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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前一任王的葬礼,在第二日上草草地举行,王后,公主,新的王,皇子都没有参加,只是由几名副将把灵榴送出了城去,周围有零落的魔族跟着,人群麻木而沉默,

      辉夜站在最高的天坛广场上,安静地低头俯视着扶灵的人从街道走过,甚至还带了一丝平静而冷淡地笑容。下面走着的人和上面看的人都是寂然无声的,像是一场不会被惊醒的梦。

      他咬着唇笑——后和涟漪都不知道,有了上次的教训,夏树是必须要看得死死的,既然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么今日在这里看着的自然只有他一个,等到他们知道的时候,只怕是葬在青草下的白骨早已作了土——人死了也就和草木一般没有什么区别,说得确实不错呢。

      “醒晨,你不用跟着。”他一开口,远远站在一边的醒晨也不多话,悄然的退开去。

      “将军,果然守时。”他侧过身,对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不远处的玄云躬身行礼。

      “我倒觉得来得不是时候,”玄云冷冷地皱眉,阴晴不定地俯视着队未几个稀稀落落的人渐渐远去,不屑地转头看过来“这就是礼物?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还真是乏味得很。”

      “将军误会了。”他把手上一粒小石子掷下去,微微地笑看着它在层层的墙基上撞击着,最终落到地上,归于平静。“这当然不是礼物,只是我想看看,一个人一生中的最后一场戏。毕竟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父亲。将军遇上了又碰巧不喜欢,当真是抱歉。”

      玄云也微微地冷笑,“原来还有好东西,果然不是无趣之人。”

      “那礼物最好先让将军一个人看看。”他柔和的笑着,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思绪。“我也不方便带来,还得有劳将军跟我走走。”

      “那是无所谓的,我倒还真想看看你能拿出什么样的礼物。“——来做条件。玄云也微微冷漠地笑着。

      穿越着曲曲折折灰暗的地下走廊,看着光线在身旁无声地明灭着,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这是皇室地下宫殿,后来用来做过牢房,可惜早就没落了,是意想不到的大吧?”辉夜熟悉地带着路,一边和颜悦色地介绍着,“我用来藏了件好东西呢。”

      玄云哼了一声,却不答话。然而辉夜却突然静静地停了下来。

      他等了片刻,无声失笑,“你不会是想要,在这种地方和我动手吧?先不要忘了你的伤,不小心可是会死的。”

      “自然不是,将军神勇是见识过的,那会去做出以卵击石的事来。”他轻轻带笑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听来竟也带了些模糊。却又显得平静得出奇,“献上这礼物,我有个请求。”

      “什么样的礼物能用来跟我谈条件?”玄云只是有趣的看着。“你要是不提什么要求倒还真是奇怪了。”

      “只是个请求,不是条件。”他笑了笑,笑容一样明灭而模糊。“不妨先听听。再说就算将军不答应,这礼物也还是要送的。”

      “那是——”他不再多话,转身开启了一旁的暗室,轻轻退开。“青丝。”

      暗室中光线同样昏暗,空荡而且幽静。玄云却不觉退开了一步,轻轻“啊了一声。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人心都是会变的。你想错了,辉夜。”过得许久,反而是玄云先笑了,冷淡而残酷。

      “日至今日,她未必就是站在我这一边,何必再自找麻烦?而且她也没有这种价值。你把她看得太高了。”

      “所以我说是个请求。不过是件礼物。你不先看看她?她有什么样的价值,要由将军你来定。” 他了然般地一笑,“怎么?”

      “看不看都是一样的。”玄云却朗朗答他,声音里没有半首分犹豫不忍。“她没有价值,从来都没有。”

      “是么?”少年面色不改,举步入内,一手扯去重重布幙,从外面透出一道淡淡青光。虽然不甚明亮,然而已足够让人看清楚室内景象。

      她长得并不是很美,微微的缩着身子坐在墙角,大约长年不见阳光,在灰暗的光线下也可也看出皮肤的苍白,不同于辉夜失血之后的那种苍白,一如她长年不见天日的人生般的白,对身边的一应事情都不在意般,无声地静寂着。

      玄云微微的笑着,冷眼看着,眼中是并非伪装出来的全然毫不在意。

      落在辉夜眼中,也只是换来冷漠的相视一笑,两人眼中都有些相互明了的东西。
      “你看。”辉夜向那女子一颔首,反手执出一柄长刀,在说话间已向着那女子之面扶摇而去,他受伤之下,刀势已是缓上一缓,他又无意下手,刀光在风中划出的痕迹都能看得一目了然。

      玄云若无其事地袖手看着,竟也无意阻拦,眼看着那刀光在面前嘎然而止,余吟袅袅,翩然地顿在女子眉间,刀尖把苍白色的肌肤轻轻压下一处,

      “她如今是不会站在你我任何一方的。将军何不当作收藏品,作个纪念。”少年回眸一笑,容色里竟也是同样的清冷狠厉。

      那名女子两眼依然空空地看着前方,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而未见,连睫毛也未拌动一下。

      “怎么弄成这样子的。”玄云却是大觉有趣般,笑笑看来,突而抬眼看向辉夜,眼中满是猜忌,“你就那么希望我收下这礼物吗?”

