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一对私奔的鸳鸳 ...

  •   武将的书房与文臣不同,鲜少能见着些四书五经的读物,大多是兵书,楚淮卿之前还有些史书传记与民间流传的话本子收在这里,倒也真把好几个紫檀木书架塞得满当当。

      穆远山摸黑走到正中央的书架前,由上至下数到第三行,又右至左数了六格,将那一格间的书卷全部搬出来放于桌上,开始一本一本翻找,终于在本《六韬》的夹缝间寻着了楚青让他找的东西。

      樊旸自从北伐突厥而归,便被封了安国侯,按律已算得藩王级别,因此在自己的封地享有一定的治外法权,其中便包括了驻派私军,分封巡查官吏,以及对一些刑囚的赦免权。洛阳城虽说还有知府,但却不用像其他郡城知府一样对朝廷尚书省负责,而是直接听令于樊旸。

      因此,若是中书省当真要给楚青定罪,那刑部执行起来,需先将他人带出洛阳城,带出了樊旸的封地,才可自由发落,而这一切也得得了樊旸允许才可。若樊旸不允,刑部依旧能执案,不过却要麻烦太多:要么拿着朝廷最高行政机构,三省九寺中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三省长官联名签署的命令;要么,直接入皇宫讨得皇帝圣御,樊旸也得放人。

      之前齐铭说若楚青肯对樊旸拉下脸来就能求得庇护,也有其道理。如今朝堂三省长官,中书令与门下侍中两位大人年事已高,一直在府中静养,连早朝都多日未上,所有事务皆由副手在打理。而尚书省的尚书令的位置常虚悬其缺,最高实权一直落在左右仆射手中,其中右仆射大人暂且不谈,单尚书省左仆射萧晋齐就是齐铭的生死至交,让他签令缉拿楚青,可能么?

      至于入宫讨圣旨更是天方夜谭,皇帝是什么人,圣旨可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讨的?厚着脸皮去了,不光什么都得不到,兴许还能给你安个办事无能要惊动圣驾的名头,弄不好连头顶乌纱都能折进去。

      只是可惜了,现在的楚青不是之前的楚淮卿,求樊旸是万万不可能,因此想脱身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若是等着京城那帮家伙过来提人,樊旸没准还真会放任他们带走自己,思通了这一层,楚青觉得唯有将计就计,来一招先下手为强。

      穆远山找着的东西,是楚淮卿以前亲笔替白真写的一纸放行令,只因那时白真为讨好樊旸装可怜说他有一位失散的姑母居住在洛阳城附近,樊旸便签了这令,盖上了将军印玺,也好让他进城出城时可不受盘查,快当方便一些,不过几天之后白真滚上了樊旸的床,这便是后话了。

      总之,那时楚淮卿认为这东西白真是用不上了,便收在樊旸的书房里,如今穆远山授了楚青的意思再翻找出来,用处,那是大大的有。

      人生总会时来运转,白真定然也想不到,曾经是给他准备的放行令,有一天会给楚青派上大用场,是不是?

      轻飘飘收拾好一切顺着原路返回,第二日早晨,穆远山神奇地“一觉自愈”,在一干大夫无比好奇的眼神中被护送回了地牢。

      楚青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我真不觉,你拿了这东西,洛阳知府便肯放我们走了,都不问问樊旸?”穆远山掏出怀里的那张纸,觉得楚青两眼放光挺吓人。

      “你不了解情况便不要以偏概全,小心落个目光短浅的口实。”一把抢过来横竖看了看,楚青笑开了花,“我便告诉你吧,每月中旬是镇东军例行的急行军操演,今日一大早,樊旸就离城去军中,要呆上整整十日。而且镇东军行军时切忌打扰,你说洛阳知府吃饱了撑地会去撞这个霉头?”

      说罢,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笔墨,开始在那放行令承上与启下之处添加起东西来,约莫片刻功夫,整张纸的内容就彻底改头换面,变为尚书省欲提钦犯,特令知府放人出成的安国侯赦令。

      虽然是强改过来的,言语间有些别扭,但楚青的字便是楚淮卿的字,安全无差,落款樊旸签名与印玺也是正货,端地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对着墨迹吹吹干,收拾妥当之后,楚青稳了稳神,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叫起来:“牢头~~~放人了~~~我要去见知府~~~!!!”

      单看着眼前的东西,说实话,洛阳知府是一百二十个不信。

      但落款处确切是樊旸笔墨,这点万不可造假,而且拿着这东西来的人是谁啊,楚淮卿,曾经镇东军的军师,在军中光明磊落的性子几乎人人皆知(当然,那个英雄气短的樊旸总认为弱柳扶风的白真是才是纯洁小男生中的典范=),他亦有所耳闻,要说以他的品行会拿个假东西来诓他……说实话,这是二百一十个不信。

      于是,在一百二十个不信与二百一十个不信中间,他作了一个自认为很明智的选择。

      “楚大人,这放行令应该是不假,可是……我怎么没瞧见尚书省来接你的人?”洛阳知府小心翼翼地问。

      “人自然是来了,便是刑部侍郎齐铭大人,他与我说好了在城外十里亭处等,之后便会直接去京城。”楚青笑眯眯地望着他,嘴里声音不紧不慢,“知府大人,你可是有什么异议?”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齐大人他怎么不干脆进城来……”

      楚青眼神突然一变,像把刀子一样:“知府大人,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知府小身板一抖。

      楚青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还是你觉得,樊将军会闲得蛋疼地发下这么一张赦令来,让我楚淮卿陪你洛阳知府玩个小游戏好消遣消遣这烦闷无聊的午后时光,嗯?”

