫，好在篝火堆本就炙热，守着火堆的二人脸色红些也不奇怪。
　　“下臣于寻人一道纯是外行，冒昧请教统领，这偌大的林子人迹罕至林深叶茂，从何寻起？”
　　“太子殿下所率侍卫虽不多，但凡从林中经过，必有人迹马蹄痕迹留下，我等只须铺开人手循序渐进细细查找，如无所获想来殿下便并非迷失于林中。”
　　“照统领所言当是越快搜寻越好，只这林子十分广阔，寻起来不易。”
　　郭统领暗笑华木兰果真不谙世事，这树林确实很大，可林子一侧紧挨河流，自猎场一路过来马蹄印马粪越见稀少，进得林中后林木环绕，马匹行走不易，却仍不见马粪痕迹，太子十有八九未曾打这儿过，似他们这般寻找只不过是履行皇命罢了。
　　华木兰一副谦逊受教之色，然两人一文一武所学所好相差甚远，纵使他有意迎合着对方的心思奉承了几句，仍不免最终相顾无言，一片火光辉映下的林中一隅再度回到悄无声息。
　　许是着实太安静了，见华木兰倚着棵树歪着头似是抵不住疲累睡了过去，郭统领在篝火的暖意下昏昏欲睡起来。
　　呜，此处离树林外围不算太远，林中也没什么猛兽出没，他且歇上一会儿……当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