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7 无眠之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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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的晚饭时间一直持续到九点，然后生意渐渐稀疏起来。可对留宿的酒客来说，娱乐才刚刚开始。用餐时分没露面的老板也出现了。他穿着一件对肚子来说有点儿窄的长袍，梳着整齐的胡子，头戴当地人最喜爱的蓝巾帽，看起来是个安分守己的生意人。苹果脸的女侍原来也是技艺娴熟的舞娘，在某位客人热情的手鼓声中翩翩起舞，旋转时衣裾飞扬，露出一截白白的小蛮腰和可爱的小肚脐，立即撩拔起宾客们鼓励的哨声与喝采。
“乐器和歌儿已对好了弦，
酒壶酒盅亦都摆设齐全，
情人啊，等你梳妆等得我心焦难熬。
快来吧，让我们一起欢笑开颜！”
激荡的鼓乐掺入唐尼悠扬的琴音和歌韵更显精彩。弥留的客人从各自四零八散的席上聚到一块，继续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击掌和节，尽情欣赏黄昏以后的美酒佳肴、醇歌妙韵。
“叫青年们出外干活，
要他们来采集野果，
要他们猎取野马和黄羊，
让我们欢聚，开怀作乐！”
越唱越起劲的唐尼被苹果脸的少女亲自灌了两杯啤酒，更是喝得乐不可支，一屁股坐到桌子上。脸已经大红的老板干脆拔拉光黄铜做的碗碗碟碟，站到了桌面上，一手拿只碗，一手扬着碟，手脚并用敲着节拍跳着和唱着：
“叫青年们架着鹰去狩猎，
叫猛犬去追踪咬倒猎物，
用石头打翻狐狸和猪猡，
让我们优雅地喝起赞歌！”
……
千万别遗漏任何可疑的人物！迪墨提奥凑趣看了两段，趁机观察这帮在莺歌燕舞中乐不可支的观众里是否有奥玛森方面派来追捕他们的人。
奥玛森有几股势力都在找公主，太平静反倒不正常。
大厅一无所获，迪墨提奥从店外绕到后院，检查了马匹和马车的状况，才放心由走廊回大厅。当穿过走廊时，他突然看到声称喝多了想休息，现在本应在楼上的依欧迪斯正和一名年轻女子站在厨房旁交谈甚欢。从女子的服饰看来，好像就是进餐时曾被吉格拉老头拿来取笑他们的那个姑娘。
可别太乐不思归了啊......
迪墨提奥并不希望招来对方说他老古板的挪揄，只担心地扬扬手，依欧迪斯略感意外地回过头，挤了挤眼睛。为保证女眷的安全，他得和依欧迪斯互相分好工，所以如果有一方未能保持良好的精力各职其守，那可真有点伤脑筋。
因为唐尼和依欧迪斯各有流连在外的理由，男人们的房里就只剩下作息规矩的苏撒和早就喝倒了的吉格拉老头。不多不少正好五张的木床一字排开，独占着五人空间的两人各自在房间的两端安睡，半点也没觉察到有人进来。
迪墨提奥为眼前大意的景像皱皱眉头。苏撒睡在靠门的一端，吉格拉老头则临窗而卧，随着高低跌宕的鼾声，肚子与胸口清晰而明显地起伏着，全身呈现一个非常突兀的“大”字形。
真是让人心安的家伙们呀。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鼾声的声量比意料中的要低许多。迪墨提奥好奇地探身过去瞧个仔细，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那张白天聒噪无双的嘴不知被谁塞入一团袜子，让震天价响的声浪变得稍能为人接受。被捉弄的人依然从容就睡，安详甜美。他有股冲动想问问这是谁的杰作，只是转念一想，终究不忍心叫醒旁边那进入梦乡的可怜人，来满足自己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今晚在这里睡的人呐，即使会做梦，也是噩梦吧。”
依欧迪斯的话又一次勾起他的同感。
“殿下，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忠实的皇家卫士今晚要做的就是回复本职，紧紧地守住公主殿下的睡房前，严防一切可疑的蛛丝马迹。
下次投宿，应该找个晚上有灯的地方。
找位置放好向店家要来的小油灯，迪墨提奥轻轻挪动身体，摆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坐下，注意不弄出什么声响惊扰了房中的两位佳人。丝罗娜和奈苏美杜共处一室，既便于安全，也省了房钱，而至于合不合礼数，这种时候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了。
油灯燃尽以后，我就很难看清状况了。入夜后的走廊因为没窗，只有近楼梯口处透上一些光晕，几乎漆黑如墨，伸手不辨五指，是迪墨提奥抱怨的地方。
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多带点钱？
钱够的话，这趟旅途就不必那么捉襟见肘了。迪墨提奥仍然为无法给丝罗娜提供更舒适的环境有些难以释怀，他自己也为这种心情觉得奇怪，或许是过度的自尊心令他觉得这也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贬损吧。
话虽如此，年轻的前亲卫骑兵队长差点忘了自己一向出了名的慷慨，常常把皇帝发下的俸禄轻易地借给部下，当然也从没指望过能收回来；至于身上佩戴的饰物----生活出名朴素的人又怎会有多余的值钱货呢？迪墨提奥苦笑地摇摇头，习惯性地摸摸脑勺，一下就触到发梢，留了十年的头发一朝剪掉，至今仍有点儿陌生。
奶奶如果看见他把头发卖了，一定会骂吧？微弱而柔和的火光在迪墨提奥的翠目中泛起一丝涟绮，挑起了那抑制在冷静的心下许久的担忧。这次出走，不告诉她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老人身体一向不好，希望别再受刺激了......
