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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偷梁换柱 ...

  •   梁萤呛了两声,忽然明白李行默为何在这客栈里来去自如了。

      这时候,掌柜的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这是店里最近的米,还请公子过目。”

      李行默接过袋子,里头装着一捧米,他抓起一把,米从缝隙间洒落,单看上去,是洁白的模样。

      “这是早米。”李行默道。

      “这…”迟安看着袋子中的米不知所措。

      “去把管采购粮食的喊来。”

      宁州客栈里管采购的叫钱辛,是个矮矮胖胖,模样很是和蔼的中年男人。

      迟安让店小二去找他,店小二下去了,很快又上来了。

      “人呢?”迟安问。

      “钱总管他今儿个不在店里。”店小二忙道。

      迟安才想起来,钱辛最近总不在店里,说是家中有事。说起来他也算个可怜人,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本是幸福的生活,又有了孩子,却没高兴几年,前些日子妻子病倒了,忙里忙外的,也不见有歇息的时候。

      好在谋了个客栈总管的差事,再加上客栈收入不错,勉强够活。

      “既然这样,那今天先好些休息吧,等他来了再说,”李行默招呼众人散了,“还有,”他对迟安说,“把这些米换了,你去。”

      “好嘞。”迟安带着米出去了。

      李行默让梁萤早点歇息,自己也回了屋子。

      他自己常年游走在外,开几个客栈便是为了解决住宿的问题。

      至于家,家?李行默兀自笑两声,他出身皇都,但他知道,那里从来没有他待的地方,兴许他只适合游走四方。

      这几日事情很多,这次的灾荒大概是全国性的,晚米不好买,所幸米价还没开始涨,所以还算能好。钱辛最近一直没来客栈,只托人带口信说家中有事。

      丢失的马车一直在找,只不过现在也没个头绪,眼下事情没有解决,更无法启程,去玉山的事便耽搁下来。

      梁萤这几日闲着没事,上上下下把客栈跑个遍。原本还担心李行默赶他走,经过他的试探,李行默只是让他养好伤,没提别的,便愈发大胆地在客栈里晃悠了。

      行路客栈的饭菜不比宫里差,至少梁萤是这么觉得的,尤其是换了米之后。
      李行默跟他说喜欢吃就去后厨,想吃什么也可以跟后厨说,所以他没事就喜欢往后厨跑。

      这会他正端着盘芸豆卷,找了张凳子坐在后厨旁的院子里,宁州的太阳好,照得人懒洋洋的。

      梁萤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一旁的篱笆边有个人影,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人个子不高,矮矮胖胖,梁萤没见过他,客栈里的人他都认了个遍,但却没见过眼前这人。

      他看见那人的身影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却不知怎的没看见梁萤。

      梁萤好奇,跟了上去,见那人开锁进了间屋子,梁萤认得那是账房。

      这几天闲来无事,把客栈布局给看了个遍,倒也能记清。

      他心下觉得这不是好事,客栈里管账他见过,不是眼前人的模样。

      梁萤在一边踌躇,犹豫要不要去找李行默。

      正想着,他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阴影覆了上来,他定睛看下,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手里还提了本薄,看上去像账本。

      那人正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梁萤浅浅地感受到来者不善,倒退一步。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幽幽,隐含着说不清的危险。

      “你都看见了?”对面没问他是谁,反而抛了个奇怪的问题。

      “我…没…没看见…”梁萤往后推了好几步,他从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感觉,阴暗而又绝望,就好像,下一秒便是鱼死网破。

      他下意识就要跑,奈何二人之间的距离太小,还没等他跑一步,衣角就被身后的人拽住。

      庞大的阴影慢慢附上他,他想把那人推开,但那人在他左边,他用的是左手,伤口的撕裂让他疼痛不已。

      “唔…”

      他疼得浑身直冒冷汗,太阳只觉得刺眼,很奇怪,明明他身手那么好,就算不用受伤的左臂,也照样可以轻松逃脱,更何况那人体态虚胖,其实力气不大。他只觉得一种从心底传来的恐惧,缓缓地,上升到全身,他浑身使不上劲,想挣扎又无力。

      账房偏西北隅,又缩在角落里,平日里有挂锁,没什么人来,此时又是中午,是客栈最忙的时刻之一。梁萤拼命往中间跑,那人拼命将他往回拖,当他要喊出声时,那人又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

      梁萤趁那人不注意,狠狠地咬了那人的手。

      那人吃痛地将手往回抽,他乘机向厅堂喊去:

      “李行默!李行默!伏欢!”

