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未来的记忆》罗迦

108、一线希望

　　虽一度受到严密管制，但帝国占领费沙的消息终究还是撕裂了政治家们拼命粉饰的安定，冲击着同盟人民的神经，歇斯底里和恐慌的浊流吞噬了整个同盟领土。
　　面对着群情激奋、斥令政府拿出对策的民众，同盟最高评议会议长优布•特留尼希特却从他“挚爱的市民们”面前消失了，仅留下政府发言人代为表达了“深切感受责任之重”。市民们终于开始怀疑，这个用华丽的口舌赢取了他们众多选票的议长，其实根本没有能力来处理这样的紧急事态，特留尼希特大概就是自古文明时代就一直存在的、光靠一张利嘴就能吃人不吐骨的煽动政治家吧？
　　与特留尼希特的所作所为——甚至与其自身一贯的所作所为形成鲜明对比的，反倒是特留尼希特一手提拔的国防委员长华尔特•爱朗兹。这个在升平年代只能仰优布•特留尼西特之鼻息的小喽啰，在这样紧迫的局面下，仿佛摇身一变，俨然成了稳固同盟政局的中流砥柱。
　　已经过了五十岁大半的爱朗兹议员，以年轻了十岁以上的气势和精神力，叱责狼狈不已的同事们，独力领导内阁会议，不断采取各种政治方面的紧急措施，防止同盟政府自乱阵脚。
　　在这位新生的国防委员长的带领下，同盟最高评议会迅速确立了“以讲和或和平为目标、以武力为手段，尽量整备出可以获得有利条件的政治环境”这一基本策略。年过七旬的同盟军宇宙舰队司令长官亚历山大•比克古上将，察觉到国防委员长有意在短时间之内把身为一个政治家，同时也是身为一个人所保有的微薄能量燃烧殆尽的心意，于是便不遗余力的从旁协助。经过几次战前会议，同盟军部制定出“静待敌人的行动线和补给线达到界限，再从侧背混乱其指挥系统、通讯、补给，逼其撤退”的战术方案。这种作战方式实际上已经被帝国军首脑部所预测，但以同盟目前的兵力，也的确已经别无他法。
　　为了充分凝聚战力，临时升任总参谋长的邱吾权提议将伊谢尔伦要塞驻留舰队召回。这个怎么看都像是面包店第二代老板般的三十几岁的青年，乐观的表示，不需要向伊谢尔伦要塞指挥官杨威利下达具体命令，只要下达训令，告诉杨，责任由宇宙舰队司令部全体担起，要他采取他认为最好的行动和策略，或许杨本人也不会固执的守卫伊谢尔伦要塞。
　　不得不说，邱吾权的做法着实对了一回杨的胃口。只不过，等杨从收到的训令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又不免开始抱怨被狡猾的上司加诸了超出薪水的脑力劳动——毕竟，这样模糊的指示，相当于将判断战略局势和决定战术行动的工作也交给了杨，远比执行清晰单纯的命令要复杂得多。
　　另一方面，比起这道训令，还有一个更令杨心情舒畅的情报：帝国军出征同盟的将领阵容已经完全确定，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名字赫然立于其中，却没有齐格飞•吉尔菲艾斯这个名字。
　　命运女神终于愿意赏给同盟一个美丽的侧脸了么？杨不着边际的想着。他本以为，这次远征同盟的帝国军总指挥官，应该是那位有着红玉溶液般发色的提督。在亚姆利扎会战之时，杨曾短时间与吉尔菲艾斯对战过，虽然胜负未分、杨就被自己人的蛮横命令拖离了战场，但吉尔菲艾斯正统得一丝不苟又细腻严密的指挥风格已经给杨留下了深刻印象。不管是从理智上还是感情上，杨都不愿意与吉尔菲艾斯对战。同时，还有一个点是杨不得不顾虑的：即使同盟以巨大的代价击败了吉尔菲艾斯，也仅仅只是获得了战术方面的胜利，而此举势必激怒帝国的那只金色狮子，其后果将是同盟无力招架的。
　　但是现在，帝国年轻的当权者亲自来到了阵前。那就意味着，同盟忽然之间又有了一线希望——只要在战场上杀死莱因哈特，就能彻底动摇新生的罗严克拉姆政权的基石。
　　届时，先不说帝国是否会因此而陷入群雄争霸的混乱局面，就算吉尔菲艾斯有能力统御帝国诸将，以他的性格，也不会为了报仇而再度兴兵同盟。为了使两国的人民免受战乱之祸，吉尔菲艾斯应该会接受和谈。
　　不过，罗严克拉姆公爵为什么没有让心腹好友且能力卓绝的吉尔菲艾斯提督同行呢？杨不免猜测着。是霸者对能臣的排斥吗？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即使在罗严克拉姆公爵与吉尔菲艾斯元帅之间重演，也不足为奇。杨知道，不管事实如何，自己都应该为敌人目前的状况感到窃喜，但是，他的心中却充斥着咖啡的余味。
　　一年前，当那位红发的一级上将以罗严克拉姆元帅代理人的身份来到伊谢尔伦要塞时，杨与他进行了为时不长的交谈。杨至今仍然记得，每当提及罗严克拉姆元帅时，从那双暖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即使是言语中的官样称谓也掩饰不住的真挚而和煦情感。
　　杨喝了口红茶，入口的味道比之尤里安冲泡的差了许多，这令杨的思绪立刻转到了身处费沙的尤里安身上。被抓住的话就投降好了。杨很早就把这一课交给尤里安了，在充分考虑了尤里安比之养父优秀许多的行动力之后，杨总算是让自己略微放下心，开始埋首于训令中给他布置的功课——为了确保能顺利领取到退休金，这是不得不认真完成的。
