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一个没有终章的故事》鲁门

2、第一个假象

　　飞机正在飞跃英吉利海峡。适值午夜时分，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偶尔穿越气流，机身微微抖动。看向窗外，茫茫一片，辨别不清下方到底是不是海。
　　兰茜·格林正在值夜。她轻轻穿过过廊，一边注意着两边熟睡的人。有人在梦里嘤咛一声，有要转醒的迹象。兰茜微微停顿，辨别着方向的来源。过了一会儿，看来这个人又睡了过去，没有再发出任何响动。
　　太困了。她心里想。快一点儿结束吧。
　　她决定稍作休息，去眯一两分钟。等她转过身，却看见一个人要站起来，但因为安全带的拉扯没能成功。这个人发出的声音稍微有些大了，兰茜急忙过去。
　　“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被她询问的女人正在低头解开安全带，解安全带的手微微发抖，耷下来的黑色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孔。
　　“女士？你是否感觉不舒服？”兰茜又问了一次。
　　终于，这个人解开了安全带。她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兰茜。
　　只听她发着抖问：“你是谁？这是哪？”

　　冷。
　　很冷。
　　她的手环抱着自己，希望能得到一点儿温暖。一股冷风在往她脸上吹，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肺部的压力迫使她睁开眼睛。
　　一个带屏幕的靠背。这是她第一眼看到的东西。
　　她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已经控制着自己四处打量起来。
　　旁边是一个熟睡的男人，穿着蓝色格子衬衫，腿上是黑色的短裤，他偏着头，睡得正熟。她想站起来，却猛地被一股拉力往下拉。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供血，认知终于回笼。
　　她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是梦吗？她在心里想。
　　她的手开始解绑住她的安全带，却因为微微发抖始终用不上力。
　　救命！
　　她心里大叫一声，同时抱着一个念头——一定要离开这里！
　　“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一个人用英语问。
　　她没有理会。
　　“女士？你是否感觉不舒服？”
　　随着这句话落，安全带的扣子响了一声，终于解开了。她站起来，觉得自己有勇气和面前的女人说话或者打一架了。
　　“你是谁？这是哪？”她问。
　　兰茜明显愣了一愣，这种情况她还没见过，她一边在脑中想该去找组长，一边想要先安抚这个人。
　　“我叫兰茜·格林，女士。”她用自己最为温和的声音说话。
　　“兰茜·格林？英国人？”这个人自言自语。
　　“是的，女士。”她带着微笑小声回答，“并且，我们正在飞机上，您订了票这一班航班的票，一个小时前您刚上飞机，我是负责今晚服务的人员，刚刚看您醒了过来，想问问您是否有什么需求？”
　　“飞机？”
　　“是的。”
　　“飞去哪里？”
　　“我们的航班目的地是意大利。”
　　两个人的声音稍微有些大了，旁边的男人慢慢转醒。他“嗯”了一声，十分疑惑地看着上方的两个人。
　　“欸？希拉，你要做什么？”
　　“......”
　　“先生，您认识这位女士？”
　　“当然！我们是同事啊。”男人说。
　　“她似乎忘记了你们坐上飞机的事情......”
　　“不会吧？”男人瞪大了眼睛，“希拉，你失忆了？”
　　“先生，请小声一些。”兰茜适时提醒。
　　“希拉？”失忆的女人问。
　　“对，当然，希拉。你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你真的失忆了？”他不可置信地说。
　　“麻烦闭嘴！”后座的一个老年人被吵醒，压低声音吼他。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连忙道歉，随后对兰茜说，“你先离开吧，我来处理。”
　　“好的先生。”
　　现在只剩下男人和这个一无所知的女人。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希拉？”
　　希拉看着男人焦虑地问，摇了摇头：“你是谁？”
　　“我是伯纳德呀......”他挠了挠脑袋，嘴里年年有词，“完蛋了完蛋了，怎么出个差这么倒霉......”
　　希拉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好，伯纳德。”她说，“我可能只是短暂地想不起来。现在，我问你答。好吗？”
　　“好。”他点点头。
　　“有没有纸和笔？”
　　“有。”伯纳德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希拉注意到本子上刻着金色的“安德勒斯报业公司”几个字，还有一个公司的标志。
　　希拉接过笔，翻开本子。她晃眼看到前几页写的是混乱的笔记。
　　“我的全名？”她写。
　　“希拉·伍利。”伯纳德在下方接着写到。
　　“父母、兄弟姐妹？”
　　伯纳德停顿了一下，略带探究地看了看她，随后写下：“我不知道，听说你是孤儿。”
　　“同事？”她在两个人之间指了指。
　　伯纳德点点头，写下“记者”两个字。
　　“你的名字？”
　　“伯纳德·席勒。”
　　“今年是哪一年？”
　　“2003。”
　　“我们为什么坐飞机？”
　　“采访。意大利出了命案，有人说是吸血鬼干的。我们是专门搞这种的记者，所以，你知道的。”
　　希拉点点头表示明白。应该是花边新闻、奇闻轶事，博人眼球，以此增加报纸销量。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她接着写。
　　“你想起来了吗？”
　　希拉摇头，伯纳德看起来很泄气，他在纸上写下“下了飞机我们要坐车去沃尔泰拉，下了飞机我在路上跟你说详细的，希望你的短暂失忆不会让你失去记者的专业能力。调查完后回英国再看医生”，他叹了口气，又把“沃尔泰拉”四个字圈起来，在旁边写“一座据说有吸血鬼的城市”。
　　然后他比出一个睡觉的姿势，向希拉示意，希拉点点头。
　　但是两个人都已经睡不着了。
　　伯纳德看着过道，苦大仇深地想：要不要报警，是先通知公司还是医院，采访是不能错过的，他可不想扣工资。她是碰着脑袋了吗？听公司的人说她一直有点神神叨叨的，但是没办法，老板喜欢。或许她生病了？
　　而“希拉·伍利”，也瞪着眼睛，她看着窗外，混乱的思绪在大脑中飘来飘去，最终确定，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她掐着自己的手臂，痛觉十分明显，这根本不是做梦。她想到最后伯纳德圈出来的单词，这个单词不停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她觉得有些熟悉，却还没有触动那一处记忆。
　　她回过头看了看伯纳德，他已经睡着了。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新的世界，一段新的人生，她离开了快要困住她一生的地方，就像是快要窒息的人获得新鲜的空气，她一下子对未来充满希望。虽然这种希望和心中的不安、忐忑混在一起，差点让她紧张得吐出来，但不管怎样——
　　她是希拉·伍利了。

