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大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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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上租房子并不是宋迎月心血来潮，而是她思虑良久后才下的决定。
许掌柜是个极有生意头脑的人，眼见着镇上的话本销量好，于是便让底下伙计带了批书去了府城卖，没想到受众竟然也不少。
想着许掌柜提起府城生意眉开眼笑的样子，想来是很有搞头的，就靠着镇上的话本生意她每月都能拿差不多三两银，这要是在府城买开了，拿的更只会多不会少。
这钱用来租房是绰绰有余，镇上只要不是繁华处，一套房子十两银住一年是尽够了的。
三人听完宋迎月的话面上的表情是各不相同。
宋思宇年岁小不明白镇上的花销，想着要是住在镇上那就能走更少的路，摆更长时间的摊，要是再碰见今天这样的大雨，就能早早回家，高兴地眉飞色舞。
张老爹面上有些踌躇，在心里默不作声的想着，镇上啊……住在那里得花多少银子，喝碗水都是要钱的涅。
宋昭却按照宋迎月的思路，认真的思索起来。
看着宋昭沉思，宋迎月没有打扰，只是想着他定然是会同意的。
尽管宋昭没说，但宋迎月也能清楚的看出来，对于摆摊做生意赚银子这件事情，他自己是愿意的，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宋昭爱做生意头脑本就比寻常人灵活些，更谈不上古板，若不是他当年颇有断决力的定了不种粮食，种草药，卖了草药拿钱买粮，宋家还有没有今天都两说。
秋天时他能在摆摊几天后 ，就敏锐的发现香辣蟹的市场，并敢于将手里能动用的钱全拿出来，在村里低价收购螃蟹 ，还有能力凭借手艺在西市小摊贩里顺利打出名气。
如今天冷，宋昭又能顺着时节改变菜品，买起了热乎乎的鸭血粉丝，寒风一起，他摊子上的生意就没断过。
宋昭性子更是坚韧至极，整日早出晚归，辛苦的不得了，这要是换了村里其他男子，怕是干不了两日就泪水涟涟，只他，怕极了宋迎月不让他继续摆摊。
宋迎月想来还觉得惭愧，她能帮上宋昭的其实并不多，宋昭的摊子能在西市小有名气，留住不少老顾客，其实全是他自己的功劳。
宋迎月这些天观察下来，她发现宋昭与村里的其他男子不同，他是个心有天地之人，向往外面宽广的世界，并不愿意被拘泥于后宅，整日围着锅台灶沿打转，做起生意来更是头脑清晰，胆大心细，言笑晏晏间就能处理好一桩买卖，
宋迎月见着宋昭因为思考微微亮起的眸子，也跟着弯起了嘴角，她虽然于做生意这方面帮不了他太多，但却也愿意全力支持他去做想做的事情。
世上之人，各有千百种活法，能早早发觉自己所爱之事，实为大幸。
宋昭没有思考太久，很快面上的神色就变得坚定起来，他想清楚后抬起脑袋，看着宋迎月说：“我赞成，只是找房子这件事……”。
宋昭十分愿意在镇上租房，这两月因着他在镇上摆摊，不知是谁在村里谣传他赚了不少银子，现在村里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他，要是能搬去镇上也免了许多麻烦。
只是……他虽然在镇上时间不短，但整日忙忙碌碌的确实不认识什么赁房子的人，想来这事儿还得好好打听打听。
宋迎月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说：“找房子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去请许掌柜帮帮忙，她是镇上的老人了定有法子，比我们两个在镇上无头苍蝇似的打听好得多”。
租房子的事儿就这样敲定好了，次日宋迎月起了个大早帮着宋昭推着小车去了镇上，安顿好摊子后先去了书铺拜托了许掌柜帮忙留意着房子，然后才小跑着赶在上课前到了书院。
脚步急急地到了馆舍，白夫子已然坐在了堂前，见着迟到的宋迎月轻轻皱起了眉。
宋迎月赶忙朝着夫子做了一揖，白夫子这才摆摆手沉声说：“下不为例”。
宋迎月恭敬回道：“学生谨记”，答完后才腰背挺直的坐在了书案之后，翻开书拿好笔，静心听着夫子的授课。
她听的认真极了，手上的笔一刻也不停的标注着夫子所提醒的重点，于是自然没有看见身后的褚蕊，望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
隔了两日，宋迎月去了书铺，她惦记着赁房子的事儿，如今天气也是越来越冷了，还是早日定下为好。
