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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遇 ...

  •   火车包厢内,裴子明许是忧心宋辞伊身边突然一下子远离亲人觉得孤单害怕,变着法儿的在一旁说笑话逗她笑,讲了许多关于上海的小道消息,看着一旁讲得眉飞色舞的裴明,她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了浅浅的梨涡。

      “还有小姐,你可不知道我们少爷”,说到这里,他特意故作神秘的顿了一下,而后又小声贴近宋辞伊耳边道“ 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差点还被小偷顺走钱包,幸亏我反应快。”

      说到这里,裴子明的脸上就止不住的得意,宋辞伊不禁暗自惊奇,没想到跟着大哥身边工作严谨的裴大哥,居然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过他这么一闹腾,不知不觉间反倒让她心里紧绷着的弦松了不少。

      随着汽笛短暂而又有力的一声鸣响,宋辞伊终于抵达了上海,这座外人眼里看来的摩登之都、东方巴黎。出火车站的时候已是黄昏,站外人声鼎沸,许多拉客的黄包车围在台阶下四处拉揽客人,卖着粽子水煎包的小摊子上冒着腾腾地热气,远处的高楼耸立在马路两旁,还能看见四个轮的小汽车气定神闲的驶过。眼前的景色好像是繁华的海市蜃楼,是那么的不真实,但却又深深地震撼着宋辞伊的每根神经。

      她稍稍地平复下了激动的心情,怯怯的快速环顾了下四周,此时裴明正在和黄包车师傅交谈,宋辞伊顺着台阶走下去,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打着补丁的马褂衫和磨得泛白起毛边的薄布鞋蹲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来往的人流,与周围卖力拉客的黄包车师傅截然相反。

      宋辞伊看着他的模样,想起了村里许多承担着一大家子生计的那些苦力,许多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但早已出来为了讨口饭吃而奔波劳累,年轻的脸上带着他们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疲惫和苦难。

      或许是心生怜悯,她不愿看到别人过的如此艰难,悄悄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钱,大哥和爹娘都给了她不少,足够她搭黄包车了。于是她转身跑去轻扯了一下一旁还在讲价的裴子明,眼神朝着蹲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望去,柔声道:“裴大哥,就这辆吧。”

      “行,听小姐你的,那我们就去坐那辆。”裴子明知晓其意后跟正在洽谈的黄包车师傅赶忙说句不好意思,便提着行李急匆匆地跟上宋辞伊。

      郑砺本是乔装后在火车站与拿货的人接头信物,以保证晚上交易的顺利进行,刚交接完信物,他便坐在一旁开始计算着今晚计划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偏差。多年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早已习惯性地计算好一切未知的风险。

      看着远处走来的一对男女,他收住了自己的一番思绪,以快的让人不易察觉的速度换上了一副待客的表情,“两位可是要坐车”他尝试性地扯出了一个他认为比较友善的笑容。

      裴子明看着眼前这个黄包车师傅笑的直让他发毛,暗暗嘀咕道“笑的怪渗人的哈......咳咳.........那个,我们去淮海中路899弄。”

      “麻烦您了师傅。”一旁默不作声的少女突然极其认真地对着郑砺来了一句,循着少女温柔的声线,猝不及防一个抬头便对上了少女清水般的眼眸。

      郑砺压下内心那股没来由的心悸,闷声答道:“好。”

      不消片刻钟的功夫,黄包车已经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门口,宋辞伊刚想转身拉车师傅道谢,谁知一眨眼的功夫,黄包车就没了踪影。

      “走吧小姐,我带你进去看看房间,以后这里就是你生活的地方了。”裴明已经提着行李在门口等着了。

      “好”宋辞伊回过神来。

      裴子明推开眼前一扇黑色木漆以石漆箍着的大门,先一步提着宋辞伊的行李走在前头,不忘转身对她叮嘱:“小姐,进门小心脚下的石阶。”

      宋辞伊简短地应了句,迈着小碎步跟在裴子明的后面,穿过一个四方天井格局的小院,进入到里屋的三楼。

      “这以后便是小姐你生活的地方,这间靠里的是你的房间,另外一间小房间堆放了一些生活用品,需要什么的话可以在里面找,如果没有的话小姐你可以告诉我,我去采办。还有一间房是少爷的房间,不过他事务繁忙,回来住的频率大概较低。”

