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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ONLY O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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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极尽奢华的葬礼,哀乐充斥在每个人的耳朵里,花圈叠得把人都盖住了。
爸爸苍老的背影,坐在一旁,呆楞地看着框里的照片,纠结的眉心,我才知道,他是爱着她的,可惜这份关怀和荣耀却只是那黑色的骨灰盒能享受得到的。
记忆象潮水涌了出来,头疼得炸开了,眼一黑,昏了过去。
医院漫天的白色,我摇了摇混沌不清的思绪,臣亚就在我面前。
臣亚,臣亚……我在心里不停的呐喊,可只能面无表情,幽幽地哀怨地看着他,他瘦了。
是我么?是为了我么?还是为了她?
“我梦见她了。”
他明白我指的是谁,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我假装不在意。
“她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我也把手伸过去,可两人怎么也碰不到,她着急地哭了,我也着急,一想哭,就醒了。”
“素素,别去想,好么?”我躲开他的拥抱,怕他身上的温度。接着就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响起。
“你听好了,是我——秦素素杀了她,杀了我的妈妈。”
总结自己是个寂寞又固执的人。
夏天闷得让人心浮气燥,路被火辣的高温蒸起了热气,失去了微风,我被幻象折磨得筋疲力尽。
女人拿着针筒狠狠的刺着血肉模糊的男人,保存在化学液里的□□,煲汤里婴儿的尸体,涂着鲜红颜色的指甲,粗糙的手,还有,还有一朵小小的玫瑰,居然有好几米长的刺,却又如此平衡的挺立。它仿佛是骄傲的,漠视,然后一点点的悲哀。我想靠近,却离的老远。
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游荡,为了吹空调跑进了家美术馆。
我喜欢这隐藏的残缺盛宴。只有身体的孩子,或是嶙峋,或是臃肿,或是矮小,或是高大。各种各样的姿态,各种各样的情绪,寻找到自己的影子,我看得入神。
“感觉好么?”
我缓缓转过头,眼前站着名穿着米黄色衬衣,铁灰色西裤的男人,名牌上写着臣亚,是他。
惊讶这些现实又沉郁的深渊却是出自他手,一双温和的眸子,干净的手指,似乎连温度都不烫人。
“不错。各幅的主题都很鲜明,颜色和细节刻画的很到位。”我认真地回答。
“看来小姐懂画呀?”
“在画家面前,我哪感卖弄呢?”
他笑了,是那种很有成熟感的声音,看不清他是真笑还是假笑。
“我是否有荣幸请你喝杯咖啡呢?”
对他感觉不坏,欣然应允。
象一场午后艳遇,我们也只是知道对方的名字罢了。
再次的遇见,是在一星期后。
在超市,拿起我挑中的柠檬,却发现两只手叠在一起,抬头。
“是你。”是臣亚。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而后,不禁莞尔。
月色散着的夜,在路灯下晕黄的气氛,老旧的砖瓦小路。
“你是OL么?”
我摇摇头,“无业游民。”
“REALLY?!”夸张的动作和言语惹得我直笑,奇怪我并不觉得难堪。
两人并排着走,没有亲昵的动作,浓烈的暧昧气息在蔓延,景致很美。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睡难成眠,或许是在考虑喜欢与否,混沌不清的思绪很难有决定。
PUB喧闹,每个人的表情糜烂沉醉又麻木不堪。
我并不喜欢这里,感觉一条隐藏在阴暗角落里巨大而放肆的虫子在自己身上蠕动。
干嘛来这?
他笑笑,指着前方说,看那边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总爱把声音提高半个调,黏人软酥,眼神似乎总留着什么余地,不安分,动作过于矫情……我不喜欢这类女人,她们太虚华,象发霉的食物。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你也深藏不漏,不是么,素素。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在想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问题,但答案快要浮现。
那晚,激烈的节奏,我们不断四目交接,恣意狂放地舞动,在绚烂的灯光里吻得天昏地暗。
清晨的阳光从露台洒下来,我醒着,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的灵魂似乎有一个点儿是相似的,那么就够了,起码有种相惜相依的感觉。
不懂我这个冷情的女人怎么会陷入热恋中,反正就象暗号和密码一样对上了。
我喜欢臣亚做的饭菜,每次都嚷嚷道,画家的手做出来的饭菜是有着梦想和宝藏的。
他总是笑,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我那样固执的坚持。
其实我是认为那里有爱的,有牵扯。只是怕说出来,他会嫌弃,莫名其妙的自卑。
他是那样的温柔,我已经沦陷,无可自拔。
除了臣亚作画的周期里,闲的时候,常在厅里放音乐然后闲聊,我们都喜欢法国浪漫的香颂,喜欢充满贵族气息的宫廷音乐,喜欢地下制作的精致摇滚……
他会骑着我买的二手女士车,载我冲上陡坡,再不刹车的滑下来,我兴奋的大叫。
他会时不时地带小礼物给我,他会弹吉他唱情歌,他会背着我到阳台去看星星……
可知道他并不爱我,起码没有我的深,直觉有时候比什么都伤人。
我常从他书房里拿画集,各式风格,很是吸引人。
素素,你为什么喜欢画。
妈妈是美术老师,小时候听她说着说着,就喜欢上了。
她在哪教书?