许掌柜办事牢靠，她在镇上许多年，自己手上虽然没有多余的房子，但因为开铺子倒也认识好几位靠谱中人，便趁着这回引荐给了宋迎月。
宋迎月对赁房子很上心，接下来的几日一有休息时间，就跟着中人满镇子跑，也不知是没有缘分还是咋地，好房子始终碰不上，不是太小就是太偏，又或者是价太高。
但这几日也并不是全然白费功夫，有一处房子她倒是瞧得上，只可惜她当时身上没拿着钱，说好同中人明日交定金，可谁知当天晚上就有外来的游商给赁走了。
宋迎月能说什么，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做生意，于是也只得望房兴叹，感叹自己倒霉奔波几日，仍旧捞不着房子。
眼瞧着三日后就是第二稿的交稿日期，宋迎月尽管心里着急房子，但也还是老老实实回了书院赶稿。
等她上完课，带上写好的二稿去书铺时，竟然在铺子里不期然的碰见了，正在翻拣话本的俞大小姐。
大小姐仍旧是一身大红的衣裙，腰间挂着个金丝圈拢的香囊，左手漫不经心的托着个做工极好的小暖炉，头上的金钗换成了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头面，随着她的行走微微晃动。
许掌柜笑的跟见了菩萨似的，半弯着腰殷勤的推荐着刚从京都运回来的时兴话本，生怕这位大小姐不高兴。
只可惜大小姐瞧着兴致缺缺，她翻动着这些所谓的时兴话本，面上却露出了无聊的神情。
许掌柜心里正惴惴着，就见大小姐慢慢抬起了头，眼睛直盯盯的看着书铺门口，正要跨步进来的宋迎月——手中的书册。
然后大步抬脚，身上环佩叮当作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宋迎月完全没反应过来时抢走了话本。
她的两个随身侍女更是手脚麻利为她搬来了，许掌柜素日坐着的太师椅。
大小姐像在自己家中似的，坐在太师椅上潇洒的翘起了二郎腿，贵重的手炉被她随意放在腿上，动辄就有滑落的风险，她整个人旁若无事的窝在太师椅中，面上的神情随着书页的翻动逐渐愉悦起来。
宋迎月看看大小姐，又看看呆在另一处的许掌柜，两人静默无言，继而面面相觑。
好在大小姐并没有在现场就要看完整本书的意思，但有了新的话本明显瞧着心情好了不少，她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上，看着看着却忽然抬头问宋迎月：“听说你最近在找房子，是准备在镇上住？可寻到合适的了？”
宋迎月被俞婕直直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还欠着这位的钱呢，眼下钱没还到多少，要在镇上租房子还撞到了正主面前，她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
但宋迎月也不想骗俞婕，只诚恳的说：“是的，家里人在镇上摆了个摊，冬日里天冷，住在村里来回不方便，这几日虽看了几套房子，但还没寻到合心意的”。
俞婕合上书点点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围着宋迎月转了两圈，最后停在她面前说：“我从人手里收回来套房子，还没去看过，不如你带上家人跟我一起去看看？”
说罢不等宋迎月拒绝起身就走了，许掌柜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说话，这大小姐走就走，怎么把还没拿下去印的话本也给带走了啊！
宋迎月怜悯的看了眼许掌柜，自己也在两个壮硕侍女的“陪同”下跟上了走在前面的俞婕。
她倒是不怕，宋迎月这些日子也算是跟大小姐打了不少交道，她虽然有些霸道但人还挺不错，除了逼她写话本，从来不催还钱，只是现在倒不清楚她要打什么主意了。
俞婕顺门熟路的走到了宋昭的摊子上，眼下天色不早宋昭正要准备收摊，见着俞婕颇为讶异的问：“俞小姐，还是老规矩？”
俞婕站在摊子前，闻着熟悉的香味抽了抽鼻子，忍住了想坐下来喝一碗的想法，大手一挥说：“今日不吃东西，赶紧收拾了，跟我看房子去”。
宋昭闻言愣住，越过俞婕看向了她身后的宋迎月，宋迎月苦笑着对他点点头说：“阿昭，收了吧，咱们跟着大小姐去看看”。
宋昭本就在收拾，听宋迎月说了之后，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三分。
很快三人就跟着俞婕走进了西市最热闹的灯市街。