      厅堂人流如潮,他不知道该喊什么,只能一遍遍地喊着李行默的名字。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恐惧了,还是那天,兄长不告而别后,他一边嘟囔一边准备回去休息,不知谁喊了一声,大概是有刺客这样的话。

      霎时间,人潮倾动,皇宫里的灯火乱糟糟地亮着,这时候他身后忽然间出现个黑影,影子盖了他半身,他只当是兄长回来了,还问他外头怎么了。

      哪知那人二话不说,拖着他就要走,他没有防备,任凭黑影附上口鼻,随后他的浑身便软绵绵的,也像这时使不上劲。他知道对方手里有迷药,至少也有类似的东西。

      他强撑着双眼想看清那人,但来人他似乎不认识。

      那人把他扛在肩头,皇宫的小门出去,大摇大摆,料定了没有人似的。

      药性似乎不大,没过多久他就有力气了,他找准时间,在街头与小巷的交叉口使劲推了那人一把,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路上的人多得很,灯也全亮着,那人刚要追出来,他却看见太子从另一边走进去,那也是他的大皇兄,按理说他当在宫里的。

      可他分明看见太子进去了巷子里,和刚才扛着他走的人说了两句。

      声音不大,他刚好能听见。他听见太子说,皇上昏迷了,梁宁刚赶过去,又说,可他毕竟只有他自己,梁萤那边可就无暇顾及了。然后是很大的一声,他人呢?

      没有回应。他心里觉得太子要对他不利,于是他赶紧跑了,他跑到大街上,人多,人多太子就找不到他。然后他躲了整整一天,到第二天才敢出来,不敢回去皇宫。

      他才想起来那天是晚上的皇都,繁华得不像话,李行默说的没错,皇都的晚上确实比宁州要繁华得多。

      但是自己还能回去看皇都的夜晚的大街吗?

      梁萤有些难过地想着,后面的人又要伸出手来。那只胖手笨拙胡乱地抓向他,万幸的是——

      “梁萤!”

      他看见李行默从厅堂里冲出来,后边是叶沧然。李行默冲出来抱住他,他浑身软乎乎地没力气,尽往李行默怀里倒,后面的人见势不妙,想跑,却被叶沧然一把抓住,随后重重摔在地上,账簿从手里脱落,摔在不远处的地上。

      李行默说:“没事了。”

      梁萤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李行默说:“我听见你叫我。”

      “好疼啊……”李行默看过去,梁萤左手臂隐隐渗出血来,情况很是不妙。

      后面的迟安迟一步到了,见此也是吃惊。

      “钱辛,你怎么…”

      地上倒着的男人抬头,阴恻恻地看了迟安一眼,继而又盯向那本账簿:

      “可恶……明明只差一点……”

      钱辛被叶沧然拽着,却也不挣扎,不说话了,只望着那本账簿发愣。

      “去叫大夫。”李行默对迟安说,自己则扶着梁萤上楼去。

      “官府的人很快就来。”

      叶沧然淡淡地看了钱辛一眼,男人本就放弃了挣扎,听见这话,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不回应,只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这边梁萤让大夫看过了,确认除了伤口撕裂之外没什么事,李行默让店小二好生照顾他,便下楼去。

      下边,钱辛在,迟安在,叶沧然在,官府的人也在。

      “钱辛,店里的米,可是你换的?”

      “我不知道。”

      “钱辛,你拿账簿做什么?”

      “我不知道。”

      迟安气得说不出话,钱辛为人老实,平时做事也是踏踏实实,再加上他家里困难,迟安知道他不容易,平日里也很照顾他,如今不知怎的会成这样。

      “钱辛,你已多日未来店里,你说家中有事,究竟是何事?”

