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极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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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站三楼，人事处人来人往。和只有电子机器的渡口不同，这里全是人工服务。
为林岚办理证件的是个新进里层不久的女孩子，才刚刚上班第二天，动作却很利索。
“我呀，原来在外面也是负责人事这一块的，所以进来之后没什么不适应。像你们这样出外勤的就辛苦了，生活都得重新习惯了吧。”女孩一边把芯片放进扫描端口，一边递过来一沓厚厚的纸质文件，“这边签一下字，保密条例需要纸质存档。”
林岚用食指逐一划过面前的纸张，问：“这些我之前好像在渡口都签过了。”
“对，渡口和我们这边的信息系统不互通，身体素质训练完要重新签一次。因为人手不太够，渡口只能纯电子服务，重要文件没有纸质就太不安全了。”
林岚点点头，没有再问，快速把文件翻看签好，递了回去。
女孩一一盖好印章。
总站的印章使用的是特制油墨，听说里面加了联合科学院研制的生物提取液，会随着温湿度、时间、氧气浓度的变化而改变，安全性很高。
“好了，一式两份，这一份等会拿去存档，另一份你带回镜湖站。”
林岚接过封存好的纸质档案，隔着塑封包装扫了一眼，发现签名旁边被盖上了一个浅蓝色的小圆环，里面写着“桃源”二字。
“桃源？”
“哦，对。”女孩点了点头，说，“你还不知道吧，这是总站专用的印章，虽然一直总站总站的叫，但这里其实也是有名字的，像镜湖站、南城站一样。”
“我们的总站就叫桃源。”
办好手续后，林岚在办事员小姐姐热情的笑容中离开了档案室，沿着旋转楼梯向下走。
总站大楼是类似于“塔”的建筑，圆环形的建筑内墙上嵌着一圈圈的螺旋形楼梯，中央是半透明的悬浮地板。
林岚在一楼大厅停下。
除了角落里的引导台和绕墙一周的临时办公室外，总站一楼没有任何其他的部门，显得非常空旷。
大厅中央，一块巨大的白水晶原石立在黄金底座上，几乎有一层楼那么高。白色射灯从水晶中央穿过，将镂空刻字在地上照成阴影。
林岚曾在大学里选修过古文字学，一眼看出水晶上的刻字是一个旧历语词汇。
——“极昼”。
林岚站在射灯下，凝望这座水晶很久很久，在逐渐有员工下班离开大楼时，才慢慢转身向外走。
影子在她身后拖成长长的线。
离开总站之后，林岚先去镜湖站递交了文件，然后步行往家走。
天色依旧很晚，她在夜色中行路，恍惚间总以为还在昨晚。那时她刚刚办完入职手续，以为只是需要换个地方度过平常的一生。
现在一切都复杂起来了。
镜湖市的街道旁种着一种不知名的观赏树，每到春季，就会开出成簇的淡蓝色花朵。此时，全城的观赏树都开了花，幽幽地向街道施放香气。
那花的味道很冷，迎面扑来，如一阵夹着细雨的风。
林岚有些不适地捏了捏鼻子，拉紧了身上的外套——一些早已被打为陈迹的往事难以克制地翻涌而上，化成刺入心脏的碎冰屑。
她被卷入一场死而复生的暴风雪。
回到家时已近午夜，房里的夜灯不知为何没有按时亮起，几线微光透过窗帘洒落一地。
林岚匆匆在书桌前坐下，感应灯随之亮起。
她点开光屏，将电子备忘录投影在书桌上，正要开始敲击键盘，却突然停住了。
犹豫了一下，林岚还是关掉了个人终端，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内打草稿。
她孑然一身，没有其他的愿望和诉求，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调查姐姐的死因。
林岚开始逐一理清思路。
调查死因这件事中，最基础的信息是是车祸记录。里层站务员有权限调用一般案件及事故的档案，动作快一点明天就能拿到。
但多半意义不大，如果车祸是里层伪造的，记录想必也编造得天衣无缝，并且调取信息的记录无法抹除，很可能会反向引起真凶的注意。
林岚果断把“车祸记录”四个字在脑海里划去了，重新写下“苏生结社”和“研究项目”两个词。
从林致本人的话来看，她最后参与的那项研究是导致她死亡的直接原因，也是林岚现在迫切需要得到的最关键信息。
两年前，林岚得知车祸的消息后，曾经尝试去联合科学院查询林致的全部工作档案，但不出意外被以保密为由拒绝了。
林致在联合科学院的职级很高，参与的大小项目都具有保密等级，她的履历基本上完全被封存，最后参与的项目更是一点信息都查不到，参与人员、研究方向——甚至立项时间都完全保密。
当年林岚用尽方法都无法得到实验信息，最后只能放弃了这个线索。
但现在不一样了。
林致就职的地方是联合科学院下属的第三研究所，几乎算是林岚的第二个家，她对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而据林岚所知，精神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可以干扰机械。只要她足够谨慎，是有可能潜入研究所档案室的。
林岚在心里给“研究项目”打上星号，然后把思维投向另外的四个字。
“苏生结社”。
这个组织的名字在表层的网络上也可以查到，是一个成立于十五年前的反政府宗教组织，经常举行非法的聚众活动，传播负面教义，七八年前就被表层政府——安理会捣毁了。
但现在看来，它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A级精神力者在里层算是稀缺资源，稍小点的分站都只有一名，大站也不超过五名。苏生结社既然能拥有A级精神力者，就代表着它很可能是一个由精神力者组成的组织。
林致作为官方研究人员，竟然拥有一个和反政府精神力组织有关的身份，甚至跟他们保持着长久而友好的合作关系，让对方在她死后还惦记着和她妹妹合作。
林岚暂时不敢去想这意味着什么。
但如果苏生结社是精神力者组织，从韦尔斯个人的作风判断，他们已经具有进入总站内部做手脚的能力了，规模应该小不到哪去，那么就很可能会在总站内网查到相关消息。
无论林致和苏生结社是私下接触，还是依照上层要求秘密和他们联系，依照林岚对她谨慎程度的了解，即使是前者，林致也绝大概率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调查苏生结社是比较安全的行为。
林岚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将所有信息条分缕析，制定成计划。
获取实验资料相对来说要危险一点，可以等精神力在日常工作中逐渐稳定并熟悉运用之后再做打算，现在首要的目的是调查苏生结社。
只要弄清苏生结社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爱洛小姐”和他们之间有何关系，就能弄清林致的一部分人生轨迹，也许可以了解到有关那个神秘研究项目的信息。
想清一切之后，林岚缓缓睁开眼，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整块整块的阴影。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极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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