成扬中学。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陈淑华。
陈…淑华?
对呀,怎么?
没。
亚,你的爸妈呢
死了。
他迅速地回话,似乎带着点愤恨。我讶意地看向他。
他的表情已经不似刚开始那样轻松,敏感地知道他在低潮中,不追问。
这是我们第一次不愉快的对话。
之后几天,感受到臣亚若有若无放在我身上的目光,不似爱恋,而是一种深沉复杂的情感,另人窒息。我猜不出那代表着什么。情况并没有维持很久,就象该散的乌云还是飘远了。
为什么,女人你可以有很多。
臣亚伸出食指弹了下我的额头,笑着说,可只有你身后闪着的光辉,让我心安。
我也跟着笑了笑,假话。
臣亚不可至否的耸了耸肩膀。
我喜欢自己的嗓子,这是唯一可以自豪的优点。只要兴致一来,就扯着使劲唱,久了,喉咙沙哑,最后失声。这时臣亚便会走过来,轻轻的拥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肩窝里。
□□的交缠,炽热的触碰,把一切空虚和寂寞填满。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嘴边浮现出苦笑,这叫安心?!感觉自己的心却被稍微的压紧了点。
爱上了,在心里留下了痕迹,太长太深,随时光会淡掉,但涂不掉,掩不去。
我提出想当他的模特,臣亚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欢迎,而是犹豫了会才答应。
调整好了温度,光线,我毫不羞涩的脱掉了衣服,毛孔在空气里扩张,猛然的瑟缩,心脏跳动的节奏,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上显现,他专注地看着我,我亦看着他。
站立的姿势渐渐让人觉得麻木,失神。我想起自己干净的时候还盖着白色的床单,穿着棉睡衣。太阳神给予暖暖的温度,大地之女也同样,干爽的微风……
晃回神来,却见臣亚的脸色愈加阴沉,画板被他下笔的力道弄的咯吱作响,眼里只剩下赤裸裸的苍凉,看得我心慌,呼吸急促。终于他拿起衣服给我披上,看也不看我一眼,说,你的身体不是我这样污秽的人可以画出来的。
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自那天后,我再没有提当模特的事,他也保持缄默,也没让我看那天他画的到底是什么。
臣亚在我面前哭过一次,就象个孩子,那次我说起了爸爸。
他是个疯子,真真切切的疯子。看着他高调地向懦弱的妈妈嘲讽打骂着,晕黄的灯光下,墙壁上两个比我大的身影。女人的抽泣,呻吟。男人象个英雄似的满足,在我眼里却象个鬼,一个红着眼睛,皮肤溃烂,嘴里舔着血的鬼。每天在如此诡异的气氛里睡去。
“你总带着无比甜美的笑容在睡,孩子”妈妈慈爱地说。
是呀,您知道么?我都在做同一个梦,我和您手牵着手跳着,象跳蹦蹦床那样。我们笑着,大声喊叫着,放肆不堪。我们底下是爸爸的身,扯烂的皮肉,零散的骨头,还有扭曲的面庞。幸福呀,真是幸福。呵呵。我不停地笑,如此甜蜜。
妈妈眼神直楞楞的,似乎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反应。
我伸出手,抚摩她的面庞,给了我很多温柔的女人,我如此爱你,如此无奈。无能为力得让我抓狂,指甲深深嵌入皮肤的忍耐。
从来不知道臣亚是如此心疼我,可又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他紧紧地抱着我,勒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在左耳边轻轻说,“亲爱的,我爱你,我会给你幸福的。”我的心从这刻开始就象在黑夜雨露恩泽后的玫瑰花,妖冶绽放,无尽蔓延,变得艳丽。
素素,喜欢海么?