      这屋内的陈设,浅绿色的纱帘,窗户边上的针线篮,房间里摆满了读物的书架。还有茶几上花瓶里插的小花,让她初来这个陌生的大城市便感受到了家一般的亲切感。

      “这些都是少爷差人布置的,不知道小姐喜不喜欢。”裴子明一边扒拉着这些茶几上的蓝纹桌布,一边说道。

      “我很喜欢,谢谢你们,这里就像家一样”宋辞伊摸着这一个个摆在桌子上的小物什,心里莫名涌上些异样的感觉,,有欣喜也掺杂着些许不安,大哥为她如此劳心劳力,还有裴大哥,她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他们所为她做的一切。

      “喜欢就好,对了小姐,明天就要去新世女高报道了,先预祝你开学顺利。”裴子明不由得替她能读书而感到高兴。

      “谢谢裴大哥,我也很期待呢”她淡笑道。

      自她走进这片弄堂来,入目为赤色砖墙,铁制的小烟囱传来一阵阵居民做饭的饭菜香,时不时传来妇人教训孩童的叱咄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和新鲜,也无不在提醒她,宋辞伊,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砺哥,兄弟们都在码头候着了,午时便与李膀子交货。”

      “行,拿上东西,准备去接货。”邓砺说完便先行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淡漠地背影。他一向如此,少言多做。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人正鬼祟地盯着郑砺的一举一动。

      夜幕笼罩下,码头远处的海面泛着青银色的光,依稀还能看见一些苦力光着赤膊来回卸货装货,。

      “真是稀客啊。郑砺,想不到你居然也有一天会同我合作。”李膀子人如其名。有两条非常强壮夸张的麒麟臂,为人心狠手辣,之前一直在干类似于地头蛇的活计,强迫小摊小贩收缴摊位费保护费,拉帮结派在自己的区域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自辛亥以后,他又找到了新的发家致富的法子,那就是贩卖鸦片 ,运营了这么多年,早已赚的盆满钵满,整个上海滩也属他有门路,囤货最多。现在向他要货是唯一的法子了。

      “钱在这了,货呢?”郑砺置若罔闻般微启薄唇朝李膀子发问。

      “好,既然咱们郑大老板这么着急我也就不多叙旧了,货就在后面船舱中,郑大老板可以提货了,祝我们这次合作愉快。”李膀子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便乐呵呵地提着钱吆喝着手下走了。

      “弟兄们,咱们抓紧搬!早搬完早交差!”赵小虎这边刚指挥着,那边放哨的弟兄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喊道“不好了砺哥,不知道为什么市政府的人突然带兵来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近些时间正是市政府打压鸦片活动力度正大的时候,虽然青镰帮早就明里暗里的多次与市政府官员送礼打点关系,请市长以金台面之礼相待,望的就是能多通融一二,方便其生意的来往,可现在毕竟这个节骨眼上撞上也不好私瞒。

      “交货工作一向是保密性的,我们这是被盯上了,通知弟兄们舍弃剩余货物,拿上已经搬好的,从龙岗路附近撤,那里还有一小队人马接应。”

      “砰砰!”尖锐急促的一阵枪响划破了沉寂的码头,一大队官兵鱼贯而入,对着郑砺和手下就是一顿扫射,跟在郑砺身边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大家也都不是吃素的主。

      “撤,赶紧走。”郑砺手中紧握着枪,反复扣动着磨损的扳机,汗珠不断顺着鬓角滑落到脖颈,沁湿了胸口一大片布料。郑砺虽是老大,平时也惯板着张脸,但无论何事,或大或小,都是亲力亲为,冲在前面最后掩护早已成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这也是这帮弟兄为什么信服于他。没有人比他更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砺哥,你小心点!”赵小虎在前头担心的喊道,他留下来和郑砺一起垫后,不知为何,今天这帮人像有意要致他们于死地一样,按平常,最多抓不到人也就把货提回去交差了,今天却如同疯狗般咬着他们不放。转眼间他们已经跑进去了一片居民区,为了混淆视线,准确来说,郑砺已经明确感觉到了,这帮人的目标是他之后,就与赵小虎分头行动。

      “嘶”郑砺一不小心扯到了刚刚射在肩膀上的伤口,刚刚甩开他们追捕时不小心左肩一不小心被子弹射中,正往外汩汩地冒着殷红的血。

      听这急促地脚步声大概是追兵又快追过来了,此时郑砺的意识已经因为失血有些模糊了,他清楚这样继续跑只能被杀,脚步声的渐渐逼近使他条件反射的强撑着未受伤的右手翻进了临近巷子的一家住户的院子后便失去了意识。

      躺在床上,宋辞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正打算打开小电灯温书,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兀地从院子里传来。

