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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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就找到了，哭哭啼啼做甚？这些天哭得还不够吗？”
那金鲤青袍男子依然是背着手扬着脑袋，略略用眼角看着这边，语气肃穆，似乎很看不上这哭涕作态。
“呵！你还说我们！”青袍女子听得这话，原本埋在许念肩膀上的头也抬了起来，满脸泪痕，收起了眼神里的悲喜之色，闪过不屑，闷哼一声，似乎要甩出大招：
“每晚夜里，偷偷对着如初佩剑抹眼泪的是谁？”
“天山派许宗主！”
抱着许念的少年也转过头来，配合母亲一唱一和，语气昂扬。二人都看着青袍男子，一脸看戏的表情。
青袍女子趁胜追击：
“听到消息，着急御剑来找，却摔得一跤，至今未愈的人是谁？”
“天山派许宗主！”少年的声音依旧嘹亮。
“那刚刚看到如初，激动得一声不吭，直接扔下我们，急剧加速来寻的人又是谁？”
“天山派许宗主！”
少年的语气欢快极了，和母亲相视一笑，二人一副胜利的姿态，默契地击了一掌。
那青袍男子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简直比哭还难看。他侧过脸去，又羞又愧，似乎还要做最后的挣扎：
“你们这…你们！巧舌如簧，成何体统！…既然找到女儿了，不去关心一下女儿，反而戏弄我做什么！”
许夫人轻哼一声：“知道你关心女儿，就是看不惯你这每次摆谱子又不像的姿态。夫君啊，你得学会放下身段，要关心人家还又摆出一副要教训的模样，我看着都别扭！就该像我这样！”
说着，许夫人狠狠亲了一口许念的脸蛋，脸色灿烂得像一朵花：“如初，娘的心肝宝贝啊，放心！从今以后娘一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丢了！”
许念一开始就觉得他们的衣服有些眼熟，这下听得他们一说，才意识到这是天山派的宗主许靖州一家。
因为天山派的校服是绣金绿波青丝袍，胸前金鲤补子。其家纹正是金尾鲤鱼。
原本这辈子只想当条与修仙问道毫无关系的废柴，没想到冥冥之中又卷入了仙道门派之中，不知是何孽缘。
若是如此，作为仙门大派的嫡系后生子弟，身边的人都一心问道，勤加修炼。这日日庸碌、终身咸鱼的本心就显得更加需要顽强毅力和不屈斗志。
许念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连当条咸鱼都需要坚持不懈的品质。
这年头，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卷。
修真界门派众多，但以四家实力最强、门生最多。分别是天山许氏、长白言氏、昆仑玉氏、九莲沈氏。
其中又以九莲沈氏的势力最广、分支宗派最多，之前的修真界仙统之位，也正是由沈氏常年垄断，上一任仙统，在前世的许念记忆中，是九莲派的宗主沈君书，也曾是她的师父。
是的，曾是。
他们之间的师徒之情早就斩得干干净净。
其中旧情曲折，旁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那九莲派最受宗主沈君书器重的外姓女弟子许念修炼走火入魔，净干些灭门毁宗、滥杀无辜之事。
之所以一举成名，是因为她这灭的第一个门派就是——九莲沈氏。
前世关于修仙门派之间的恩怨旧事如走马灯一般，迅速在许念的脑子里过了一遭。许夫人见她有些发呆，身形又消瘦不少，想到可能是受了莫大的折磨，一时之间见到家人都反应不过来。
她又心疼又压制着怒火，轻轻拍着沈念的后背，问道：“如初！你别怕，告诉娘，到底是谁把你欺负成这样？”
正说着，吴老娘的叫骂声就从不远处传来：“小贱妇！又跑哪去了？还不回来？”
吴老娘步伐稳健地快步寻来，看到地上的许念，旁边还围着三个素不相识的人，看着都衣着华贵、气质不凡。
她下意识地感觉不好惹，怕是许如初得罪人家了。但还是狠着一张脸，壮着胆子，冷冷朝许念吼道：
“遭瘟的小贱妇！还不爬起来？柴砍好了吗？还不赶紧滚回家做饭？”
话音未落，那少年已经飞身跃起，直接一脚踹到吴老娘胸口，将地上滚了三遭的吴老娘后手制住，眼里怒火冲天：“老东西，你骂谁呢？”
一声凄厉的惨叫，吴老娘直着脖子，面目痛得几乎扭曲：“哎呦喂！痛痛痛…冲不死的遭瘟东西！你们是谁？干什么？放开我！哎哟…轻点…我只是来找我儿媳妇…来人呐！救命呐…”
许夫人扬起右手，高声对着儿子喊道：
“佩儿，你且住手！平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
许念生怕这许夫人临时发圣母心放过了这吴老娘，毕竟原本的许如初就是被这老妇折磨死的，无论怎样惩治她都不过分。
就算是替原主报仇，她也不能放过吴老娘。
于是，她紧紧抱住许夫人，颤颤巍巍哭道：“娘！我不要回去挨打！我不要回去伺候他们！我不要！我不要！”
为了更加逼真，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哭声凌厉悲怆，又如三峡猿鸣，幽长苍凉。演戏做全套，一口气没背过来，她赶紧昏了过去。
脸上还挂着泪痕，眉头紧锁，似被梦魇缠身：“娘！救救我…救我…”
一个脆弱易碎、受尽折磨、留有阴影的可怜少女形象跃然而出。
许念觉得自己一定是贡献了此生最为精彩复杂、多种情绪转变的哭戏。
唉，纵有咸鱼之心，奈何此身天赋叠满，无师自通，天才的烦恼莫过于此。