　　在之后的幕僚会议上，杨用着比点菜单还要干脆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放弃伊谢尔伦要塞！
　　死守伊谢尔伦，是无法抓住那最后一线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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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前有“帝国双壁”之一的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一级上将严阵以待，杨想要从伊谢尔伦要塞撤退也并非易事，更何况，要塞里还有上百万的非战斗人员，在撤退过程中，杨舰队有限的兵力要一面与敌人交战，一面保护这些人，这绝非易事。
　　罗严塔尔也不会坐等杨悠然准备撤退事宜。他不断派出舰队骚扰，迫使杨不得不忍痛支出兵力进行牵制。
　　杨的部下里，有着被虚荣心所撩拨借的将领。阮邦修少将和雅拉肯少将[1] 陶醉在一举击败帝国名将、立功升迁的幻想中，无视杨“以守为攻”的指示，气势汹汹的冲入敌阵，结果他们的旗舰最终成了罗严塔尔军密集战火下的祭品。
　　然而，罗严塔尔的副将中，也有不被胜利女神垂青的人。雷内肯普一心想在上司面前挽回颜面，他指挥自己的舰队，追逐着从伊谢尔伦要塞驶向同盟方的敌人，却不慎才进了魔术师的陷阱，被自爆的运输舰拖进了毁灭性的能量洪流中，又在自顾不暇间，遭到亚典波罗的炮火袭击，损失惨重。
　　但不管怎么说，第九次伊谢尔伦攻略战总算尘埃落定：伊谢尔伦要塞又再度回到帝国军手中。同盟军掩护着人民顺利撤退，罗严塔尔没有下令追击，他这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在登录要塞之前，罗严塔尔接受了鲁兹的意见，对要塞进行了排查，结果发现了同盟军预先埋设的极低周波炸弹。但其实，这也正是杨所期待的结果。
　　杨站在休伯利安旗舰的舰桥上，目送爆炸时间已过、依旧安然无恙的银色人造星球逐渐远去，心中涌起了淡淡的惆怅。此前，当他向菲列特利加说明那个埋在伊谢尔伦要塞的真正“炸弹”的用意时，美丽的副官坚定的表示，他的布局一定会有发挥作用的一天。
　　但那也意味，战争还将继续下去吧……杨无法克制的再次为自己的作为感到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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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舰队离开伊谢尔伦不久，莱因哈特也离开了费沙。1月30日，由莱因哈特为总指挥官的帝国远征军全军在波列多星域集合完毕，并摆出双头蛇的战阵，向海尼森进发。
　　从帝国军宣战的那时候起就始终处于被动的同盟军，面对帝国军的攻势，也只能在别无他法的窘境下，被迫选定兰提马利欧星域作为决战地点，由司令长官亚历山大•比克古的指挥的三万两千九百艘战舰，五百二十万六千人人投入了战场，迎战帝国军。这也是莱因哈特等人预料之中的事。
　　2月8日开始的兰提马利欧会战，在第二天就几乎以同盟军的全军覆没而告终。幸而杨舰队及时赶到。在杨的指挥下，他的舰队采取了截断敌人后路的做法，短时间的扰乱了帝国军的斗志和秩序，这才将同盟军挽救于溃灭的边缘。杨随后与比克古提督等人汇合，趁帝国军未恢复秩序之前，一面确保己方退路，一面快速调离大军返回巴拉特星系，以防止一直跟在后面的罗严塔尔军杀到毫无防备的首都去。
　　莱因哈特以冷漠的目光看着萤光幕上已恢复秩序的帝国军和远处同盟军离去的点点光群，超乎单纯的怒气之外的情感浮上他白晰的脸庞。
　　过去在战场上遭遇杨威利的种种经历历历在目，每次都在距离全胜的最后一步被对方搅局，每次自己身边也都必然伴随着那个高个的红发身影。
　　莱因哈特攥紧了拳头。当他将半个自己羁留在奥丁之时，已信誓旦旦的放言，此战势必将整个宇宙掌握在手中。为此，莱因哈特绝不会让魔术师继续横行，一定要正面击溃同盟军这个“不败”的“奇迹”！
　　兰提玛里欧会战后，罗严克拉姆元帅下令在干达尔恒星系第二行星乌鲁瓦希上建立半永久性的军事据点，以便保证长期作战的物资供应，另外，将来同盟的领土都落入莱因哈特掌握之后，这个寂寂无名的行星将作为镇压武力叛敌及荡平宇宙海盗的根据地，势必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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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拯救友军的杨，返回海尼森后受到热烈的追捧，同时荣升元帅。这些别人梦寐以求的殊荣，在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来，除了能使退休金有所增长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真正让杨开心的是，尤里安•敏兹的平安归来。这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运用他从杨那里学来的智慧，巧妙的突破了帝国军对航路的封锁线，从费沙返回了同盟，并因此获得了晋升，同时还被媒体大肆宣传，这让尤里安切身体认到媒体夸大实情的能力，不由得产生了与他养父类似的厌烦感。
