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2、第二章

　　李星辰哀嚎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又要跑，早被齐百川又一扁担打在身上，扑通一下整个人又扑进路上的黄土里，二百来斤的身形砸在路上，荡起大片尘土，呛得围观的人不停咳嗽。
　　“齐百川！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敢打我！”李星辰骂骂咧咧地又要爬起来，齐百川一顿扁担下去，他只剩下了趴在地上哀嚎的份。
　　“爹啊，娘啊，啊啊啊啊，齐百川又打我，你们快管管他！你们亲儿子要被他给打死了啊！啊啊啊……”
　　李星辰发髻散了，衣服也脏了，胖得跟棉花糖似的脸也哭成了花猫，看起来着实狼狈。
　　李老太太和李老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忙拉住了齐百川，劝道：“罢了罢了，他已知道错了，百川你就放过他吧。”
　　齐百川扔下扁担，后退一步向李老爷和李老太太作了个揖：“老爷，太太，六少爷前几日在百顺堂抢了一个小丫头的糖，惹得人家哭了半日，本来就生着病，后来发了好几天烧，昨天六少爷又去抢城西王老丫的蝈蝈，结果撞翻了附近瓷器店的摊位，六少爷死不承认，气得人家瓷器店老板差点上吊，今日六少爷又来强买刘二蛋的斗鸡，再不训责，不知又要闯出什么祸事。老爷太太宠爱子孙没错，但如此纵容下去，总有一天，会让他招来杀身之祸。老爷太太饱经风霜，未必不懂这个道理，若真想六少爷一生平安无忧，还请按家法处置。”
　　李老爷叹息一声，到底还是舍不得下狠手，不疼不痒地踹了李星辰一脚，佯怒道：“还不赶紧给你百川哥道歉？”
　　“凭什么要我给他道歉？我有什么错？刘二蛋仗势欺人，应该道歉的是他！”李星辰丝毫领会不到他爹的用意，人都被打趴了，还倔得像头驴。
　　齐百川也不跟他废话，捡起扁担又要打，李老太太连忙拦住，急急劝道：“别打啦，别打啦，你就算打死他，他也是这么个性子，百川呐，今天就先放过他吧，以后咱们心平气和的时候，再慢慢纠正，啊？”
　　“太太，六少爷的命，是我给的，”齐百川抓着扁担，一脸正色，“如果你们不稀罕，我也可以把它拿走。”
　　李老太太立刻就慌了，连忙松了手，抖抖索索地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捂住了脸。
　　李老爷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生怕他一时恼了退了这门亲事，不得不踱到一边，心肝肉一起疼地旁观齐百川教训他儿子。
　　数罪并罚，李星辰被当众结结实实地仗责了二十扁担，饶他满身肥肉，二十扁担打完，依旧疼得晕了过去，李老爷急忙叫了人把李星辰抬回去医治，李老太太早已哭红了眼。
　　齐百川目送李老爷和李老太太带着儿子离开，带血的扁担往地上一戳，目光冷冽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定在了抱着鸡笼的刘二蛋身上。
　　刘二蛋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就听齐百川冷冷地说：“以后谁再挑唆六少爷弄这些丧家败业的勾当，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李公子教训的是，是我千错万错，不该去和六少爷斗鸡，”刘二蛋恼他坏了自己的生意，不敢辩解，又不敢生气，只陪着笑脸，“李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去寒舍吃一杯茶？”
　　齐百川白他一眼，二话不说，拎着扁担走了。
　　待齐百川走远了，刘二蛋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呸，什么东西！”

　　李星辰昏睡了一日，才堪堪睁开眼，李老太太守在床前，见他醒了，慌忙抹了一把泪，关切地问道：“儿啊，你感觉怎样？”
　　等了半晌，李星辰也没有搭话，只浑浑噩噩地睁了一会儿眼，又闭上了。
　　李老太太吓坏了，忙叫了大夫给李星辰诊治，大夫把了脉，又看看李星辰背后那纵横交错的伤，捋了捋胡子，说：“太太不必忧心，亏得六少爷体态富贵，这伤看着可怖，其实只是伤了些皮肉，涂了药，将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李老太太仍不放心，问道：“我儿为何醒了一会子，与他讲话，并无半点回应？是不是伤到了头？”
　　“太太放心，并没有伤到头，六少爷从前没吃得这等苦，想是疼坏了。”
　　“那有劳大夫了。”李老太太心中五味杂陈，让小丫鬟取了银子送大夫离开，自己又坐在床边暗暗抹泪。

　　又过了大半日，李星辰终于缓缓醒来，李老太太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就听李星辰声音微弱地哭道：“娘，我疼。”
　　“好孩子，哪疼啊？娘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哪都疼，娘，”李星辰缓过神来，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得像是被人扒了皮，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攥住李老太太的手帕，哭道，“娘，我是不是快死了？”
　　“呸呸呸，好端端地说什么胡话？”李老太太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胖脸，以示惩戒，佯怒道，“爹娘都在呢，就是爹娘死了，也不许你死，以后再这么胡说，小心打你板子。”
　　“娘，齐百川这么打我，你和爹又不肯替我做主，我还不如死了痛快。”
　　李星辰攥着锦被哭得肝肠寸断，李老太太忍不住又老泪纵横，只得劝道：“儿啊，你还是都改了吧。”
　　“娘，你让我改什么？是刘二蛋坐地起价，为什么偏要打我？齐百川不过是看我不顺眼，觉得嫁给我折辱了他，找个借口打我泄愤，”李星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娘啊，如果真为我好，您还是跟爹合计合计，把这婚退了罢。齐百川还没过门就敢忤逆爹娘，以后过了门，谁还能治得住他？娘啊，我死了事小，若到时齐百川胡作非为，把爹娘气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李老爷听闻小儿子醒了，慌忙从布庄赶回来，一进门听见小儿子又在编排齐百川，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走到床边坐下，轻点儿子的后脑勺，斥责道： “莫要胡说，百川可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过是不愿百川管着你，就在这颠倒黑白。你娘耳根子软，或许被你糊弄，我却看得明白。你如今也不小了，别总想一些有的没的，还是趁早收敛一些，以后迎了百川过门，才是长久之计。”
　　李星辰被爹数落一顿，趴在床上没了言语，李老爷半晌没听见他顶嘴，觉得奇怪，低头仔细一看，李星辰正在那默默地流泪呢。
　　饶是李老爷好不容易硬起了心肠数落儿子一回，看到儿子如此委屈，心又软了半截。
　　他摸摸儿子的后脑勺，问道：“怎不说话？还疼得厉害？”
　　李星辰扒着枕头上的红梅绣花，泪眼婆娑地回道：“爹指望我说什么？我说的话，落在爹的耳朵里，不过是糊弄人罢了，说了又有什么意思？我常想着娘四十九岁如何还能生了我，如今我算明白了，大抵我就是那捡来的，又不中用，横竖死了，爹娘也不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