灯市街是西市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能在这条街上有个店面，也可真是这辈子不愁吃穿，随便卖点什么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宋昭心里不安的跟着俞婕走，伸手扯了扯宋迎月的袖子小声说：“灯市街的房子咱们家底掏空怕是也住不得的”。
宋迎月倒不着急，左右这大小姐也不可能拉她们三人去买了，不过是套房子，大小姐有心带她们见世面，看看就看看喽，她轻轻的拍了拍宋昭的手，安抚的笑笑，小声回：“没事儿，看看而已，别怕”。
宋昭被宋迎月拍的身子一僵，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因着秋日里没怎么晒太阳，白了几分的脸上，慢慢浮上一丝红晕。
进了灯市街，没走几步大小姐就停在了一处房子前，这套房子比起周边的大宅子，看起来要寒酸不少，木门上还挂着个大锁头。
俞婕不耐烦的拍了拍门，很快随身侍女就上前开了锁头，俞婕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半晌见着宋迎月没跟上来，拧眉回头：“愣着干嘛，进来看房子啊”。
宋迎月这才带着宋昭和小弟进了门，打量一圈觉着这套房子并不大，看着也不像是个住人的，倒像是个水酒铺子。
俞婕在她们看房子时，掀起了一块蓝布，转头说：“这前边可以开店，后面才是住人的，来这边看看”。
宋迎月跟过去发现蓝布后面是个小院，也不算大拢共不过三四间房，但妙的是院子中有一颗年头看起来不小的桂花树，眼下正是开花的时节，米黄色的小花簇藏在浓密的叶片之中，顺着晚风吹来的香味沁人心脾。
几乎是瞬间宋迎月就爱上了这套院子，她看着这株茂密桂花树，仿佛能想到以后宋昭会精心收拾小院，种些他爱的花花草草，夏日的晚上一家子人坐在躺椅上拿着蒲扇在树下乘凉，抬头就是群星闪烁的天幕，小弟会高兴的趴边上的小木桌上呼啦啦的喝着糖水。
宋迎月转头看看身边的宋昭和小弟，只见他们也是极爱这处宅子的，满心的欢喜就算不张口 ，也能从眼睛里流出来。
宋迎月还没说话，俞婕看看他们激动的神情，倒是满意的开了口，爽快的说：“这房子你们搬来住”。
好不容易见着这么合适的宅子，宋迎月实在喜欢，尽管晓得灯市街的宅子不便宜，但还是厚着脸问了租价几何：“俞小姐，这房作价几何？”
俞婕满不在乎的将变冷了的手炉，扔到了侍女手里，轻快的说：“不贵，一年十两银如何？”
这个价超出了宋迎月的预料，不是因为太高而是太低，要知道这可是寸土寸金的灯市街，西市第一繁华大街，就不说后面的小院了，就单单说前面的铺子就不止这个价。
宋迎月万万不敢占俞婕这么大的便宜，忙说：“俞小姐，我们还是不租了”。
俞婕抬头不满的说：“明明瞧着你们都是满意的样子，怎么又不租了”，忽而又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说：“难道觉着贵了？没事儿，这钱还可以再往下谈”。
宋迎月这时要是再看不出来俞婕的意思就是傻了，只好无奈的说：“俞小姐，不是价钱太高，而是太低了，我们虽然穷可也没有这样占人便宜的道理”。
俞婕这才晓得了宋迎月的意思，她站在宋迎月面前转了一圈，腰上悬挂的玉佩和金囊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意味深长的问：“你看着我可像是缺钱的样子？”
暗示意味实在太明显，宋迎月只好硬着头皮追问：“那您缺什么？”
俞婕还笑着的脸慢慢垮了下来，她手里紧紧攥着刚拿到的话本，在宋迎月面前用力的挥了挥，恨声说：“我缺乐子！”
宋迎月赶忙点头：“晓得了晓得了，今儿回去就写，以后给您交稿的时间，比许掌柜还早两日如何？”
俞婕傲娇的点点头，欢快的说：“这才像个样子，这房子你们收拾，我先回了，记着按时给我交稿”。
处理好了房子的事，俞婕脚步轻快的往外走，三人受了这么大份人情，于是都跟在大小姐身后妥帖的将人送出了门。
只见这出了门的大小姐，稍转了个身，走了不过十来步就进了旁边的大宅子，门房传来响亮的喊声：“大小姐回来了！”
宋迎月：……
听着近在咫尺的喊声，宋迎月沉默的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心里飞快的闪过几丝后悔。
她已经完全能预料到以后的日子，耳边怕是永远逃不开大小姐的催更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大小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