喜欢。
我们去海边吧。
海浪声,海鸥的叫声,渔船的汽笛声……
我和亚,奔跑追逐着浪花,在金黄色的沙滩上。
累了就躺在他怀里,静静地看着天,看着对方,听到的还有各自的心跳。
在天色弥漫的落日里,似乎要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故事如果在这样继续,那就是一篇好童话,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
可惜的是,当帷幕落下,王子仍然是王子,而我却不是那位公主。
臣亚有事去了公司,我就跑到他的书房打发时光。
不经意间,一张光碟从书里掉出来。
DEAREST——龙飞凤舞的笔迹,臣亚是个标准完美主义者,这个应该很棒吧。
CD里飘出了似曾相识的旋律,我皱着眉头,在记忆里搜寻,无果。
一曲终。
“淑华,我爱你,不管怎样,我仍是爱你。……”
惊呆了,仿若晴天霹雳的话回荡在房间里。
纯白的牛奶,飘着迷惑的乳香,盛在透明的高玻璃杯里,慢慢冷去,一如它从未热过。
歌曲和内容被不断的重复。我发现自己在哭,眼泪就象自流井不断喷出。
枫叶满地,悠扬的音乐萦绕着。
妈妈,这是什么歌,很好听哦。
这是首英文歌,歌名叫《WHEN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
当我用童稚的嗓音念出这么长串的歌名,妈妈笑了,眼里盛着少有的笑意。
晚饭,我把这首歌名告诉了爸爸,想让他也听听。就是在那晚,家没了。
父亲极尽羞辱的漫骂声,妈妈凄厉的惨叫声在我的耳边消散不去。
我不明白也不清楚,只是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脸陌生得畏惧。
脑袋一下子空白,听不见CD里臣亚还在说些什么,维持同样的姿势,眼睛也不睁开。
零散的记忆拼凑起来,呈现一个可怕的现实。
夜,他回来了,我看得出他已经很累了,耗尽心力的身体怎能不累呢。想到他每次面对我又是怎样复杂的心情,就不能平静,冷静,安静。
“怎么还不睡?”他坐到我身边,拿起瘦若无骨的手摸摸我的头。
我无语,只是看着他,想要穿透他的灵魂,想看清楚他心底映着的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可我不知道,混沌一片。
快速地把那张CD扔给他,仿佛迟了我就会被烫得体无完肤,好不容易干枯的眼眶似乎又有了泪。
我蜷缩成虾米藏在被子里,回想起刚才他欲言又止的态度,自己是希望他说?还是不说?
打电话回家,无人接听,寂静中的连接声分外响亮,打得心凉凉的。
掀开被子,冷空气一下子从周围冲过来,如饥似渴。
空荡荡的水杯被慢慢地注满,由刚开始的喧闹到满足。水夹杂着唇上裂出的血,缓缓地流进身体里。
书房仍透着光亮,他还没睡么?
我并无睡意,坐在沙发上,看着方格似的房子亮着的暗下去,暗着的亮起来…最后只剩下一盏灯,在黑夜的笼罩下的惨白。
轻轻扭开门锁,满天酒气冲出来,他不爱喝酒,酒精会让他画画的手不听使唤。心跳越来越快,不停地加速,似乎是害怕,莫名地害怕。他睡了,比平常更加疲惫的姿态睡着,抚摩着这张我深爱的面庞,轻轻地,慢慢地……直到看见他手中紧捏的照片,那是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笑的很灿烂恬静,是一眼就会让人记忆深刻。没有把他推醒大吵大闹,只是抽出那张照片,面无表情地撕得粉碎。
臣亚并没有我预料的愤怒。
素素,给我点时间,好么?
他的气色并不好,嘴唇上没什么血色。
我的心被一团锋利的线裹着,松了这边,那边也在疼。
不忍心,毕竟我爱他呀,叹口气,目光垂了下去。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回头。
“这里没有阴谋,要相信我,只是冥冥之中……”
他没有在说下去,因为如果接下去似乎要说成,冥冥之中由我来代替。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宿夜地坐着,让脚都软了,我不让他扶,摇晃着朝房间走去,不想面对,但明白他是不屑做这类事的人,光明磊落,容不得瑕疵。
妈,你记得臣亚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说,记得,怎么?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没料到她是如此的坦白。
素素,怎么你会提起他。
……
妈,你…还爱他么?