许佩见此场景，心里更加气愤，将压得吴老娘更狠了，语气也更加火爆：
“阿娘！别再说什么以德报怨的话了！肯定就是这个老东西欺负的姐姐！不管您说什么，我今天一定要把她狠狠揍一顿，大不了回去您再罚我，怎样我都认了！只是这口气我忍不下！”
一道金光闪过，许夫人已经停在吴老娘身前。
她闭眼念咒，一道金色的字符浮现在空中。猝然睁眼，她一手揽住字符，抓起吴老娘的脸，直接将金符拍进她的脑门，脸上尽是冰冷的恨意，咬牙切齿道：
“佩儿，我教你的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似乎对碰到吴老娘感到非常嫌弃，又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把手擦了一遍：“对付这种坏人，就该以牙还牙，以怨报怨！”
许念悄悄眯着眼缝看着清楚，许夫人使的是梦魇咒。此咒并不阴毒，相反，还有些惩恶扬善的意味在。对于修仙之人只是雕虫小技，随手可破，但是对于没有灵根道骨的普通坏人来说，那就是一场可怖的精神噩梦。
因为中咒者会无时无刻都被自己心底的亏心事环绕，幻化出各种形象恐怖的画面，精神时时刻刻都受着惊吓而紧绷着，到最后绷不住了，就会断掉。整个人也就废了。
这比狠狠打几拳解气多了，打了受伤还会好。可这梦魇咒是会伴随到死的，除非有高人解除。
可这穷山恶水、荒郊野岭的，又有什么高人呢？就算有修道者御剑路过，又凭什么帮助一个恶人逃脱她的良心谴责呢？
此时，许靖州早已默默移步到许念身前，为她输送灵力恢复意识。
闭着眼睛的时候，许念恍惚间听到了许靖州一声轻微的叹息：“唉。”
似乎是一滴水落到她的手上，许念还以为要下雨了。
微微睁开一丝眼缝，许念却看见这个大家门派的威严宗主，正悄悄用衣袖抹去一滴眼角的泪。
她心里涌上一阵复杂难言的情绪。
不知道是为许如初拥有这样深爱她的家人而羡慕，还是为许如初溘然死去而感到遗憾，又或者是，为自己从未享受过这样被人在意的滋味感到心酸自嘲。
这时，系统终于修复过来：
“滋滋滋…能源充足，欢迎使用。检测到贵方昨日表示拒绝寻亲，已为您制定出以下解决方案，一、原地装死，系统可提供假死药，可待埋了七七四十九天后再爬出。二、…”
“啪！”
许念在脑海里一掌拍下对话框，好不容易充满电的系统又陷入了滋滋滋的自我修复中。许念看都懒得看，只泪汪汪地起身，泣道：
“爹！娘！这些日子孩儿找得你们好苦！”
系统：???...我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
许靖州一惊，赶紧恢复仪态，好像做坏事的小孩被抓到一般，眼神乱飘，根本不敢看她，只淡淡道：“哦。醒了就好。”
吴老娘已经疯疯癫癫地走远了，许夫人和许佩也回来了。
许夫人拉起她的手，原本是又要相看泪眼，但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事，她拍了拍许念的手背，正色道：
“如初，我知道你这孩子心眼好，看到这些老妇弱孺都会忍不住去上前帮助，这无可厚非，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些时日我们一直在寻你，路上打听到就是一个老妇带走了一群女孩子，其中一个与你有点相似。
我心想那老妇能有什么本事擒住你？左右不过是你又发善心，谁知遇到人牙子，就被蒙骗拐卖了。答应娘，下次可多留一个心眼。”
许念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越发觉得许如初原本只是一片善心，最后却被辜负，还被凌虐致死，实在是可怜可悲。于是又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
要当一条无情的咸鱼。
许佩见她不说话，以为姐姐还在担心别的受害者，便挥拳坚定道：“姐姐，你放心！我们一路找过来，端了那牙婆的老巢，把其他女孩也都放出来了。”
许念心里畅快道：干得漂亮！
既然惩罚已经完成，她轻松道：“爹、娘，咱们走吧！”
不料，却忽然被许佩打横抱了起来。
这少年的脸蛋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但个子却长得高，力气也大。只听他严肃认真道：“姐姐，你浑身是伤，灵力受损，如何御剑？必须我带你回去！”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姐姐了，不准拒绝！”
咸鱼的本质就是能坐着绝不走，能躺着绝不起。这正合许念的意。
许念笑着回应：“好！”
许佩也笑了，捏了个剑诀，一柄青锋剑划空而出，他纵身跃了上去。因为抱着许念，所以刻意放轻了步子。忽然，一个东西从许念的袖口掉了出来。
许夫人捡起来，似乎没见过这个东西，她递给许念：“如初，是你的吗？这是何物？”
是昨天阿德偷偷塞给她的糖。
她不知道之前许如初是如何与他相处，但是那孩子看起来本性不坏。如今吴老娘也疯疯癫癫了，不知道他以后会如何生活。
可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这辈子的目标是当咸鱼，不是当菩萨，更不是普度众生。
许念摆摆手，表示不要了。许夫人也将那糖扔在地上，不作考虑。
罢了，罢了。
别说许如初的下场了，前世的自己还不是个教训么？
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