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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带着爱进入地狱 ...


  •   听着墙上“滴滴答答”的钟声,我的头疼了起来。

      我捂着头,沁出的汗水将我的鬓发黏在脸的两侧,姐姐看出了我的异样,连忙跑过来,动作娴熟地将我扶到床上,嘱咐我好好躺下,她去厨房给我拿药。

      我没有说一句话,木讷地任凭她摆动,如同一具了无生机的傀儡娃娃。

      不过是多口气罢了。只是那痛苦的模样还在告诉所有人,我是个人,得了病且十分痛苦的人。

      眼前浮现了圈圈推开的波纹,如同老旧的电视机出现的满屏白色雪花。阵阵眩晕似乎将要把我击垮,胃里只觉翻江倒海,一阵翻腾。我手开始紧紧攥着床单,居然我也没有意识到我的力气比平常大了许多。双腿开始疯狂蹬着,我变得暴躁易怒。

      就在我痛苦万分的时候,钟声戛然而止,一只手覆上了我的额头,很奇怪,似乎没有什么温度,也正是这样的冰冷,让我逐步冷静清醒。我忍着强光掀开眼皮,伸手握住了来人的手腕,他没有挣扎甩开,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没事,很快就好了。”

      我呆滞地看着他。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爱人。从我小时候开始便一直陪着我,我知道他很害怕除我以外的人,每次有别人在场,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躲起来。而我也会撒谎替他包庇,神奇的是我们从始至终都配合得很好,他的存在只有我知道。

      “giogio,有你在,真好。”我疲惫地将他的手背贴在我脸上,或许我的体温过高,他的手使得我的脸庞凉丝丝的,刚才狂躁的感觉也渐渐消退。

      乔鲁诺.乔巴纳,这是他的名字。他与我初识的时候,亲口告诉我的,而我也没有叫过他几次全名,更多时候,还是叫他“giogio”,当然,giogio也没有半分不乐意,他也开始叫我“yoyo”,只因我的名字中带了个“鹿”字,yoyo刚好接近鹿鸣声。

      “giogio,我的头越来越疼了,你……”

      你还是离我远一点,要是误伤了你怎么办呢?

      察觉到我矛盾的心理,乔鲁诺低下了头,金色如同麦浪的长发垂落在肩膀,浓密的羽睫扇动了几下,他好像有点生气了,“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会好起来的。”

      真不愧是他啊,我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就能分析判断出我要说些什么。我感激地看着陪伴了我十五年仍不离开我的朋友兼单方面的爱人,枕头上渗开大片水渍。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乔鲁诺紧张起来,他蹙眉,眼神里却又透露着对我的分外担心。他将我扶起来,身后垫好枕头,让我坐在床上。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你真好。”眼前的少年听到这话,不知所措地将头转向另一边,我失望地落下了头,却听见他有些支吾的说话声:“说什么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是啊,这样我能一直看着他,也能一直感受他对我的好,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可以表白。

      “对了yoyo,你的病怎么样了?”乔鲁诺叉开话题,用着轻柔的声音询问我。真好啊,就像被温柔的天使抱着,被他纯洁神圣的羽毛包裹在里面,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医生说,我的…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可是,可是,我根本就没有看到过什么第二人格,我不要吃药。”

      我委屈起来,明明只是简单的头疼,却被医生鉴定成精神分裂,我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乔鲁诺叹了口气,安慰我:“医生一定更比你专业啊,yoyo,听话,吃了药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他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

      “哼,怎么连你也站在医生那边,我才不喜欢那个大叔,你怎么替他说话?!”

      “乖,你一定要好好吃药。”乔鲁诺只说了这一句话,接着他对我笑了一下,“yoyo,帮我梳头吧。”

      他知道这个方法百试百灵,每一次我闹脾气,暴躁的时候,只要替他梳理长发,便会安静下来。

      我“嗯”了一声,他背对着我坐在床上,我拿起床头的梳子和发绳,将发绳用唇抿着,细致地替乔鲁诺梳起了头。指尖撩过他如金子般的头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如同游走在向日葵群中温暖幸福。

      渐渐的,我觉得意识开始分离我的身体,眼皮十分沉重。我替他整理好额上三个甜甜圈样的卷发后,实在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在沉睡之前,他抱住了我,托着我的头将我重新安置在床上,似乎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在那之后,我仅存的意识便消散不见了。

      —

      我睡得很香,等醒来时,他已经不见了,我刚想叫他,没想到妈妈正坐在我的旁边,满脸冷漠地绞手看着我。我瞬间明白为什么乔鲁诺不见了,我翻过身子,不想再看到她。心里乞求她快点走,不要管我。