      果然,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和事的吧,那种与生俱来的骨子中的猜忌。
      少年弃了刀,微然一笑,“她有没有价值,将军说了算。”

      “你那点心眼就别在我面前卖弄了吧?只不过这礼物倒也算得上有趣。”玄云俯身去拾起刀来,轻轻地搁到女子的颈上,温柔地滑移,紧跟着刀光下是一线殷殷的艳色,灵活地顺着刀尖游走。“你想说的请求,其实有她没她都一样,我先允了就是。”

      辉夜也并不吃惊,浅浅地看他,对那一线殷红也毫不在意。

      “只不过,有个时间,我给你二十年,你若到得了那时再提……”他凑近了些,笑着,却冷冷的口气。“如何。”

      两人眼中竟都是如出一轨的狠决。

      ——————————————————

      夏树见到他来,却也一声不吭,只是一脸愤恨地看着他。

      “夏树,”他也不以为意,在一旁扶着椅子坐下来,淡淡开口。“你要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

      一边放着没有动过的茶水点心,他看了看,很是自在的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方才又道。“凉了,让人换一下。”

      夏树盯着他,眼中的光芒盛而又衰。咬着嘴唇不吭声。

      “本来今晚想带你去看看父亲的坟墓……”他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一口。

      夏树扑过来抓着他,他却依然平静自如,微微笑了,“不过现在不打算去了。”

      “生气了?不要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夏树抓着他的手也无甚力道,也就任由抓着,侧开脸微微笑,“我没禁了你的嘴巴,说点什么吧?还是打定主意不跟我说话?”

      “解开。”夏树恶狠狠地出声。

      “是可以了,不过解禁了你的魔力之后你会乖乖听话的吧?”他笑意吟吟,后者一脸怒色,转过脸去不理他。“还是仍要来对付我?”

      “知道了。”辉夜在避开他的眼之时微微地皱眉,“你能耐大,自己解吧。”

      那戏谑的声音更是叫夏树为之气结。

      “你这种人,不佩叫他父亲。”他愤怒地低吼着。“你这种人……”

      “好,那男人。”他倒也干脆,立即改了口,语气淡淡的,不喜不悲,像是在劝说自己一般。“人死了,真的跟草木没什么区别的……怎么,又想动手么?”

      夏树退开一步,恼怒地瞪他,却也无计可施。

      “你现在争论这些,有用么?”他声音里开始透出些疲惫,“我跟你说正事吧,明天跟我一起去送他们。玄云指名了让你一起去。”

      看着夏树眼中的愤怒,他又轻轻地笑了:“可不能这么张脸去呢。你是皇子呀。”

      “我又不像你。”夏树气愤地转开脸。“那般地……”却又不知该说他什么。

      “好了。“他淡淡地笑了,伸手帮他掠开眼前地头发,夏树刚想辟开,突然觉得被封住的能力一时回来了。

      “别惹事好么?算我求你了。“他突而低低柔和的开口,在耳边低低道,让夏树突而一怔,“他们正等着——你手上所握着的是别人的生命。”

      依然还是不懂事吗?他无声叹息,转眼看见醒晨在一边静默地等待着。

      “安排下去了?让各地村民安分些,实在不行的话,动用禁军来暂时压制一下。”他把一应事情交代完,只觉得无奈,而今只能对付自己的人民了么?“如何?”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答,他张开眼询问地看一眼,却见醒晨只是盯着他的肩。见他看来,平静地开口,“王作主就是。“

      他不由一怔,醒晨低下头去行礼退开:“王还请自己多保重。”

      也许瞒不过醒晨的吧。他在心里边抽口气。

      ——————————————————————

      镜山旁边平原上的樗箩已不知所踪,几天工夫,疯长的野草就遍布了整个原野,涅来了一路的白骨,几时光景,却已是斗转星移事过境迁。一切就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有的,只是烙在心里的那份记忆。

      夏树出乎意料的静静跟着,没有惹事。

      在雪兽上稳稳坐着,静静看着人族的军队远去,连同三万沉默的——什么都没有再说的奴隶。耳边是玄云的声音,我给你二十年……他在心里边微微地笑,他只怕是等不到这二十年。

      随着最后一人过了镜山,水波般的摇晃突然在一瞬间凝固,仿佛如同有生命般地生长起来,是的,是在生长,渐渐地凝为有形有质的如同玄冰的东西,让所有人来不及来不及细看,来不及细想。

      在场所有人都在一时间感觉有无声地绝望扑面而来。

      以镜山、弱水为界,约束各自的子民。

      神语的意思就是这个么?

      呵呵。他听到自己在心里边的笑声,虽是笑,却如同在三伏天里冷冷地抽着气。原来他所做的种种苦心都抵不过这一句话。——以镜山、弱水为界,约束各自的子民。原来就是指这个么。那三万的奴隶是再也无法再回到自己的故国上来了吧。原来这样子就叫做以镜山、弱水为界,约束各自的子民。原来——是这样子。神灵?

      “回去。没什么好看的了,”他冷冷地打断各人的错愕。用着从未有过的犀利而坚决的声音。“现在。”

      众人一愕之下,各自沉默地转身而去。

      夏树跑出一段路,又转过雪兽来看看他。

      “我想待一会。”突然觉得疲惫,那丝笑都是惨淡的。

      在人族入侵之时,不约束么?在屠杀之时,不约束么?在他被迫弑父之时,不约束么?可以逆转时间的话,不能回到他弑父之前么?神灵就是这样子守望着的么?斩下父亲首级的那一刀的手感,到现在还留在手上,一直留着。首级在怀中是如何慢慢冷去的,至今记得,一直记得。父亲死前一直看他的眼神,一直看着。

      看着夏树的影子慢慢消失,连日来的坚忍在一瞬间灰飞烟散.他再已忍耐不住,伸手按了腹部。缓缓地弯下身去呕吐。

      四里里的风静静地吹,草叶子轻轻抚过他的脸,一如从前,却再已非昨日,茺野中只有他低低呕吐的声音,痛苦而郁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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