似乎听到她的抽气声,看不到表情,但我知道她在沉思,在考虑,在想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她不爱骗人,这是她最大的优点,可我却在畏惧。
爱,可我也爱你和爸爸。
我嘲讽地摇摇头,是否要为她后半句的话而感动呢,可心底不会,是悲惨,是可怜。
砰地挂掉了电话,眼泪就掉下来。
我想这辈子都没掉那么多的泪,爱,是否要哭得象海一样多,哭得瞎了才满足。
妈妈约我出去,我想回绝,可嘴巴上就先答应了。矛盾的个性还真要命。
飘着浓郁咖啡香,古色的木桌,老式的台灯,安静诡异的气氛。
臣亚是我男朋友。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微张,怎么会!怎么会?她自言自语。
妈,我爱他,很爱他。
她突然间象明白了什么似的,摇摇头,说,我和他失去联系很久了。
故事很平常,一对相差10岁的热恋情侣,不惜与家里闹翻,私奔,被抓回家,软禁。妈妈被逼结婚。臣亚负气出走。
我们曾经很爱、很爱对方,爱得掏空了心,掏空了灵魂,几乎没有自我。但我们相差十岁,那是个什么概念,绝对无法让人接受的。
听着她的话,我轻笑出声,但是谁都听得出来,我笑得有多么勉强。
我总觉得自己的筹码少的可怜,连站在赌桌旁的资格都没有。
妈,你不要出现在我们生活里。再见。丢下这话,转身离去。
她眸子里的情感,我无力去猜测,去感受,去关心,我只想着,我要臣亚,我要这幸福,哪怕是偷来的也甘心。
事实并不如我所想的美好。
当看到他们两人在STAR BAR里愉快的谈话,他们的笑容刺疼了眼。
这就是答案么?黑暗的漩涡吸住我,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女人充满,而那个女人竟是我的妈妈,多么讽刺。
背叛,绝望,愤怒,委屈……
忘了怎么走过去的,看着他们错愕的面容,而我象位复仇女郎,披着华丽而火红的衣裙,走向敌人。不愿回头也不敢回头,后面是黑暗的阴霾。
嘴里不停地重复记忆里父亲曾说过的话,脑海里只有羞辱她,让她痛苦。因为她夺走了我的幸福,恶毒的字眼,她的眼泪和受伤的表情让我得到一丝快感。
我是不是疯了,是的,疯狂得不可一世。
素素,别说了,你自己也会伤心的,素素。
她伸出手来拉我,我甩开。
最后是臣亚拉着我离开。
我窝在沙发上,把头埋进自己的怀里,一吭不声。
素,不关她的事,是我约她出来的。对不起,我想我知道自己的选择了。
我沉默不语,想回应,可什么都说不出。
我根本抵挡不了他的绝决,好不容易捧出的爱,在他的手中被撕的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他继续说,你是个善良的女人……
臣亚,别把我当傻子,好么?不要,千万不要把我当傻子?求求你。
我朝他大吼,泣不成声,崩溃了,哭得一塌糊涂。需要宣泄,宣泄我所有,哀痛感愈来愈强,似乎是无止尽的,像要在心中钻一个洞。
尖锐的电话声响起,在这样的氛围里格外突兀。
素素。
夹着浓浓的鼻音,她叫了声名字就哽咽了。
如果臣亚爱的不是她该多好,曾经的一切变成了芒刺在背,浑身的不舒服。我被自己所圈的桎梏,绕着绕着,越钻越深。她是给我生命的人,她如此痛苦我却无动于衷,反而更加冷漠,如果没什么事,就先挂了吧。
素,别挂,别挂,妈求你别挂,好不好?好不好?
按向切断键的手迟疑了,酸酸涩涩的感觉蔓延出来。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都是我害的,害得你们三个人不幸福。我真的很自私,只考虑到自己。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好么?素素,妈妈只有你呀,妈妈只有你。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喊的。难以想象,那么温柔的人也会这样说话了,是我逼的么?