      “你姐出去了,我来喂药。”她强硬地将我翻过来,生疏地将药瓶里倒出几粒药丸,手端起一杯刚接的自来水,态度恶劣地逼迫我吃下。

      乔鲁诺站在她背后的不远处,担忧地看着我。

      “我不吃!呕……”我故作反胃的样子,想让她因为嫌弃而躲开我,可她居然放下杯子,强制将我拉起来,把药塞进我嘴里。

      接着冰冷的自来水灌进我的喉咙,我猛呛了几下,险些被药卡住咽部。

      “yoyo!你没事吧?!”乔鲁诺急切地想上前,被我用哀求的眼神止住,他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说,求你了,别过来,你会被发现的。

      他欲言又止,只能沉着脸看我被迫服下药物,乔鲁诺放松了一口气,强颜欢笑道:“只要接受了治疗,yoyo会好很多了吧?”

      看着眼前的爱人好像虚拟世界的代码被删除一般的角色,逐渐开始消失,我愣住了。

      “不……giogio!”我伸手想抓住他。可母亲挡着我,根本不让我下床。

      我开始反抗,我打碎了玻璃杯,它落在地上。玻璃渣飞溅到了我身上,扎进了我的血肉中,伤口细小但已经开始溢出血。我尝试用手指刺激咽喉,试图将药吐出来。

      他带着残破的身体飞扑过来,推开母亲,一脸责备又怜惜地看着我,“你怎么可以拒绝治疗呢,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么痛苦。”

      母亲震惊之余也推了我一把,我向后倒去,头磕在了墙上。乔鲁诺连忙伸手护住我,母亲鄙视地看着他,嘲笑我们的无能。

      “好了没有啊丽香!”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催促声,我知道那一定是妈妈交的酒友,不,或许说是男朋友。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生了病我就会惯着你,没门!”

      “立花丽香女士,那、你、倒、是、走、啊!”我一字一顿地咬牙念出母亲的名字,母亲抬手给了我一巴掌,指着我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我告诉你要不是里美答应了会去帮我还债,我才不会来牺牲我自己的时间来照顾你这个白眼狼!”

      我的脸红肿,是姐姐凭自己换来了母亲对我的“照顾”,她本以为这样可以让母亲和我的关系缓和,或许母亲可以幡然醒悟,不再花天酒地不顾家,可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姐姐还是错付了。

      她一边掐着声音回应外面的男子,一边气愤地打电话,对面那头不知道是谁,只知道立花丽香交代了家的住址,然后她扣扣搜搜地在桌子上放下一叠钱,换了一副面容开门迎接早已等候她多时的男友。

      她走了,临走前瞪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

      乔鲁诺麻木地放下手,我看到了大片血渍,他惊慌失措,要拿纸给我擦拭,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我居然弯唇笑了。他找来纱布和绷带,看见我在笑,沉默地帮我包扎好伤口。

      几分钟后,门被撞开。我被上门的人强行绑到了一家医院门口,车上的颠簸我差点吐出来,乔鲁诺心疼地抱着我,用看仇人的刀子般的眼神恶狠狠地回敬那群人。下车后,我的眼罩被扯掉。看着门口的大字,我一字一字地读出来“精、神、病、院。”我笑了,像失去理智的疯子,放肆地笑,嘲笑着每一个人。

      他们要将我带进去,乔鲁诺第一次出现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他像嗜血的兽一样冲出来,眼睛浮现出满是仇恨的怒火,以至于我有些陌生,这与他平时不骄不躁,如水般的淡定大相径庭。

      “乔鲁诺,快让开。”

      他拦在医院门口,尽管乔鲁诺的脸色格外阴沉,但也没有失去理智般大闹。我不得不违心地让他让开,毕竟暂时妥协大概率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他无奈地看着我,最终依依不舍地上前抱住我,随后被那些人驱赶。

      紧接着,我被五花大绑起来,因为不听话也拒绝服药治疗,他们开始用皮带抽我。很疼很疼,我没有叫喊,泪水顺着血液流下,流经我的腿,从脚尖滴在地板上。伤口又被泼上盐水,我一阵抽搐。

      我看到了蹲在墙角的他,乔鲁诺捂着嘴,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从捂嘴的手掌上淌下,他美丽的绿玛瑙般的双眼里充满着绝望,愤怒和无能无力,眼眶红通,就像血一样。

      我抬起一个无力的笑容,声带嘶哑了,发不出声音。我只好用着口型对他说,“别怕,我在。”其实更害怕的是我啊,我怕疼,怕冷,怕孤独,但我更怕他消失不见。

      乔鲁诺,为什么不来救救我?
      乔鲁诺,我好想抱抱你。
      乔鲁诺,我好想你。

      他救不了我,我和他深知这一点。

      我只不过是爱上了自己,爱上了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

      乔鲁诺,我爱你。

      —

      经过日复一日的折磨,我的精神和□□被他们摧残到极致,反倒在这个时候,我格外冷漠。情绪不再有大起伏,不会哭不会笑,俨然成为了行尸走肉。

      我之前天天以泪洗面,他常常气愤到把嘴唇咬破,染上妖冶的红色,无数夜里他抱着我,听着我痛哭。乔鲁诺也会暗自恼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我也常常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有了他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

