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仿若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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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国历001年9月的最后一个周日，负责梳理奥丁-费沙-海尼森线通讯网的帝国军部科学技术部总监尼古拉斯•库尔茨技术上将已经完成了他一半的工作量，顺利抵达了“秃鹰之城”。深得他倚重的下属：蕾欧娜•冯•兰尼斯特技术中将，则将于次日离开奥丁，着手整顿帝国与同盟之间另一条要道的通讯情况。
出发前，蕾欧娜去了她与蒙德贝尔的借住的居所收拾东西，两位房东太太热心为“琥珀小姐”提供各种帮助和旅行建议。当她们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过去为她们的丈夫准备出征行囊的情景时，身为听众的蕾欧娜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位即将步上征途的小姐，正挂念着本该陪着她一起收拾东西的、这座小屋的另一位租客。
莱因哈特的登基典礼结束后，蒙德贝尔马上就去了费沙，至今未归，最近一个多月甚至没有收到来自他的任何消息。
到底什么货物能让蒙德贝尔这么重视，甚至抽不出时间给她写封信？
一向被那位老管家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公爵小姐不免有些埋怨。当然，她并没有多么担心蒙德贝尔的安全，因为与蒙德贝尔同行之人中，还有原干达布斯警备队队长布鲁斯•冯•多伦科退役少将——这位老将无论是指挥能力还是个人战力都深得两代兰尼斯特公爵的信赖；同时，吉尔菲艾斯也曾向蕾欧娜保证，不会让蒙德贝尔在费沙遇到任何危险——对于吉尔菲艾斯的保证，蕾欧娜从不怀疑。
只不过，自从艾尔•法西尔独立的消息在帝国传开，绝对拥护皇帝权威的忠诚的将士们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冲上战场，让那帮不知好歹的民主主义者老老实实的向伟大的莱因哈特陛下跪地讨饶。
这蠢动的火星，似乎会点燃整片星海；好不容易渐渐远去的硝烟，似乎又飘了回来，笼罩在蕾欧娜的心头。
——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
红发的友人曾经这样信誓旦旦的预言，金发的友人也曾毫不迟疑的肯定。
但是，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真正结束呢？
在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前，眼下的和平看上去就像是顶在头上的一盆冰水，随时都会翻倒倾覆，让人不得不提高警惕、格外小心的保持平衡。这令蕾欧娜无端的感到烦躁难耐，在没有亲人陪伴、又没有工作转移注意力时，这种感觉就会变得尤其强烈。
带着收拾好的东西，蕾欧娜向两位房东道别，搭乘着军部为技术中将准备的专车向史瓦齐别馆而去。一路上，蕾欧娜努力尝试着摆脱消沉的心情，不然被安妮罗杰发现，肯定会惹她担心。就在这时，一块熟悉的蛋糕店招牌划入她的视野。
蕾欧娜冷着脸，叫停了地上车。她嘱咐随行的卫兵将她的行李先行送回史瓦齐别馆，自己则转身走进了那家蛋糕店。
吃过据说“好吃得足以弥补心情”的甜酒海绵蛋糕后，蕾欧娜依旧不觉得心情有什么改善。她失落的暗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去。此处距离史瓦齐别馆仅有三个街区，蕾欧娜便打算步行回去，正好散心。只是，她没走出几步，一直阴沉得宛如在呼应她的心情一般的天空，竟然下起了雨；又仿佛压抑了很久而突然爆发一般，雨势眨眼间已增大到落地有声。
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淋雨感冒的兰尼斯特技术中将，不得不强压下被接连而来的不顺利引发的愠怒，略显仓促的寻找着避雨之所。
一辆军部专用的地上车停在了她身前不远处，砂色头发的军官走下车，冲她招呼道：“兰尼斯特技术中将……”
正乘车返回馆舍的缪拉，在车前进的方向上，远远的就辨认出了那个刚走出蛋糕店、同样身着帝国军服的俏丽身影。缪拉的心情顿时为这场偶遇而起了波澜，然而，还没等他分辨这究竟只是纯粹的惊讶，还是包含有其他成分，从天而降的雨滴已打在了他眼前的车窗上，更将他记忆中那段米达麦亚元帅所说的话冲刷得清晰无比：兰尼斯特小姐的身体不好，稍不注意就会感冒发烧。