      迟安也不指望他回答,这时候钱辛的嘴硬得很,不肯说一字。

      哪知闻此言,钱辛却开始低语,声音由小变大,在场的人都听得分明:

      “小娥病了,娇娇也病了,治不好,治不好,治不好……”

      小娥是钱辛妻子的名字,一直是病身子,这客栈里的人都知道。

      娇娇则是钱辛家的女孩,约莫七岁的样子,有时候会来店里,是个可爱的小孩,店里的人都知道她。

      最近确实没看见娇娇,迟安想。

      “娇娇也病了?”迟安问一句。

      “是啊,治不好的病,要钱,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钱……”钱辛喃喃道。

      李行默大概猜到了,早米晚米价格不同,但都是米,这年头在乎米的品质的,除了他们专做这生意的,王公贵族,普通人断然不会察觉。

      这钱辛想必是自己试过了大差不差,便名目张胆地把米给换了。然而恰巧他带着梁萤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换到什么时候。不过虽说这米有差价,但却不是很多,即便是长久地换,也拿不了多少钱。所以——

      “有人让你拿店里的账簿。”

      李行默说。他看见钱辛愣了一下,继而摇摇头:

      “哪有什么人,我自己要拿的…”

      “那你说说,你拿账簿是做什么?”

      “我……”钱辛噎着说不出话。

      “官兵已去过你家,你请了人照顾你老婆和女儿,”李行默顿了顿,“你的钱财糊口都勉强,又何来钱财去雇人?”

      事已至此,钱辛知道是瞒不住了,但是他即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默默地望着一旁的窗子。

      “钱辛,你偷换店里货物,又偷拿账簿,现在报了官,你若不承认,便罪加一等,到时候便再也无法见到你的妻子了。”

      迟安劝他,他知道钱辛心里最放不下谁,如今要让他开口,非此事不可。

      “我……”钱辛犹犹豫豫,似乎要说什么,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迟迟未开口,长久之后,或许是念及了妻子的面庞,他垂下头来,叹一口气,最终开口:

      “是有人让我拿的。”

      “他们给我很多很多钱,并说完成之后会给更多……小娥和娇娇都需要这笔钱……”

      “钱辛,你真是脑子发懵了,”迟安道,“缺钱可以和我讲啊,何必去做这种事情,你知道的,一旦被发现,你就很难再看见小娥和娇娇了。”

      “迟掌柜,我知道你对我好……”钱辛断断续续道,“可是她们的病根本就是无底洞…你拿不出这么多钱,我也不想麻烦你……”

      “那你也不能…”迟安着急道,可他很快又顿住了,因为他发现除此之外钱辛好像真的别无选择。

      众人望着钱辛,沉默不语。钱辛大概是艰辛的,世事难料,这样的艰辛突然降临在这样的普通之家里,任谁都会鬼迷心窍。事实上,哪怕是鬼迷心窍,身在高处的人知道那是错了,可普通人只看见那是讨生活罢了。

      门外来了人,看打扮像医馆的学徒。迟安问他找谁,学徒问:

      “李公子是哪位?”

      李行默说:“我是。”那学徒走到李行默身旁,耳语两句,李行默向他交代了一些事情,他便离开了。

      有了新眉目。

      李行默道:“钱辛,你事情说出来,我会让人把你的妻子治好。”

      钱辛笑: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啊,小娥和娇娇是治不好的病,梁大夫都说了,治不好……钱财只是拖延时间……”

      李行默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梁大夫?”

      “是…前些日子来了个梁大夫,医术好得很,医馆…就开在州北,离这里□□里路。”

      迟安说。

      “你带他去。”李行默对迟安说,叶沧然走出去,迟安跟上。

      “钱辛,我已让人看过,你的妻子根本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李行默盯着钱辛,“你妻子平日里煎服的药,都是那梁大夫开的?”

      钱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是……不可能啊…不可能的…梁大夫名声在外,不可能骗我的…”

      李行默叹口气:“事实如此,你不信,过两日看你妻子状态便可。”

      “真的能治好吗?”钱辛不去在乎那梁大夫话里的真假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问道。

      李行默点头,钱辛道:

      “我说,我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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