　　装饰着大量彩绘的大巴车在笔直公路上行驶着，公路两边都是盛开着的向日葵花田，一直延伸到天边。这辆大巴车是旅游公司接送游客专用的，早上九点，将近五十岁的司机里奥和导游阿普开车到机场接人——一共有十六个旅客。
　　经过几个小时的路程，车里的人有些已经睡着了，有些在小声地交谈，还有些被窗外的景色迷住。阿普先前组织了好几个活动，让大家相互认识熟悉，现在他有些累了，于是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打瞌睡。
　　突然！一个急刹车让阿普差点没翻过椅子前的栏杆栽下去。
　　“嘿！你在干嘛？”阿普生气地问里奥。不少游客也受到惊吓，纷纷站起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看到有个什么东西蹿过去了......”里奥说，他瞪着眼睛，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哪有什么东西？”阿普横了他一眼，立马满脸堆笑，转身朝身后的游客说：“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有只兔子在路中间，让大家受惊了，它已经跳到对面了，我们这就接着走。”
　　“有人来了！”一个穿白色T恤衫的女孩指着窗外。
　　阿普看见斜前方，一男一女从花田里钻出来，穿过大路朝他们快步走来，两个人都在拼命地招手，最后几乎跑起来了。
　　里奥身子伸出窗户，粗声粗气地问：“什么事？”
　　“请、请让我们搭一截车好吗？”男人用十分不标准的意大利语问。
　　里奥拒绝得很爽快：“不行。”说着，他钻回车内，松开手刹，重新点火准备上路。
　　坐在里奥后面的人见男人灰心失意的样子，她推开窗户：“你们到哪里去？”
　　男人觉得有戏，立马回答：“沃尔泰拉，就在前方。”
　　公路尽头是一座小山，城镇就在那上面。如果在里面行走，可以发现这座依山而建的城镇，大多数街道上下起伏，不利于走路。但在隔了将近十公里的地方，看不见沃尔泰拉的全貌，他们只能模糊看见一个影子，这个影子给了游客们许多憧憬。
　　“让他们上来好吗？我们也是去沃尔泰拉的。”这个人转身问大家。
　　游客们展现出出门在外，心情愉快的好心，于是里奥不得不打开车门放这两个人进来。大巴车并没有坐满，但也没有两个一起的位置，所以男人和女人不得不分开坐。
　　男人似乎有些焦虑，他不停地看向女人，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东西，但女人还是一副游离在外的样子，她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视线几次从男人身上划过，都没有焦距。
　　唉......
　　男人在心里感慨——吓傻了吧。唉。太倒霉了。