      知府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楚青满意地点头,继续道:“而且那赦令上已经说得明白,这一路会由穆远山护送我过去,也算得他戴罪立功,你也明白,若是由你派遣衙役带着我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大街上……”

      他话只说到一半,知府的脸色就白了。

      他死也不会忘记那天衙门前的惨烈场景,还有那几个大婶恐怖得犹如修罗夜叉的身影。

      “……可这穆远山若是逃了……”

      楚青咳了两声:“咳咳……知府大人,樊将军审穆远山案子的时候,你应该在场吧,有些事情,意会就行了,非要我说得那般明白么?”

      知府边点头边闭了眼睛,抚抚胡子。

      管他呢,反正手中这张赦令定然是真的,既然是真的,那思虑那么多干嘛,真是没事找事。

      相通此层,他豁然开朗,当即大袖一挥:“通知城门,放人!”

      穆远山怎么都想不到,也就个把时辰的功夫,就有牢头满脸雾水地将他领出牢房,扔给他一套平民穿的衣裳,一路走出地牢,便瞧见楚青在外边等着他。

      午后的日头有些烈,楚青穿着身青白相间的长衫坐在滚椅上,乌发柔软地落于双襟前,白皙的额头上微微有层细汗,下边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正笑得起弯儿,微微勾着嘴角望着他。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觉得楚青身上仿佛盖上了层金光,既刺眼又让人挪不开眼。

      “小山子。”楚青冲他伸出双手,“下边的路,靠你了。”

      穆远山额角一跳:“你是让我背你?”

      “不然呢?你想让我继续坐着这东西,然后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是我楚淮卿要出城?”

      的确,不过受审一次,滚椅近乎已成了楚淮卿的唯一标榜,如今整个洛阳城里,人们几乎都知道了楚淮卿是坐着滚椅的。

      之前总是忍不住想要调侃楚青,如今却处处被他牵着鼻子走,现下还将两人都弄出了大牢,罢了,反正他腿脚不便,背一背也算是还他出牢的人情。脑子里这么想着,穆远山老老实实地在楚青面前蹲下身子,让他攀上自己的背。

      穆远山的背很宽,楚青一个大男人趴在上面都觉无比舒坦,紧张了一个晚上,如今困意卷了上来,他从随身包袱里抖了个大披风,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好让别人看不见脸,小声道:“我睡一下,小山子,出城叫我。”

      “楚淮卿。”穆远山边走边道:“你说樊旸发现了以后,会不会直接派兵找你?”

      “不可能。”楚青一声轻笑,“那个家伙想当要面皮,我现在打着尚书省的名头自己跑路,等尚书省真的要来要人时,他交不出人,不可能说是因为手下渎职而将人放跑,那样太丢脸,他只能用他那治外法权死磕着不放人……至于要找我的话,也只能悄悄派人找,不过这天大地大,他要是能找到我,还真活见鬼了!”

      “可是,真就这么走了,你舍得?。”

      “你说什么舍不得?”楚青打了个哈欠,“如果你说的是樊旸,那是绝对舍得,虽然他条件不错吧,但他那颗惜柔爱弱的菩萨心肠留在身边纯粹就是给自己添堵,我还没蠢到要去自找麻烦的境界。如果你说的是白真……我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我是懒得跟那种人再计较,你被狗咬了一口,难道你还拉下身段咬回去不成,不光满嘴狗毛还会惹得一身骚。”

      “噗嗤。”穆远山被楚青最后一句话逗得笑出来,脚步也不禁轻快一分,末了,又唤道:“楚淮卿……”

      “小山子啊……”

      “嗯?”

      “楚淮卿已经死了。”

      “啊?”

      “我叫楚青,以后,你便那么唤我吧。”

      “哦,好。”

      不远处,洛阳知府摇着小折扇。目送这二人和谐地远去。

      他身旁一侍从道:“知府大人,楚淮卿走了就算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连穆远山也一并要放了啊?”

      知府斜睹了他一眼,道:“有些事情,意会即可,反而不适合挑到明面上来说清楚,你可懂?”

      见侍从似懂非懂的摸样,他似乎是怕别人真的不懂,又想宣扬自己多么会察言观色,当即眉飞色舞道:“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罢,当初樊将军将那穆远山收监,完全是冲着国子祭酒大人的面子,其实樊将军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身为安国侯,从二品镇东大将军,竟然还要给一个从三品的京官面子,若不是国子祭酒背后有顾太师那棵大树,你当真认为将军会给这种人脸色?”

      侍从恍然大悟,“将军借着这个机会将穆远山给放了,不过是想甩国子祭酒一个巴掌而已!?”

      知府点点头,“孺子可教。”

      今日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不知将军大人回城之后,会派下些怎样的奖赏呢?

      想到未来如花似锦的前程,知府大人笑眯了眼。

      有道是天不遂人愿,洛阳知府的算盘终是没有打响,等樊旸回了洛阳城,又过了五日,也就是整整十五天之后,樊旸才震惊地发现楚青已经拍拍屁股走人了。

      五天之内没有任何一人提醒他地牢里的变动,就连巴巴盼着奖赏的知府,也以为樊旸将这事忘了,他自是不会厚颜无耻地前去讨赏,樊旸行军最不喜谄媚官员,他若是去了,赏赐要不来,乌纱帽掉定了却是事实。

      事实上,如果那天樊旸不是突然进了书房,突然看见了楚淮卿留在那的一副丹青,他也不会突然就对楚淮卿念想起来,回忆往事,只觉心震如擂鼓,立刻带了两个随从,行去地牢打算看看他。

      怅然面对着空空如也的牢房,樊旸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揪起来,然后狠狠砸下,爆开,身子都跟着不禁往后退了一大步,方才回过神来。

      “人呢!!淮卿人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眼求留言~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