叹了口气,结束了通话,怕再说下去,狠狠埋在底下的愧疚和心疼会疯长。
臣亚又是关在书房里,我仍然是坐在沙发上一夜未眠。而她,选择了决然,她手腕上深深刻着的划痕,丝毫不留余地。
从医院出来,回到小时候的四合院,我象是做了一场长而痛苦的梦,醒来便接受刑罚。
买了一堆的啤酒,一瓶接一瓶地喝,没有吃饭,睡醒了就喝,喝了就睡,没有踏出房门。
浑浑噩噩地就过了好多天,总觉得都是黑夜。
又是一夜的宿醉,我睁开眼,发现窗帘不知怎的拉开了,刺目的阳光迎面直扑而来,我抬手去挡。
是你,我惊讶的看着来人。
爸爸坐在身边,用多年久违的慈爱看着我,笑了笑。
皱纹爬上了他脸上的每个角落,白色老旧的衬衫,眼睛里已经褪去了往日的狰狞和疯狂,安宁,明亮。
“快起来,爸爸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西红柿炒蛋。”
孤疑地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并不好,也不亲近。
无言地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门,看着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早饭,青瓷色的碗,不锈钢的筷子,心乱如麻。
记得小时侯,我要恳求好久,大男子主义的爸爸才会为我进厨房,我就乐滋滋地把筷子敲的叮当作响,爸爸妈妈的笑声,宠溺的夸奖声,那些快乐飞出了院子,飞向了天空,飞呀飞…可现在,心里象百般滋味纠结在一起,想着,吃着,泪不停的掉落在碗里,他也在拭泪,老泪纵横,沧桑又凄凉。
“爸。”生涩的字眼,不知有多久没叫过,“好吃,真的很好吃。”
“诶,好吃就好。多吃点。”
这样的关怀听得叫人心酸
今天,我们就象得了失忆症一样,扔掉那段灰暗的过去。打扫房间,累得都瘫在那。
晚上,走在繁华的街上,街灯笼罩着我们,我想,如果这时候拍电影,会是个好镜头。
在社区公园荡秋千,父亲在身后推着,慢慢缓缓,风轻轻地吹着。
爸爸泡了杯红枣茶,说,以后多喝这个好,你太瘦了,气血虚。
我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看着他慢慢起身的的背影,就象慢慢老去的大树。
“爸,以后我们天天这样,好不好?”
离去的身影震了下,他没有回头。
“傻丫头。”
安静的夜里,我抬头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听着从隔壁小声地传来的啜泣声。看得出他在极力地克制。
不知道上帝是否爱捉弄人,但似乎我总应验着天堂和地狱。
早上起来,父亲已经出门了,饭桌上放着早餐,还有张字条。
素:
如果早餐冷了,就放微波炉热一下。
爸
我抿嘴一笑,甜蜜的享受这时刻。
手机响起,是陌生的号码。
——是秦素素小姐吗?
——是的。你是?
——我们是XX公安局,你父亲涉嫌故意杀人罪,已经被拘留。被他刺伤的受害人在意识模糊前指明要你去医院。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故意杀人罪?”“是的”
——他……是谁?被刺伤的是谁?
——臣亚。
我看到他满身是血的躺在那,室血腥的气味浓烈,我摸着那具冰冷的尸体,不再有温度,没有生气的脸,我在发抖。
护士小姐面无表情地拿了封信给我,说是从他身上找到的,带着血渍。
打开,银白色皇冠形的戒指,落在我的的手心,。
摊开信纸,我惊呆了。
是一副画,画着我和他,穿着礼服,在无边蔓延的春色里,笑着,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灿烂光景。
翻到背面,上面写着:
素,我爱你。
素,我是爱你的,宝贝素素。
素,对不起。
我的眼睛模糊成一片白,不断的大叫,歇斯底里地喊叫,叫到力竭声嘶,然后开始啜泣,绝望地哭声。四周充满了清冷。
办臣亚后事的时候,我见到他的父母,憔悴地很是让人不忍。
黑色的丧服,清冷的百合,微风,阳光。
这样么?人就这样死掉了么?
我有点迷茫,不真实的感觉。
人死了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臣亚的母亲冲过来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接着揪着我的头发,用脚使劲地踢,不停地咒骂,哭喊着,要我还他儿子。
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头发也因为头皮的拉紧生疼。我没有还手。
她的丈夫过来拉住了她,我第一次清楚地打量臣亚的父亲。
尽管沧桑,但眉宇间的犀利感还是不减,但再是怎样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失子之痛还是难掩。
我们谈谈么?将妻子交给随来的友人。他淡淡地问。
好。
我们做在草坪上谈了好久,可能因为悲伤使得精神比较恍惚,印象里都很模糊。但是很记得他说的一句话。
臣亚,他爱你,那个戒指的意义,你比我清楚吧。
我点头,右手轻轻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说不清楚是悲伤,还是,还是幸福。
——宝贝素,别老是吃素菜。
——可我叫素素呀。
——素素,我爱你。
——我不信。
——素。你不要忘记我。一定不可以!
……
他已经化成了一滴血,行走在我的血液里,渗进在我的神经里,深深地埋在我的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