　　希拉坐在大巴车的倒数第三排，过道的旁边。她的右侧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刚从高中毕业，拿着父母借给他的钱，打算环游全世界。
　　他展现出一种旺盛的活力，不停地拿着相机拍外面的向日葵花田，但在行驶着的大巴上，很少有几张清楚的。他对相机里的照片十分不满意，捯饬了一下后就放下了相机。
　　随即，他的注意力到了希拉身上。
　　“嗨，布莱克·柯林。”
　　希拉有些缓慢地转过头：“兰茜·格林。”
　　“你是来沃尔泰拉旅游的吗？”
　　“是的。”
　　布莱克·柯林似乎找到了同道好友，开始不停地向希拉讲述自己如何从美国到达欧洲的惊险故事，以及在英国、丹麦、法国、德国的旅行经历。
　　希拉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怅然，有些郁闷，但不知道原因，她沉浸在自己的感觉里，布莱克的话像是一阵烟似的，在她的耳边飘来飘去，却没飘进她的脑海里。
　　“不过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德国。”最后，布莱克以这句话作结。
　　“是吗？”希拉问。
　　本来已经说完了的布莱克，又开始总结他好恶的原因。
　　希拉的内心开始感到慌张，她觉得自己已经把一件事的线头拽住了，但布莱克的话太吵，她伸手制止布莱克继续说下去，随后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到花田中苍白的尸体，那具尸体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感觉背后有一阵风，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栗。她拉着伯纳德的手，飞快地往大路上奔，伯纳德没有反应过来，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落下，狠狠地撞击他的肋骨。
　　跑快点！再跑快点！
　　有一些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是一部电影的片段。一个人在丛林里快速地奔跑，快得几乎都要看不见影子。
　　伯纳德圈出“沃尔图里”这个词，用一支黑色的笔在旁边批注——一座据说有吸血鬼的城市。
　　沃尔泰拉有吸血鬼吗？
　　“当然有！”布莱克肯定地说。
　　希拉被这声回答拉回了现实，她看着布莱克，肯定地说：“不，没有。”
　　“拜托，我们这一车人都是为了吸血鬼来的。”布莱克皱着眉，不满地向希拉吐舌头。
　　“你今年高中毕业？”希拉问。这个毫不相关的问题问得布莱克愣了一愣。
　　“当然。我才给你讲过。”
　　希拉终于认真地打量他——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你几岁了？”
　　“十五。”
　　希拉看着他，说：“布莱克，我有一个建议。”
　　“嗯哼，你说。”布莱克把脚翘起。
　　“尽早离开沃尔泰拉。”
　　“为什么？”
　　“因为那里真的有吸血鬼，大蒜也不管用的吸血鬼。”
　　“你不是说没有吗？”
　　希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沉默着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布莱克不知道在干什么，听不到他的动静。
　　希拉在心里不停地默念沃尔泰拉这个词。真的沃尔泰拉没有吸血鬼，吸血鬼只在幻想的沃尔泰拉。那具发白的尸体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它像是在对她说：

　　“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