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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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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游班师回朝的那日,已经是他离朝的第三年。
三年前,西域来犯,虞游临危受命,接过主帅一职前往西北镇压异族。彼时满朝文武都不看好这个少年,有些大员甚至已经暗暗选好了接手的武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虞游的第一战,胜了。
不仅胜了,还胜得漂亮,虞游仅带一千人便将敌人击退了一百里。
这三年,西北屡屡传来捷报。最近一次的消息,是虞游带领军队大破月河谷,挥刀直逼西域王都。
而西域王,则被虞游斩于马下。
大获全胜。
经此一役,朝中再无人敢论是非。
今日,是虞游带领西北驻军凯旋之日。
谢平莹早早地命下人定了厢房,不过辰时,谢平莹便出了门直奔离楼。
离楼在朱雀大街,虞游一行会从此过。
谢平莹一夜未眠,如今倒也不觉得困,只是品着茶,看着淡然,但心里却有些慌了神。
虞游要回京了,他们已有三年未见。
饶是谢平莹平日里沉静自持,如今也是忍不住用力握紧了茶杯。
这三年,她太想虞游了。
虞游与她从小青梅竹马,两家定了婚约,三年前他们两人本来即将成婚,主帅一职本不该落在虞游身上,但彼时朝中无人可用,虞游毛遂自荐顶了上去。
这一仗,打了三年。
谢平莹也等了虞游三年,从十五岁等到了十八岁。
想着一会儿的相见,谢平莹心中微动。
朱雀大街的尽头传来鼓声,军队进城了。
百姓自发地站在街道两侧,满是崇敬地看着走进的军队。
近了。
谢平莹立在窗边,看到了军队一步步走近。
虞游坐于马上,走在队伍最前方。他瘦了,鼻梁高挺,下颚棱角分明,此时抿着唇,面似刀锋。
他变了很多,与以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谢平莹想。
队伍越来越近,走近离楼时,虞游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了二楼。
谢平莹呼吸一滞。
两人的目光交汇一瞬,虞游只看了一眼便转头,继续前进。
谢平莹只觉得如临冰窖。
虞游看她的眼里,只有一片冰冷,不复之前的眷恋。
而且,直到走近了谢平莹才看到,虞游的怀里,有一位女子。
虞游穿的战甲,那女子被他包裹在披风之下,只露了半张脸。
只一双眼,谢平莹便知道,那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谢平莹站了很久,手紧紧的扣住了窗沿,脸色微变。
一旁的玉翎满眼疑虑,她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小姐,我们......”
“回府。”
谢平莹深吸几口气,声音很平静,她信他。
虞游回朝,圣上大悦,传令三日后在皇宫摆宴为虞游及西北军接风洗尘。
午夜,谢平莹还未睡,坐在窗边看书。
紧闭的窗户被“扣扣”两声敲响,谢平莹心中一颤,放下书将窗户打开。
一个人从外面跳了进来,落坐在谢平莹面前。
是虞游。
虞游撑着脸看着谢平莹,甜腻腻地喊道:“莹莹。”
谢平莹看着仿佛与白日里割裂出来的虞游,倒和三年前一样了,有些没反应过来,轻轻地应了一句:“嗯。”
虞游看着谢平莹故作镇定,觉得有趣。拉过她的一只手,打趣道:“莹莹想不想我?”
虞游原本以为谢平莹不会理他,毕竟他知道他的莹莹只是看着沉稳,心里还是很害羞的。可谁知谢平莹闻言看着他,说道:“想的。”
“嗯?”虞游一挑眉,略微有些惊讶,就听见谢平莹重复道:“我很想你。”
谢平莹扑到了虞游怀里,“你走了太久。”
话语间有一丝颤抖。
虞游眼神一暗,身体瞬间紧绷,轻轻地拍着谢平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谢平莹依旧记得那年的大雪。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虞游踏着大雪来见她,说他要去西北平乱。谢平莹当时很意外,也有不愿意,但看见虞游的坚定,最终还是点了头。
明明开春他们就要成亲的。
自从她五岁以来,虞游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她那么久。
他叫她等他。
待谢平莹稍稍冷静了,虞游才开口:“莹莹,我有事情跟你说。”
谢平莹起身离开他的怀抱,双眼微红,有些委屈。虞游轻轻地按着她的眼尾,动作无比温柔,但说出的话却接近残忍:
“莹莹,我爱上了一个人。”
谢平莹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是今天那个女子?”
虞游点头,“是她。”
谢平莹胸口起伏着,双眼微微睁大,无话可说。
虞游的眼神越发柔和,摩挲着谢平莹的脸,说道:“不要怀疑,莹莹,我仍然心悦你。只是她在西北陪了我三年,我与她也有感情。”
见谢平莹的脸色越发苍白,虞游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轻轻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你,我们有婚约,我的正妻只能是你。而她,她就做个妾,她也同意了。”
“莹莹,我是爱你的。”
谢平莹没有说话。
虞游继续:“莹莹,我是真的爱你。但她跟了我三年,我总要给她一个名分,你也不想我是个负不起责任的人吧。”
谢平莹微微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虞游。三年前,虞游出征之前曾对她许诺,仗一打完回来就立即娶她,并且永不纳妾,他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我们的父母皆是只有彼此,我定然也是如此。
三年前他拉着她的手许诺的场景还在眼前,而此刻,虞游又说出了这番话。
谢平莹闭了闭眼,轻声问道:“虞游,你把我当成什么。”
虞游一愣。
谢平莹睁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虞游,你、把、我、当、成、什、么。”
虞游抿唇,说不出话。
“你再想想你之前的诺言,你跟我说这些?”
谢平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雷砸在了虞游心上。
虞游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谢平莹见此更加失望,心中一阵绞痛,雾气慢慢蒙上双眼,手无力地垂下来,“你走吧。”
虞游低头敛眉,脸色紧绷。
“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我们的婚约,不作数了。”
“莹莹......”
谢平莹见虞游还想挽留,心中更痛,忍无可忍推开他,拿起桌上的书朝虞游扔去,大喊:“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书是虞游曾经送给谢平莹的生辰礼物,是他自己手抄的佛经,抄了整整三天。他手法生涩,书不太牢固,这么一扔便散了,纸张纷纷扬扬飘扬而下。
一如他们。
那是之前谢平莹最珍视的书。
虞游满眼晦涩地看着满地狼藉,一言不发地翻窗走了。
谢平莹只觉得心如死灰,跌坐在榻上。
话本上多写,男人的心易变,当初她同虞游说的时候,虞游还嗤之以鼻,而如今,美人相伴在侧,他也如同那些男人一般,英雄难过美人关。
谢平莹呆坐许久,双手紧握,夺门而出。
此时夜深人静,府里早已没有人影走动。谢平莹越跑越快,推开了一座院子的门,停下时,她还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月光洒在院子里,影影绰绰,夜里有风,落影随风摇摆,簌簌起声。
谢平莹站在院子里,胸口不断起伏,叫了一声:“哥哥...”
声音微乎其微,但屋里传来动静,脚步声响起,谢修然披着外衣开了门。
“莹莹?”
谢修然有些惊讶。
谢平莹飞奔过去,扑进谢修然怀里。
“哥哥...”
谢平莹鼻尖一阵发酸,眼角落下泪,“...我不想嫁给他了。”
谢修然的手抚着谢平莹的后脑,无声地安抚着她,听到谢平莹这话,手不可控制地顿了一下。
谢平莹并没有发觉。
谢修然轻轻环住谢平莹的双肩,对着她说:“那我们就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