一旦停止活动，脑子就不由胡思乱想起来。离开奥玛森国境线时，那被奈苏美杜说成是被某人控制了神智的巴格将军已经控制了奥玛森由中部到东部的地区，因为受到西南部原桑切尔斯领地，现划分迪卡图亲王兼管地区势力的阻挠，才没将触手伸及整个西部。巴格看起来只把目标定在原奥玛森地区的“王”，似乎想以独立来引诱六族的援手。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真是迅雷不及掩耳！迪墨提奥心里不得不这样想，巴格被异教徒控制的事还没浮上台面，六族也确实至今按旗不动，表面都默许了前者的地位。
如果哥斯基提亲王的遗族和迪卡图亲王能联手，事情可就变简单了。
巴格被人控制神智这样的谣言即使传出去，好像也不会有人相信。不过他想起了东南部同样属于另一皇室支系的势力----哥斯基提亲王，准确地说是遗孀哥斯基提王妃，迪墨提奥更加苦笑连连。后者也作势向中部挺进讨伐巴格，但立场却与前者大相径庭！
刚出世的婴儿就要登基了，完全无视早已成年的公主殿下，这觉悟连亚术尤利那的维士比甸亲王还不如。
迪卡图亲王是朗吉士四世的至亲，打的是尊王旗号，要迎回丝罗娜公主作女皇；维士比甸亲王已公开了自己恢复奥玛森姓氏的决定，率兵从南方赶回东部，行动指日可待；哥斯基提王妃那边却完完全全以“公主未嫁”为理由让儿子自行登基称帝，急功冒进之心引人侧目。
现在奥玛森大陆上正是这主要的几股势力全力地寻找丝罗娜公主，既有要救她的，也有要杀她，废她的，真是不一而足。
丝罗娜是决不甘心被看作叛神之徒而投降的，与其冒着危险穿越封锁找到迪卡图亲王，倒不如直接到皇后陛下的娘家求助，只能是下策中挑一上策。
可是胜基伦国会为这种血缘就冒险对抗强大的叛军吗？届时如果在侧面受到包括翠丝庭族人在内的六族中哪怕一两股势力的夹击，后果将不堪设想。迪墨提奥又皱了皱细长的眉头，松松蜷累了的修长双腿，换了个坐姿。这时，油灯猛烈地摆了几下，瞬间发出明灭的光。
迪墨提奥赶紧护着灯焰，火舌舔了手心一下，他下意识地缩缩手。
公主殿下的未来，可千万别像这盏灯才好......
也千万别像这条走廊的漆黑一团！奥玛森皇宫夜里会挂上美丽的夜明珠，迪墨提奥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那样一颗明珠。
更小心翼翼地护着灯火，贴在墙壁上的耳朵隐隐听到楼下传来的歌乐声，让忧心衷衷的他略感心安，在漆黑中还能感受到一点人气，总算令人宽慰。
木做的楼梯传来细微的轻响，有个带着一团微弱光团的人影缓缓上来了。刚进入黑暗的眼睛有点儿迟钝，等迪墨提奥完全反应过来，人已来到跟前。
“----你拿着灯想给谁看？”
“瞎子点灯不一定是给自己看的，迪墨提奥大人。”
唐尼看不见任何光亮的眼睛透着笑，递上手里配有小罩的铜油灯，迪墨提奥不得不接过手来。
“看来您对我的成见还是蛮深的嘛。”
准确地说，应该是戒备。迪墨提奥心里嘀咕了一句。
“一个想让少女卖笑为自己赚钱的人，怎么能期望别人对他有敬意？”
“哎哟，不知者不罪，再说娜娜当时也没有反对。”
“请不要利用别人的纯真为借口。另外，请别再妄称殿下的昵称。”
但是不这样叫好像也不行，不管了，就是不能让这思想不健康的家伙对殿下这么亲昵。
“不是说大家都要掩饰身份的吗？这种时候如果还拘泥于身份的话......”
“让你知道我们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冒险。”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3-7 无眠之夜(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