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余》我不吃梨子

6、六

　　第三节，一班就秉承了一个理念，干啥啥不行，喂球第一名，我让你飞，伤痛我背，竭尽全力给靳飞宇创造输出环境。刚上场，靳飞宇拿球，被郝钱下手切球，手里的球顺势滑出，抛到篮板上弹进篮筐，来了一个开门红。手感来了，又一连投了两个三分，还盖了一次宋易的冒。一班的啦啦队终于扬眉吐气。

　　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宋易一看比分接近了，焦躁的老毛病又出现了，人就跟疯了一样，不管有人没人，不停的快速抢断，快速进攻，快速运球，也快速失误。郝钱多次篮下要位，根本没有人给球，最后几个体育生被整的没脾气，也不去篮下了，因为进去了也白进去。

　　靳飞宇趁着宋易失误，又是一个流畅的3＋2。一班的人哪能放过这个好机会，知识分子才是脾气最大的，以薛知识为首开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是傻逼！？”“十二班！”“谁是傻逼！？”“十二班！”有几个小眼镜表情狰狞，看起来已经喊得快把胆汁给吐出来了。

　　十二班的人气得不行，一个个直转圈跺脚，恨不得自己上场打球。情到深处，一个女生一脚踏扁了脚底下的可乐易拉罐，插着腰，手指着，“宋易，你tm能不能行啊，传球啊，你倒是传球啊。”

　　江余记得她平时只埋头看漫画，跟男生说句话都会脸红来着。

　　也许这就是竞技体育的魅力吧，江余往旁边挪了挪。

　　要结束了。

　　一班反超了一分，还有球权，慢悠悠的传球，等着把时间耗完就行。江余看没戏了，刚准备站起来开溜，死道友不死贫道。一班那边就爆发出一阵尖叫。

　　他往场中间看过去，篮球跌跌撞撞地往球场外面跑，一个人被围了起来，从江余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片影影绰绰的红色。

　　江余的心一下就揪紧了。

　　他几步跑过去，看见不是江池才觉到一阵迟来的腿软，慢慢退到了人群外面。靳飞宇蹲在地上把受伤那人提溜在怀里，用衣服按着他的额头止血，“任航，任航，认不认识人，1加1等于几？”等任航颤巍巍说了个二，靳飞宇才接着喊“快去医务室，叫老师，赶紧的！”江余仔细分辨了一下，他身上的血应该都是这个男生的。

　　江池急得说话都带上了哭腔，“打球就打球，你们怎么还伤人呢。”说完就往外冲，准备去医务室喊人。

　　一班的人都说是宋易犯规，故意把人绊倒的。

　　江余看江池吓得六神无主，趁没人注意他，把人拽住了。

　　“哥，”江池一看见他哥心里踏实多了，想着江池不愿意在学校里跟他牵扯上关系，眼眶含着一点泪光，还是只敢小声地喊，“哥，我得去找老师。”江余摸摸他的头，说，“放心吧，我刚才看了他的伤就是看起来严重，还认人、知道说话，没大事。你在这等着，我去喊老师，我跑得快。”

　　担架很快就过来了。江余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没人注意他。

　　靳飞宇把人背上去，让江池他们先把他送过去。等人都走了，他走过来看着宋易，一把把他的领子薅起来，“你最好自己承认你是故意的。”宋易把他的手推开，梗着脖子，“谁能证明是老子干的，别乱污蔑人。”

　　靳飞宇最恶心的就是这种做了还不敢承认的小人，装都懒得跟他装，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浪费给他，转头往医务室去了。

　　第一次看他这么激动，江余把视线收回来，问怎么回事。郝钱几个看了看宋易，没说话，江余没再问。宋易正烦着，被这沉默的场面刺的浑身都不舒服，低头“草”了一声，把球踢到一边，没跟他们打招呼就走了。

　　回班的路上，江余和郝钱走在前头，几个十二班的女生跟在后面。

　　“那个...我好像看到的确是宋易绊了那人一下，这怎么办，”那个喜欢看漫画的女生，杨琪，压低了声音问。

　　“这不好说吧，都是同班同学，这样感觉在出卖他一样，”另外的女生也挺为难。

　　“但要是不说，受伤的那个人不就很惨，说不定连医药费都得自己付。”