缪拉一秒钟都没有耽搁，立刻让车停下。但是，当他叫住那位小姐的时候，又不免迟疑了：如果就这样突兀的邀请对方搭乘自己的车，对那位小姐来说是否显得太过唐突了呢？他于是开始努力的思索着较为得体的说辞与理由。
在这个间隙，已经辨认出缪拉身份的兰尼斯特小姐一刻也没有犹豫，快步走向这位一级上将，利落的从他拉开的车门钻进了车厢。
“呃？”
缪拉尚未回神，蕾欧娜已经往车厢里侧挪了挪，蹙起眉，冷峻的催促到，“愣着干什么，快上车，雨水滴进来了！”
缪拉苦笑着，坐进车里。地上车重新开动起来。
“史瓦齐别馆。”蕾欧娜以主人的姿态下达了指令。
坐在驾驶席上的缪拉的近卫兵不由得一愣，侧过头来，用目光向上司请示。
缪拉还没来得及开口，蕾欧娜已经理所当然的发话了，“阁下特意停下车来招呼我，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打算送我一程，不对吗？”
冷冰冰的话语里面，充满着属于兰尼斯特小姐独有的高傲，仿佛她肯接受这份好意，才是一种施与。不过，缪拉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反倒忽然轻松了不少。
“是这样没错。”缪拉坦率的笑了，对近卫兵重复了一遍，“请先去史瓦齐别馆。”
地上车略微调整了前进的路线，在大雨中跑了起来。
蕾欧娜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擦着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无奈，女士用的手帕总是装饰性大于实用性，边角点缀着细碎花瓣、小而轻薄的白色手帕很快就湿透了，但蕾欧娜的头发还有一半在滴水。
不快点擦干的话，就铁定要感冒了。蕾欧娜正为此烦恼，一条有着朴素的淡蓝方格花纹的手帕被递到了她眼前。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吧。”
蕾欧娜怔了怔，警惕的抬起眼。她此刻这副模样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才不想被人看笑话。不过，直率的回视着她的那双砂色的眼睛里，蕴着真挚的关怀，却丝毫未沾染上半分诸如促狭、怜悯之类足以刺激到蕾欧娜矜持的杂质。蕾欧娜这才挑剔的接过手帕，动作优雅的抖落开来。这张手帕比蕾欧娜所用的更大更厚实，干爽得好似透着太阳的气息。蕾欧娜总算感到少许满意，便不再耽搁，用它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
缪拉移开了视线，为女士留出充足的私人空间。
一阵悉悉索索整理头发和衣物的声音与一股安宁的气氛在车厢里悄然弥漫着，声音很快停了下来，又过了片刻，气氛也被蕾欧娜的手机铃声所打断。
是安妮罗杰打来的电话。从送达行李的士兵口中得知蕾欧娜的行踪后，安妮罗杰先等到的却是一场大雨。她立刻拨通了尚未到家的蕾欧娜的手机，询问她的情况。
“我没事，安妮罗杰。……嗯，已经坐在车上了。”
蕾欧娜简明的回应着姐姐的关心。挂断电话后，她再次看向为她提供“地上车”和“手帕”的提督，冷硬得仿佛在背诵礼仪书上的教导般，说到：“十分感谢，缪拉一级上将。”
“举手之劳而已，请不用客气，兰尼斯特技术中将。”缪拉平和的笑了笑。
蕾欧娜不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坐在座位上，仿佛将身边的提督视若无物。
缪拉却忍不住开口了，想要将喜悦与这位总设计师分享。
“兰尼斯特技术中将，帕西法尔真是很棒的战舰！前些日子在奥丁的卫星轨道上试飞了几次，舰长库斯曼上校对它赞不绝口，称它的平衡感和加速度都是前所未见的优秀。”
“那是当然的。”蕾欧娜冷淡的哼了一声。但凡对她的战舰的夸赞，蕾欧娜都丝毫不会觉得有任何夸大之处。
“待日后在战场上，它的攻击力与防御力必能大展身手！”
被“战场”这个词语所触动的神经，将一波波名为“厌恶”的情绪传回蕾欧娜的大脑，更令她记起，在交接帕西法尔的当日，这位军官也发表过类似的、仿佛在希冀着战争的感概。蕾欧娜琥珀色的双眸中顿时结了厚厚的霜。
缪拉立刻就留意到了她愈发沉冷的神色，心中不由的一紧。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继续莫名其妙下去。
“兰尼斯特技术中将，请问在下刚才是说错了什么话吗？”缪拉谨慎的问道。
若非真正的无辜者，是无法如此坦诚的发问的。蕾欧娜迷惑的观察着这位砂色头发的一级上将，他那双与头发同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与忐忑。
“请问阁下，希望在战争中一显身手的，究竟是帕西法尔，还是您自己呢？”