　　宇宙历799年，帝国历490年2月底，杨舰队再度离开海尼森，驶向广袤的宇宙战场。同时，莱因哈特在乌鲁瓦希行星召集了军队的最高干部们，进行中期战略的立案及定案。
　　此时，从伊谢尔伦方面而来的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一级上将及菲尔姆特•雷内肯普上将也率领舰队到达了。帝国军的总兵力达到了两千万人。鲁兹上将留守在伊谢尔伦要塞，以确保回廊的支配权。
　　这次会议本来是打算讨论，帝国军是举全军之力直捣敌国首都海尼森呢？还是先攻略并制压其它各个星域以孤立首都，同时完全确保将来从帝国本土而来的补给线？
　　以上这两个立案就等着莱因哈特做决定。通常，莱因哈特在会议之前便已成竹在胸。但如今这个时候，他的脑袋却呈现空白状态。提督们热烈讨论的声音撞击着他的耳膜，但活络的议论却刺激不了他的精神，结果会议就在没有结论的情况下落幕了。年轻的独裁者只觉头昏脑胀，晚餐时也食不知味。
　　第二天早上，莱因哈特无法起床。他发高烧至38度。亲卫队长奇斯里上校第一时间通知了医生，经诊断，确定病因为过度劳累。
　　蕾欧娜发烧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么……金色头发的脑袋枕在枕头上，莱因哈特忍受着四肢乏力的眩晕感，脑海中不期然的浮现出了友人卧病在床的模样，这是蕾欧娜留给他的最平常的印象之一。
　　——发烧的时候，要好好休息。
　　是姐姐，还是吉尔菲艾斯呢，经常把这番叮咛挂在嘴边？自己好像也对那家伙说过类似的话吧……
　　因为不时也会照顾“病人”，莱因哈特对发烧这种症状的处理方法早已烂熟于心。他明白，当身体不好的时候，精神上的活力也会受到影响。就算勉强撑住，仍然照常思考、下决断，也不可能有健康的成果。再焦急也是没用的。因此，他接受了医生的忠告，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感到口渴便便按了枕头旁的对讲机按钮。
　　把水晶水壶和杯子放在托盘上送进来的是一个普通的幼校学生，不过，莱因哈特对他那棕色的头发以及绿色的眼珠还有印象。莱因哈特便开口与这个名叫艾密尔•冯•齐列的少年闲聊了几句，他从谈话中得知，少年从过世的父亲那里习得基本的医护知识、并立志成为军医。莱因哈特忽然意识到，吉尔菲艾斯当初选定这位少年担任他的勤务兵时，是否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突发状况呢？
　　一定是这样的。莱因哈特深信不疑。他那个红发挚友，永远是这样细致周到的为他打点好一切；永远都是为了他……
　　莱因哈特的心仿佛在这一瞬间挣脱了理智的缰绳，扇动着无形的翅膀，一下子飞越了数万光年的星海，回到了奥丁。
　　吉尔菲艾斯现在在做什么呢？莱因哈特昏沉沉的想着。
　　自从主力舰队离开奥丁驶往费沙，前线的战况与后方的讯息都在顺畅及时的往来，但莱因哈特却再也没有与吉尔菲艾斯面对面说过话。一来是因为视屏通讯的物理条件有限，并且随着帝国军逐渐深入敌境，通讯的安全性也愈发难以保证。二来则是因为两个年轻人都在不约而同的回避彼此。
　　然而，莱因哈特此时才不想追索这些缘由，发烧已经磨掉了他的耐性。被医生用喷雾式注射器注射了退烧剂及营养剂的金发霸者，在迷迷糊糊的入睡前，已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处境和责任，他像个孩子般，在心底无所顾忌的发着牢骚：那家伙一生病，就有吉尔菲艾斯或者姐姐时刻陪伴在身边；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待遇，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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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
[1]这两位是本该在原著的“要塞对要塞”中领便当的同盟将领。虽然他们的生命在本文中略有延长，但是很遗憾，对我而言，他们远没有达到可以免受便当的萌点。因此，我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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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连更就到此为止。
本文日后永无上榜压力，更新啥的我就随意了，大家不妨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