      “不会是进贼了吧 ”宋辞伊惴惴不安起来,蹑手蹑脚的探出半个小脑袋在窗户外警惕的查看,窗外漆黑一片,借着月光,依稀看着院子外好像有一团不明黑体蜷缩在院子角落,担心是什么小偷坏人,思索再三,她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上就去敲响了小隔间的门。

      “怎么了小姐,这么晚有什么事吗?”裴子明一脸困意地揉着眼,强撑着睡意问道。

      “抱歉裴大哥,我不是有意吵醒你,但我听到有些奇怪的声音从院子传出来,我担心会是小偷或者别的坏人。”宋辞伊慌忙摆手解释着。

      一听有小偷,裴子明瞬时严肃了不少,“小姐莫惊慌,你先在此处等我,我去查看一下情况。”说完便抄起枕边的武器,小心地推门出去查看,走进院中,果不其然有一团黑影,裴明不由得喉咙一阵发紧,举着枪缓缓靠近查看。

      眼前的人早已陷入昏迷,裴明注意到了肩膀上的枪伤,“估计是被仇家给盯上了”裴明得出一番结论后陷入了沉思,这种被仇家追杀的事情在上海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彼时上海的治安,要想悄无声息的杀掉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按照平常,他是不愿多管的,但现如今家里小姐在,他不想她第一天来上海就留下这样的阴影。

      “唉,今儿你算是走运,遇到了我,要不然看谁愿意管你”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还是不情不愿地扯起昏迷之人的手肘将他整个身体半抗在肩上。

      男人估摸着将近一米八,看着虽瘦,但身上的肉因为常年运动而紧实的很,因而扛起来也着实不轻松,裴明将人好不容易扛进客厅,守在屋内等待多时的宋辞伊看到这幅场景着实愣了一下,看着被裴明放在沙发上昏迷受伤的男人,她慢慢靠近沙发,盯着眼前的人,额前黑色的碎发被汗液粘连在一起。露出隐藏在碎发下的那双眼睛,此时正紧闭着,俊隽的脸上靠近眼睛部分有一块明显的疤痕,

      宋辞伊对裴子明说道:“裴大哥,他受伤了,我们得赶紧救他。”望着男人苍白的唇色,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眼下这个点,附近的诊所怕是早就关门了,只能我们自己来给他进行简单的消毒了,况且瞧这受伤原因,我们也不好送去医院,惹上麻烦可就糟了。”裴子明说完便去小房间里提了医药箱过来,开始给他上药,看着他一顿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夹出弹头,再进行一系列简单的消毒,宋辞伊在一旁也想帮上点忙,于是去里屋打了盆热水给郑砺擦拭着脸和手。

      “裴大哥,他这样算是没事了吗?”看着一盆子被染红的血水,宋辞伊眉头紧皱,担忧地问道。

      “我也不能保证,好在子弹只是伤及表层,该消毒止血的也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小姐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学校报道,这我看着就行。”裴子明准备在旁边沙发上躺下。

      “没事裴大哥,我们轮流守吧,现在还早,你先去休息,等会再换我。”见她一再坚持,裴子明也没有再强求,于是转身进了房间,关门之前还不忘嘱咐一句,“小姐你要是累了随时喊我起来。”

      “嗯嗯,知道了裴大哥,我会的。”宋辞伊好生应着。

      她刚刚在擦拭手臂和肩膀的时候,发现了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再看着他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宋辞伊的鼻头兀地一酸。继而帮他盖好了毯子,时不时地查看伤口情况。

      迷迷糊糊间郑砺觉得自己好像沉到了水底,窒息到无法喘息,一瞬间他觉得好像这样死了,倒也算是一个归宿,反正于这世间也没什么值得留恋。倏忽间,水面上好像依稀有一束光直射水底,拖着他往上走,这光如同他幼时坐在煮汤的火炉旁一样温暖、安心,光束慢慢地靠近,郑砺也缓缓睁开了眼,望着眼前的天花板,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仅仅是一场梦,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对昏迷过后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意识告诉他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离开这个地方,与赵小虎汇合,清点剩余货物。

      正想挣扎着起身,再次对上了少女小鹿般清澈透亮的眼眸,宋辞伊一看他醒来了,悬着的心也放下来。

      “你醒了”,宋辞伊注意到他已经清醒过来,一时竟有些局促地不知如何开口。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发现你晕倒在我们家院子里,还受了枪伤,就把你扛进来处理了一下你的伤口,之后最好还是要去医院瞧瞧看,家里人定是很担心你。”女孩有着一口江南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说起话来都轻轻柔柔的跟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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