　　“怎么可能，一班的学生都是老师眼里的宝，不可能不管他的，”江余回头看她们，“就是不知道宋易不承认，其他打篮球的怎么办。一班的人是宝，我们就是草，这几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处分呢。”她们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发现江余盯着她们，赶紧闭嘴，手拉着手从旁边绕了过去。

　　“真是宋易干的？”江余问。

　　“哎，老宋打球你还不知道么，只要一急就老搞小动作，”宋易打球脏，也就郝钱乐意跟他一起玩。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你看宋易那样，像是愿意承认的样子么，”郝钱看江余不接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你刚才也听见了，这谁要是站出来说是宋易搞的，不相当于背叛他么，以后朋友还处不处了。”

　　江余皱了皱眉头，“做了就是做了，他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不然你们怎么办？”

　　“是，都看见是宋易踢的了，但谁愿意去说啊，就算以后不做朋友了，也不能当仇人吧，这明摆这得罪人的事。”郝钱摊了摊手，“至于我们，没事的，哪回不是这样，请家长写检讨大不了回家待几天，哥们我都习惯了。”

　　郝钱看着就不在意，江余在心底里摇头，江余肯定，“这事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易一下午都没回来。

　　十二班的班主任正上课呢，就被一班的灭绝师太喊了出去。

　　整个十二班陷入一种很奇怪的氛围，不管课上课下都有人在窃窃私语，时不时往那几个上场打球的男生那里看。“靠”，郝钱用书把自己的脸挡的严严实实，“他倒是躲得清净，现在都看我们是怎么回事啊，王子犯法株连九族呗。”

　　拖了很久，班主任终于走进来了，还有灭绝师太。

　　灭绝师之所以叫灭绝师太，不仅是因为她对学生狠，还因为之前校长想往一班塞个亲戚，她敢冲进办公室指着校长鼻子训。班主任之间也是有歧视链的，十二班班任一个大男的，腆着将军肚，体重能顶上两个灭绝师太，愣是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他站上讲台，看灭绝师太没有要发言的样子，清清喉咙，“那个，我听说啊，咱们班今天跟一班举行了一场友谊篮球赛，这本来是件好事啊，但是呢，一班有位同学不幸负伤了，现在被送到医院，可能得住一个多星期的医院，这个，这个情况很严重啊，有没有哪位同学能说说，当时他是怎么摔倒的？”

　　班里没人说话。

　　灭绝师太看了看下面的人，哼了一声，“摔倒？有谁能自己把自己的头摔成那样？至少，我们一班没这种人。”她往下走，撞倒了杨琪桌子上摊着的一叠素描纸，上面稀稀拉拉画了一堆纸片人，“在我眼里只有两种学生，一种是好好学习的，一种是不务正业的。你们这辈子算是这样了，别说耽误一两个星期，就是耽误一两个月都没什么问题，但他们不一样，要是影响下周的月考，就会影响他在学校的排名，影响他的推免名额，影响他上大学，影响他的一生，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么？”

　　杨琪低着头，都不敢把自己的素描本捡起来，“在我眼里还有两种人，一种敢做敢作、知错就改，一种...我原本只觉得你们成绩不好，没想到你们品质更不好，有同学犯了错误不敢承认，你们不想着纠正他，反而一味的包庇，替他隐瞒，你们以为这是在做好事？错了！你们错的离谱！现在你们还年轻，犯的错都可以弥补，只要他陈恳地道歉，赔偿，这件事很容易就可以过去，但你们要是这样帮他糊弄过去，以后他还会犯更大的错，到时候他可能还回过头来怪你，怪你们当时没有帮助他改掉。”

　　“好，你们不愿意说，那我就一个个的问，不愿意说的就一直站着吧，你”，灭绝师太敲了敲杨琪把她喊起来，“我问你，你看到了是谁把人绊倒了没。”

　　杨琪被吓得直哭，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摇头，“哎，”班主任看不下去了，劝道，“这个，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找人就找人，别吓着他们。”

　　“你懂什么，教不严师之惰！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老师，把他们一个个惯的一句实话都没有，学艺先学德，一群连揭露真相的勇气都没有的人，以后怎么闯社会，怎么放心的把国家交给他们。学习不好不可怕，可怕的是做人都有问题。”灭绝师太一句接着一句，把桌子拍的啪啪响。

　　郝钱先受不了了，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江余把他摁下去，“老师，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