      “yoyo,我会救你出去的。”乔鲁诺终于在一天夜里,他跪坐在我面前对我说。我讪笑,点头表示我相信他。殊不知那是告别。然后,我枕在他的胸口,快要睡着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告诉他,“giogio,我好喜欢你……”有力的心跳先回应了我,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闷闷地回答了我一声“嗯……”

      我不知道他在清冷的月光下徘徊了多久,最后才下定决心离我而去。

      我出院了。

      治疗很成功,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立花丽香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因为家里终于可以减少开支,可以多一个人出去打工赚钱供她花销,替她还债,还可以替她抚养不知父亲的小儿子。

      她把我锁在家里面,勒令我照顾新生的婴儿,小我十七岁的婴儿。

      有天,我正在家中照顾新生儿,门口突然来信,是有关姐姐的。我颤颤巍巍地打开信,内容让我又一次濒临崩溃。

      姐姐死了。

      她被人肢解,身体的各个部分从不同的水域被找到。最后拼接起来,鉴定是她。

      立花里美。

      她死了。

      凶手没有找到,立花丽香抱怨没有赔偿金的时候,我只想用那把小刀割断她的脖颈。

      但姐姐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现在,由我来照顾整个家。

      —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新年的日子,他不在我的身边。

      乔鲁诺,你会想我吗?

      姐姐离世也过去两个星期了。

      我好孤独。

      我将奶粉冲好,喂饱了立花丽香的儿子,将他安抚着入梦。做完这一切,我从抽屉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一步步走到阳台,将绳子绑在墙的挂钩上,而再走几步就能坠落,那里正好缺了一块。

      我木偶般做着这一切,绳索套到我脖子上的时候,我只是停了一下,然后尝试蹲下来试试松紧。

      我的结打得格外牢。于是我放空身体,借力荡到没有砖块的缺口,下方是十三层楼。

      乔鲁诺,还不来见见我吗?

      我恍神之际,他再一次站到了我的眼前。他眼里流出了眼泪,乔鲁诺最后捧起我的脸,眼神哀伤地对我说:“yoyo,你不应该自杀的,你还有更美好的人生,你才十七岁。快停下,不闹了。”

      你还是来了。“giogio,没想到你也会为我哭泣呢……”我的泪水从好像早已干涸的河道一般的眼睛里流出,他的衣袖被泪水打湿。我知道我很狼狈,但我依旧没有上来的意思。

      我的情感很奇妙,我并不是想揶揄乔鲁诺,下意识就说出来了,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谁说我不会的。”他不再转头避开我,而是直截了当地吻了上来。这个吻来得突然又显得草率,我的脑子不知是缺氧还是什么,只觉得晕眩眩的,只能任凭他猛烈地攻势。

      可是他好怪哦,亲我也不说爱我。

      我伸手抱住了他,乔鲁诺的身体在逐渐消失,我能抱住的部分越来越少,我明白,因为我快死了,他也会随之消失。

      “我不要别的,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本不该,本不该这样死去。”

      我们也曾反抗过,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感受着逐步的窒息感和紧勒的疼痛,乔鲁诺仅存的身影也渐渐模糊。那我便随他而去吧。我下定决心,拼尽全力用匕/首将脖颈上方绳子割断,然后,我掉了下去。

      我们在下坠中相拥痛吻。

      “砰”!

      一声巨响,我应声落地。我全身的骨头断裂,有些部位血肉模糊,脑后湿润大片,在剧烈的疼痛和濒死的恐惧中,我看着暗沉的天空和亮起的万家灯火,慢慢闭上眼睛。

      那一刻,我不再害怕。

      烟花升上天空,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旋开光耀,就像绚烂的花朵,也像无法触及的梦。一朵朵绽放,发出欢庆的响声,仿佛回到了七八月份的烟火大会。

      “傻瓜,我爱你…”

      临死前,一个很熟悉的男声这样说,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也不明白这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女主在割绳子的时候已经死了,接下来的坠楼只不过是临死前的幻想。然后还有一个点就是说,“我只不过是爱上了自己,爱上了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这个点,本来想放到最后当做结尾的,但是我还是决定把它放在文中,就是要女主已经知道giogio是假的,不存在的人,还是坚持爱着“他”的感觉,绝望又甜蜜。明知道爱的人不存在,只是自己,但是却又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这不是更让人痛心吗?
    还有一个点,就是结尾,有人说人死前最后丧失的是听觉,也就是,你爱我,我却再也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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