面对这毫不留情的苛责，如果缪拉有一点借由战争飞鸿腾达的意图，就只会有两种反应：要么退缩辩解，要么发怒掩饰。然而，缪拉却只是淡然自若的微微一笑，对这冒失的揣度毫不介意，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眼前这位小姐真正在意的事，那是对这好不容易获得的和平是否会再一次被战火所毁灭的担忧。
“诚然，如果在和平年代，在在下这个年纪就取得一级上将的军衔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从在下本身来说，自参军以来，虽然已经历了数十场战役，但对于在战场上冲锋杀敌，也还不到厌倦的程度。”缪拉坦然的陈述着自己的想法，“身为部下，在下要贯彻上司的命令；身为指挥官，在下肩负着士兵们的生命；身为军人，在下有义务保护皇帝陛下和帝国民众的安全。因此，在战场上，在下会竭尽全力的取得胜利。必须作战的时候，绝不犹豫！”
缪拉的声音并不高，但那果敢豪迈的气魄，却从这个看上去温和而爽朗的青年体内喷涌而出，冲击着蕾欧娜的耳膜，令她的心脏难以自已的随之微微震颤。
“……‘必须作战的时候’……”蕾欧娜喃喃的重复着，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位砂色头发的提督。他面容俊朗，神色安然，砂色的眼眸中，宽和与坚毅并存。
“是的，”缪拉会心一笑，这位小姐显然已经察觉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罗严克拉姆王朝，不会进行无意义的战争。”
蕾欧娜心头萦绕不去的不安瞬间淡了、散了。是的，如果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都认为必须要进行战争的话，那也一定是为了实现和平而进行的战争。
“那还用说嘛，有莱……皇帝陛下和吉尔菲艾斯大公殿下在！”蕾欧娜轻哼一声，乍一听，像是在斥责缪拉的“废话”，但缪拉却听出了这个姑娘对她的两位友人的信赖、并且为他们感到骄傲。
是谁说这位小姐傲慢冷漠、面无表情？她那扬起的眉梢、光辉闪耀的双眸以及轻微翘起的嘴角，不都已经将她的心情展露无遗了吗？
“您现在的心情似乎好些了？”
“唔……”，意识到自己刚才对这位提督的误会，蕾欧娜心下惭愧，却怎么也说不出道歉的话，只抿紧了嘴唇，不吭声。
“这么说来，那一天，您也是因为误解了我所说的‘帕西法尔的战绩会从现在开始’这句话的意思，才生气的吗？”缪拉似乎是不经意的提及了此事。
仿佛冰晶冷不防落在了后脖颈上，蕾欧娜轻微的抖了下肩膀，终于绷不住了。兰尼斯特小姐挺直了腰杆，态度强硬的申明到，“我才没有误解！”顿了顿，她又立刻以更高的嗓音，试图掩盖之前的说辞，“我才没有生气！”
她这样一面嘴硬，又一面生怕继续冤枉好人似得，迅速更正说辞的模样，让缪拉不由得失笑连连。他忽然理解了，这就是那个姑娘道歉的方式。
砂色头发的提督有趣的回味着琥珀色眼睛的小姐刚才那别扭得格外明显的举动，心生感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小姐真是，意外的老实啊！
“没关系。”缪拉任由笑意感染自己的声音，结果，马上就被那双透亮的琥珀色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
“哼！”蕾欧娜别开脸，高傲的摆出大度的姿态，不去计较这个家伙的失礼之举。当然，她更不会承认，这名提督已经正确的理解并接受了她的歉意，着实令她轻松不少。
当这场令双方感到了意料之外的愉悦的谈话结束时，地上车已经通过了史瓦齐别馆戒备森严的庭院大门，停在了主建筑的门廊前，一位有着华丽的金色头发、容貌与当今皇帝有八分相似的夫人正等在那里。
安妮罗杰用毛毯将走下车来的姑娘裹了个严实，摸了摸她的手心和额头，才松了口气，转头对砂色头发的军官说道：“感谢您送她回来，缪拉一级上将。”
“不用客气，格里华德大公殿下。”缪拉向安妮罗杰敬了一礼，又将关切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比美丽的女大公略矮的娇小身影，“兰尼斯特技术中将，请保重身体。”
“嗯。”蕾欧娜冷冷清清的应着，下意识的从毛毯下探出手了，似乎想做个手势，却又在中途突兀的停住，僵硬的收了回来。
这些小动作一个不落的落入那双砂色的眼睛里，眼睛的主人在一愣之后抬起手，回应着这位小姐尚未成形的意思表示，向她挥手道别。
作者有话说第126章 仿若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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